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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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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宴请往来,两人都得空,索性便让明法去街上买几样特色菜肴并各色苏式点心,也学个温酒赏味的风雅做派,顺便也让宅在府中快要发霉了的明法,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因而当明法颇有些兴冲冲地找到自家主子的时候,就看见平安笑得跟朵花儿似的陪在一旁,听见他进门的动静,还挑衅似的一挑眉。

哼,谄媚!

明法别开眼,轻哼了一声。

呵,犟驴!

平安见他这样,抬眼也是一声冷嗤。

“行了,你们两个一天到晚别苗头,也不嫌闹得慌”宋君谦放下茶盏,心里好笑。这俩人也没什么说得上嘴的大矛盾,就是看彼此不顺眼,隔三差五就要闹上一回,也不觉得幼稚。

听见他开口,平安才不情不愿地移开了目光,明法也老老实实呈上了食盒,趁着摆放餐食的时间,把自己在海棠春听到的一番话仔细学了一遍。

“王爷,京城里能去酒楼吃酒品蟹的大多有些家资,出身富贵又居住在繁华安宁之地,想必没经受过兵祸之苦。再加上又喝了几杯酒,难免就失了分寸,满嘴胡言。犯不上跟这些人一般见识。”见宋君谦脸色不好,隐隐要发怒,平安赶忙截过话头,对着明法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只可惜平日里两人斗嘴惯了,明法说话时向来不愿意看他脸色,又是个愣头青的性子,看不出气氛紧张,还在自顾自地嘀咕:

“要真的都是些富贵闲人、纨绔子弟倒也就算了,我看其中蹦跶的最凶那位还是个读书人、秀才公呢!都说读书人心怀天下、出口锦绣,这位倒好,说的那些话,简直脏污了耳朵!要不是有两位北地来的行商及时呵斥,指不定还要怎么编排呢!”

他之前陪着王爷跟随了尘大师行走民间,不说受尽千辛万苦,也是看遍了人情冷暖。除却极富庶的州府大城,多少百姓生活困苦、勉强过活?靠近西北,因着连年兵乱,无数黎民更是衣不蔽体、食难果腹,这还是两国未曾大肆交战、林老侯爷还坐镇定远三镇时的景象。

这些年他回到盛京,王府内吃穿用度无一不精,骨头缝里都透露着闲适,实在难以想象战火弥天之下,百姓们的日子多么难熬!因而什么男女之别,都去他x的!就凭人家林将军平定了战争,缔造了和平,他就打心眼里说不出一个不服来!

宋君谦的脸色越发黑了,沉声问道:“你是说酒楼里,大半的人都对林将军出言不逊?”

明法仔细地回想了一番,有些迟疑:“倒也不是,虽然有不少人附和玩笑,但更像是与那位秀才拌嘴。不过那个秀才公说话实在是难听,翻来覆去的也还是什么礼法、名节那一套。王爷您也清楚,这群闲人酒喝高了之后只要牵扯到女子,言谈举止都会放肆些,不过还没等他们把话题往那方面引,两位北地行商倒是站起来仗义执言,言说他们北地之人铭记林将军大恩,要是上面那位真的降罪,他们二人便是连敲登闻鼓,都愿意一试。”

到底还是有人懂得知恩图报的,宋君谦暗自点头,面色稍缓,语气也轻快了两分:“西北边塞饱受战火,经济困顿,教化之功远不及京城,因而常被腐儒嘲笑,说他们民智不开、作风野蛮。如今看来,西北百姓倒是为人坦荡、一片赤子之心更胜京城。”

“哎,王爷,”平安欲言又止,觉得自家主子人在盛京还说这话有些不太妥当,本想劝阻,但转念一想京城内有些平时不干人事儿的,种种言行着实令人作呕,莫说王爷,就连他也是看不上的。况且现在又是在王府内,若连在这儿都不能畅快说两句话,岂不是太憋屈了点?想到此处他到底还是把之前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宋君谦长叹了一口气,挥手让两人退下,把桌上的菜肴茶点也都撤下去。他本来也不重口腹之欲,今天不过是为了犒劳平安,加上闲来无事想要附庸风雅一回,经此一遭,再好的兴致也没了。索性让他们回房自行享用,免得也被他带坏了胃口。

想了一下,又让留下一壶黄酒,一来是心中愁闷,借酒排解一二,二来也是怕自己一口未动,他们心中不安。

明法向来是个耿直性子,又出身乡野,虽说在宁王身边已经有了年头,但对于揣摩上意的歪歪绕绕还是一知半解,听完王爷的话就老老实实收拾好食盒,准备退下了,临走前甚至还倍感疑惑的看了一眼平安,那意思:

还不走?

平安气笑了,这憨货!

当着王爷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摆摆手让他赶快走。等他退出了门外,才又默不作声地摸了摸酒壶,王府用的食盒保温效果极好,现在壶壁尚有余温。

因着知晓王爷此刻被外事所扰,恐怕无心饮酒,他本不再多此一举殷勤侍奉了,但想了想,还是斟了一杯酒放到宋君谦跟前,斟酌着开口:

“王爷是在为林将军的事情烦心吗?”

“嗯?”宋君谦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像是并没有听清他说的话,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平安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他们这些从宫里出来服侍人的最是会看人脸色、揣摩心思。之前王爷把事情闷在心里,做出种种破例之举,他虽然感到奇怪,一时间却也难以猜测到真正用意。

前几日朝会上的事情早就传得满城风雨,再联想到王爷此前对林将军种种异常之处,哪里还能不知道王爷是起了相助之心。

说来也是可笑,往日里朝堂列位相公张口为国闭口为民,恨不能把忧国忧民刻在脸上。然而黎国为祸数十载,不曾见京城的这些世代袭爵、生受皇恩的爵爷们上阵杀敌,也不曾见三公九卿、六部天官们献上什么安邦定国的计策。

玉馔珍馐、日夜笙歌。百姓们过得再苦又和这些达官显贵们有什么关系?

可到头来,赶跑黎国鞑子、平息战乱之后,上奏请功还是要“仰仗”这些贵人们,甚至连功劳都要分润出去一大半。如此一来,那边塞殉国的将军、死守的县官、血战的士卒又能得多少封赏?

更何况、更何况西北的战事才停了多久,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将林将军置于死地,卸磨杀驴也不是这个杀法吧?若说那些一天到晚盯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谏,还自诩风骨的御史们有八九分是为了女子为将,不合礼法或者说因着被女子压了一头的不忿而这般行事的话,他倒还信几分。可那老谋深算的尚书、口蜜腹剑的监正,平日里可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若不是为了自身利益怎么甘心充当这个先锋?

再说句诛心的,皇椅上的那位和底下的这几个王爷们有没有在其中搅风搅雨、顺水推舟的,又有几个明眼人看不出呢?

所以说林老侯爷一生戎马、林家满门马革裹尸,林家遗孤浴血八年在这些人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几十万边军的伤亡、数百万百姓的流离失所,到头来也不过是这些人奏折上的几段文字,看在眼里,却从未放在心上。甚至还要被拿来充作排除异己、玩弄权术的手段……

难怪懒理俗事的王爷近日一直郁愤满腔、寝食难安,为此不惜与文武百官为敌,在金殿挺身直言。这般情状,哪个有良心的人看了心中能平?

想到这里,平安暗自摇了摇头,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王爷可是为了林将军烦心?”

宋君谦这回听清了,他有些惊讶却又并不感到意外,平安向来是懂他的,何况自己又表现的这么明显。

“唉,民意如潮,若是被人利用……”

“民意如潮,潮水势大却并非不可改向。”

“你是说?”宋君谦蓦然来了精神,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认真倾听。

“王爷这几日尽受那些文官的窝囊气了,今天又听明法讲了酒楼里老秀才的大放厥词,难免觉得言论不利于林将军。可是王爷,这满天下做官的有多少,读书的又能有多少?说句不好听的话,朝堂上他们的确说得上话,可就算把这些人全部拧在一起,与这天下百姓相比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民意、民意,百姓的意愿才是民意呢!”

见他听得认真,还不时颔首,平安也就继续说了下去:

“现下蹦得最厉害的文官们大多是朝廷喉舌,读书人又掌握着笔杆子,他们联手,必然会在朝堂上掀起波澜甚至有威逼今上的意头,可百姓们却未必和他们一条心啊。”

“王爷,林将军的功绩不可抹去,更重要的是她可是拯救了千千万万的性命呐!当官的不在乎这些,是因为除了边疆的官员之外,他们缩在府衙之内,本就免受兵祸之苦;读书人不在乎这些,是因为能读的起书的,家境总比旁人殷实些,又大多被寄予厚望,家族宁可花钱免去兵役,若是再有功名在身,更是免去了一应徭役……这些人太平日子里过得惬意,战火弥天下也活得轻松,让他们体会到林将军的艰辛不易、对百姓的恩重如山,何如天方夜谭?”

“寻常百姓则不一样,安稳的年头里尚且日子艰难,但求温饱,战火来临更是命如草芥、人如蝼蚁。不说西北战区血流漂杵、白骨成堆,也不提寻常青壮们被征兵役、有去难回,就算是富庶的江南、太平的盛京,侥幸逃过兵祸的老弱妇孺,也被这几年屡屡加收的许多钱粮搅得苦不堪言。对他们而言,平息战事、镇守边疆的林将军堪称再生父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们未必多敬重朝廷,但对林将军这种人却是真心爱戴,是要为她建生祠、立牌位的。”

“读书人或许重视名节、礼法,可对普罗大众而言,黎国虽然退兵,却依旧雄踞关外、虎视眈眈,保不齐哪天又要挥师南下,有林将军在,心里才有底气、腰杆子才能挺起来,生死面前,谁还在乎是男是女呢?或许这么说显得薄情寡恩、唯利是从,但是人性历来如此。”

“王爷之前觉得京城里风言风语、流言刺耳,但这可改变不了民心向背。将林将军罢官下狱的言论虽然甚嚣尘上,但那是因为现今有闲谈论此事的可不是普通百姓,真正希望林将军平安无事的那些人还在忙于生计,哪有功夫与人争辩?更有甚者离得远的都没收到将军被为难的这个消息呢。”

“王爷,朝堂上有您和靖王殿下周旋,再加上兴安伯等一众老将哭哭从前,那些文官们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纵然他们想要利用民意倒逼,这民心可不在他们那边,如果百姓们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晓得了是非厉害,这民意如潮,还不知道要涌向哪边呢!”

也是,宋君谦点了点头。平安这番话倒是点醒了他,那些宵小们想用舆论来打压林文辛,也不会太过大张旗鼓,最多是在学子中搅风搅雨,想来还是那一套老生常谈。若提前有所准备,倒也确实不必太过担忧。

相反,若能对百姓们加以引导,为林文辛发声,取得奇效也未可知。只不过这个度还是要掌握好,若用力过猛,依着上面那位的心胸,恐怕更添猜忌,还有这个时机……

他脑海里杂七杂八地想着,嘴上还不忘询问平安:

“引导之事,说来也简单,只是在百姓中传话的人选,却叫人为难,你也知道,现在我们这些皇子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上面那位都如临大敌。因而此事我不欲再让皇兄插手,可纵然是我一力承当,若被查出来,只怕也要牵连到太子……此事一定要慎之又慎。”

听了这话,平安的表情也郑重了起来,心里一时也有些把不准,几乎把所有能用上的人选都过了一遍,才有些迟疑地开口:

“王爷要是没有其他选择的话。奴才倒是有个想法”。

饶是回到京城后已经听他自称奴才这么多年,宋君谦还是有些不适,他有些无奈地瞥了平安一眼,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和普通百姓打交道,不需要咬文嚼字,大白话反而通俗能懂,再编点童谣、出几个话本,效果应该不错,因而这个人不必有多高的才学、更不能品貌出众,最好普普通通、泯然于众人。”平安想了想,似乎有些抱歉地指了指天:“咱们府上的人手未必可信、又在那位眼皮子底下,这等事情可不能让他们沾手。王爷您向来深居简出,又时常教诲我等低调行事,少与这京城内的高门大院、三教九流们相交,一时之间倒也想不出什么可靠的人选。这样一来,恐怕还要仰仗那头犟驴之前的几个弟兄了”。

宋君谦哑然失笑,这话说得……不过转念一想,这的确是当下最合适的人选了。

当年他随同了尘大师行脚天下,恰逢青州大旱,莫说庄稼,便是树皮草根也都被蝗虫啃食尽了,朝廷赈灾的钱粮久久不至,百姓们几要易子而食。

明法和几个同伴本是城内的乞儿,平日里靠着帮人跑腿、乞讨为生。大灾面前,哪里还有人管他们的死活,甚至在饿极了的时候倒是有不少人盯上了他们,为了活命,他们从狗洞里逃出了青州城,饿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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