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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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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熊掌、猴脑,山中八珍;龙肝、凤髓。举世难寻;当真是百馐五味,应有尽有。

若只是一些珍贵的食材倒也罢了,毕竟人家有钱,当时在座的身份都不低,谁还没尝过一些呢?

但是王成元最爱的一道菜却让王爷忍不住皱眉。说来这道菜的食材倒也常见,不过是林中的山雀。

但王成元只爱山雀的舌头,说是口感脆韧有至味!他或是为了夸耀自己的豪富或是为了面子,早早就派人四处搜寻,乃至到了宴会当天竟是每位宾客面前都上了一盘子雀舌。虽说每份数量不多,只有十来只,可在场那么多人,粗略一算怕不是祸害了上千只!王爷的脸色当时就不太好了。

偏偏那人为了宾客的赞叹,还颇为自得的向众人介绍,山雀无肉,味道也不算好,唯有这根舌头生得巧妙,而且只有活着拔下来的口感最好。今日他们府上的厨师可是花费了大力气,让众人定要尝一尝这难得的美味。

听到这儿,众人都有些皱眉,既是为世家大族的行事作风咋舌,又难免觉得太过残忍了些,平安也叹了一口气:“这件事粗略一算也六七年了,当时的情况,王妃和公主应该也有所耳闻。边关战事连连,不知耗费多少粮草,偏偏湖广之地几场暴雨,竟是将一季的粮食都泡了汤。虽说国库中还有些存粮,可那毕竟还要送到边关将士们的手中,哪里挤得出多余的?陛下和户部的几位大人挠破了头,硬是顶着骂名多收了江南和京畿之地的一季税粮前去赈灾。可以说当时全国上下的百姓可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呢,就是盛京城周边,草根树皮也被挖了个干干净净,有那最是穷苦的人家甚至靠着观音土过活!”

当时几个皇子或是为了名声或是出于本意,都拿出了存粮施粥,可家中粮仓满的都快溢出来的世家大族们却躲在后面装聋作哑!

若是别的时候倒也罢了,可他记得清清楚楚就在宴会的前两天,明法等一众人才将好容易筹措来的粗粮、米糠送到灾区回来。据他们说当地被淹,柴火都是难得,百姓们甚至有当街打开袋子捧着米糠就往嘴里送的。有官府维持秩序,倒是没人哄抢,可是百姓们噎的直仰脖子还不停往嘴里送粮的情形还是让这些铁打的汉子们红了眼眶,回府讲述的时候,更是所有人都心生不忍。

就在这种情况下,王爷骤然看见这般奢侈的菜肴心中怎会平静,何况主人家还洋洋自得,又是说京城山雀被他花了大价钱几乎包圆,好容易才凑齐了数量,单这一道菜花费的银两就几乎上千,又是说他们这样的人家最讲究口腹之欲,万万不能马虎,这山雀也只有这舌头才堪入口,其余的全都弃之不用,倒是他们府上养了数十只看门护院的猛犬,至多就是让那帮畜生们打打牙祭……

“王爷当时喉咙就像哽住了一样,本来就只挟了几下素菜的筷子直接被他放在桌面上,之后更是一口没动。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才没有当场发作,只是沉默不语自己生闷气……”

那些世家子弟听了主人家的介绍,果然对雀舌这道菜大感兴趣,纷纷品尝,而后更是大肆赞美,言说果然名不虚传,王成元当真是个老饕。

王成元被他们夸得飘飘欲仙,不停捋胡子掩饰笑意,看见王爷一筷未动便有心奚落,问是否这道菜不合口味,那语气分明就是暗指王爷不懂欣赏美味。

“太子殿下太了解王爷的脾气了,当时脸色就变了,立刻转头轻声安慰,并用手狠命按住王爷的大腿,不让他发作。王爷不忍太子为难,这才一拂袖,不阴不阳的回了一句,他跟随高僧修行,食素!后来这句话被传扬出去,导致满京城的人都知晓了宁王爷是个吃素斋戒的修行人了,实则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说到这儿,平安暗自叹了口气:六公主毕竟也在场,有些话他不太好说。自家王爷之所以放任这个流言,其实也有苦衷。

除了世家被驳了面子,不相信王爷天潢贵胄还能终年茹素故因而推波助澜外,实则还有一些不太容易说出口的原因,宁王府进项不多,除了几个田庄并娴妃娘娘给的铺子外,并没有其他什么来财的渠道,好在王爷厉行节俭,宫里拨下来开府的银子很是省下了一部分,再加上逢年过节时的赏赐以及娴妃娘娘的贴补,倒也没缺过银子。

世人都说宁王殿下精打细算,人情往来能免则免,要不就是送上一本手抄的经书,府上的金银不知堆下多少。

奈何王爷这人,实在是个心肠软的。前几年不太平,又是天灾又是兵祸的,不少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这等惨状,朝堂上不少皇子官员的都自掏腰包赈济灾民。

其他人大多只是装个样子,唯有自家王爷那是真出力啊!甚至因为顾及到太子殿下银钱不凑手,还帮着出了好大一笔钱,府中的钱粮一下子就去掉了小半。

要只是如此倒也还好,可偏偏几年前边军上京讨要粮饷,被户部摆了一道,不仅克扣无数、以次充好,甚至还在其中混了大半的沙土。那运粮的武将途中遇雨发现此事后,又气又愧,愤怒之下口吐鲜血,一头碰死在了运粮车上,直到死眼睛都没有闭上。

他的亲卫就一路抬着尸首,哭到了京城。陛下也觉得实在丢人,命人封锁了消息,将参与其中的户部官员全都捉拿下狱。可国库空虚,一时也凑不齐军饷。不知费了多少气力才勉强凑了些粮草,却还和所需的缺口相差甚远。

将士们在边关流血用命与敌人厮杀,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那这个国家还有救吗?无奈之下,又是太子、靖王和自家王爷派人四处采买粮食。尤其是王爷为两位殿下分担了一些,几乎倾尽了家产,最困难的时候王府几乎成了一个空架子,不得已转让了好几个铺子和田庄。

就这,还得偷偷摸摸的进行,以商人的名义捐给朝廷,再由陛下派发至边关……

也就是这几年老天爷还算给面子,好歹没再闹出什么干旱洪涝的天灾,才让王府咬牙撑下去了,直至大婚之时,还能处处给林将军安排妥当,要不然阖府上下恐怕都要去自谋生路了……

因而哪里是王爷一心礼佛斋戒吃素,分明就是为了厉行节俭找了个借口,毕竟通常情况下菜蔬总是要便宜些,有了斋戒的名头,吃饭的排场也能小些,只需上几碟山野小菜,再无需七个碟子八个碗的。

但真到了冬季菜蔬难得亦或是实在馋肉的时候,府中也是荤腥不断的,只是不怎么在外面宣扬罢了。

想到这里,平安也有些无奈,这些事说出去实在不好听,又事关着皇家的脸面,尤其是后面粮草那一段,要是被林将军知道了,以她的性子,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为了不横生风波,他也只能三缄其口了。

他陷入了沉默,奉剑却忽然恍然大悟:难怪啊,难怪还未成婚时就耳闻宁王殿下常年茹素,可真的进了宁王府,莫说他们小厨房从来都是顿顿有荤,就是后来主子和王爷关系日渐亲密他们也曾见过几次宁王用膳,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忌讳。

原本她心里还奇怪外面的流言从何而来,如今才知道根由在这儿呢。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唏嘘道:

“原来如此啊,王爷做的实在是漂亮,那些世家大族们简直是奢靡成风、行事无度!”

莫说什么他们花销的也只是家族的钱财,就算往上再数个十代八代的,这些钱也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

奉剑在京城的时候倒不曾缺过吃食,但从军那些年也是跟着士卒们饥一顿饱一顿苦过来的,什么野菜麸皮都是吃过的。现在一想到他们在战场上拼命结果就吃的这种东西,世家大族们却在京城安享繁华,大摆宴席,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只觉得宁王殿下做的漂亮!

“可不是,咱们这些人也不曾缺过吃食,好东西也是尝过的,何曾见过这样的菜肴?实在是……”平安摇了摇头,随后又笑:“可惜咱们怎么想没用,那些世家子弟可是认为被狠狠的下了面子,当即就有不少人冷哼出声,虽然碍于明面上不敢跟皇室硬来,却故意似的当着王爷的面对那道菜赞不绝口,言下多有鄙夷之意。甚至一个两个的都顾不上礼仪,将这道菜吃得一干二净。唯有范鹏程不一样!”

平安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赞赏:“当时我在场看得分明,一开始不知道盘中为何物时,他倒也挟了两筷子,等到王成元讲解完毕后,就皱着眉头再也没碰过。甚至在所有世家子弟都齐声附和王成元的时候,唯有他冷笑了一声,推开面前的杯盏,起身反问了一句,‘世人都说以形补形,如今才知原是谣传,王兄花费了这么多气力,吃了这么多雀舌,口齿仍然算不得清晰,依我看还是少信些偏方,正经看医吃药才是!’”

那王成元名声好、家世好、才学也不错,唯有一样,打娘胎里就落了个口吃的毛病,虽然长大之后已经改善了不少,但是一着急舌头依然会打结,这都是私下里的玩笑之语,哪有人真将它放在明面上的?王成元被人吹捧惯了,头一次被这样狠狠下了面子,当真是勃然色变,要不是顾忌着范家不好惹,只怕当场就要翻脸。

后来,就算他再怎么按捺住怒火,也是面色铁青,草草将宴会结束,落了个虎头蛇尾,成为不少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该!”

听到这儿,奉剑才觉得狠狠出了一口气,就连宋妍和林文辛也赞同的点头。

“因而此事之后,王爷觉得范鹏程这人甚是有趣,与一般世家子不同,而范鹏程也觉得王爷行事对他的胃口,一来二去的也就有了交集。也幸亏范鹏程曾经大众宣扬无心入仕,王爷又是朝堂的边缘人物从不插手政事,他二人的往来才没有引起猜忌,因而这段交情才得以延续下来。”

说到这儿,平安想起原先的问题,心中更加不解,皱眉道:“所以才更加奇怪。这位可不是空口白话的人,当初粪土功名,连范家主给他安排的吏部郎中一职都不屑一顾,如今怎会窝在这小小的县城当一个地方官呢?”

“行了,无论是因为什么,总归王爷心中有数,不会出什么事的。”听了平安这一番长篇大论,林文辛的心也定了下来,虽然摸不清那人行事的目的,但是宋君既然敢去赴宴,恐怕心中也早有成算。

今晚这事原本也只是因为他对自己吞吞吐吐遮遮掩掩,才起了些别扭的心思,如今听平安将两人相识的起因经过都说了一遍,那点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了。至于其他的,她倒不是很在意。何况现在实在是不早了,纵然她和奉剑还熬得住,也要顾虑到宋妍的身体,因而她摆了摆手,温声道:“好了,眼下实在是不早了,今早又赶了一上午的路,还是早点休息吧,明日若是天公作美,倒是可以早早起来四处逛逛,奉剑你去送公主回房休息,平安你也早早歇息吧。”

听了这话,奉剑哦了一声站起来,就要护送宋妍回房。宋妍此刻并不困,甚至还因为平安讲的故事神采奕奕的,不过早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鸾车,身体还是有些疲累,再加上心中也实在是逛逛县城这样的事感到好奇,因而乖巧的应了一声,和奉剑一起退下了。平安则在她们走后,也弯腰行了一礼,走出房间时还顺手帮林文辛带上了房门。

他们走后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林文辛此刻并无睡意,索性便坐着等一等宋君谦,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传来了宋君谦和平安的说话声,她推开房门迎了上去。

甫一见面,宋君谦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问了一句怎么还不休息。林文辛见他面色如常,神志清醒,彻底放下了心,虽然心中还有些好奇,但此刻实在太晚了,也实在做不出再邀请他到房间里详谈的举动,便也只微笑着点点头,同样嘱托他早点消息,随后便回了房。

有什么话,还是明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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