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伦慢慢睁开眼，床边的手机闹铃响个不停。
惨白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刺亮地光线使他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好了很多，他一时间没想起来今天是一个什么样的重要日子。
过了一会，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咚地一下躺回了床板上。
又过了一会。
他拿起手机一看。
“沐明。”
哦，完蛋了纪伦，说好今早有他和沐明一起对导师上的实验课，现在你却躺在床板上睡大觉。
哦豁。他一下子跳起来，以前他从来都是不去的，自从知道自己和沐明分在一个小班之后，上课的精神突然变得倍儿积极，上课不是在看尸体，就是在看女孩。
室友感受到床下一阵折腾，他就一溜烟出了去。
几个人穿好白大褂站在地下室等着老师。
沐明看了看表，继续认真听讲，一边的装着福尔马林的罐子，平静的液面上轻颤了一下。过了一会是更大的颤动，纪伦像是小狮子一样冲了进来。
门内的几个人不满地瞪着他。
下课。
沐明静静站在一边，周围的人都走了，纪伦收拾一下自己散落在各处的笔记本，因为记得很快，写的东西很多，像是爆的一地装备在慢慢捡起来。
“今天起晚了吗？”沐明穿着白大褂，温柔地笑着看他。
纪伦耳朵红，脸也红，心脏通通跳。
“啊……啊……嗯。应该是吧。”
“应该是？”沐明歪歪头，头发垂了一缕下来，有那么一瞬间，美到纪伦几乎不敢看她，过了一会，他又疯了似的冲着她的脸看。
“对……我是忘记今早有这节课了……去吃饭吗待会？”
沐明又笑了笑，纪伦从耳朵根一直红到脖子，他又开始不敢看她了。
“我今天中午刚好有一点点事情，下次吧？”
“好的。”纪伦点着头，目送沐明离开。他突然才意识到周围一股浓重的福尔马林的味道，自己居然站在了这里这么久，看向门口，沐明的后脚也才刚挪开，她居然站在这个鬼地方等了自己这么久。
出了门手机才有信号，里埋给他发了一条信息，问就是好兄弟，这位仁兄专注于倒卖各种航天设备，在国家设的防护网上剪一个大洞，然后大摇大摆钻进去，纪伦也跟过去几次，但都是过去参观，啥违反规定的都没干。
“我们找到偷摸进航天场的路子了，你去不。”
“我才不去。”
“去嘛。”
“……”纪伦笑了笑，奶奶的，这群鬼才还挺了解他，“晚上西围场见。”
“一言为定。”
西围场离他们的学校很远，学校在郊区，围场在荒郊野外，有着一段超级长的距离，上次去那边，还是扒着运载火箭的火车过去的，设备很多人手却很少，他们几个溜过去还是很容易的。
西围场……他黑屏手机，那必须要换件衣服，收拾一点东西，准备好水和食物，防止没有扒上火车，在郊外要待上一夜。
手机屏幕一闪，沐明：中午不可以，晚上可以吗？
纪伦默默敲了几个字：“晚上不在学校，不好意思了”
思考了片刻，觉得不好意思有些过于拘谨，要么就是过于调戏，他又删掉，改成：改天吧。
沐明回复一个“OK”的手势。
六点左右，火车准时经过校园旁边，他带好了口罩穿好了衣服运动鞋，火车一驶过他就扒了上去。
过站的速度也不快，更何况学校附近没人监管，扒上去简直轻而易举。
远方的大漠扬起了一片沙子，之前这里是一片人工林，后面星际大移民需要燃料建材之类，把幸苦种下的树林全部拉倒，又生下来了一片黄沙。
一只鬼手搭在纪伦肩膀上，他吓得肩膀一抖。
里埋和几个专门干倒货的兄弟摊摊手：“好久不见，纪伦兄。”
纪伦歪歪头，一个女生叉着手站在后面：“你们怎么干一票还带妹子？”
“妹子？这是沐明，穆海他的妹妹。”里埋指了指。
妹子摆摆手，在沙尘里，纪伦眯眯眼，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一位，他皱皱眉便转过头去。几个人躺平在车厢顶上，看着隧道乌黑的拱顶。
“怎么今天又愿意出来。”
“最后一批积极移民者了，再不找机会看看这些大火箭，我怕以后没机会，你呢？”
里埋笑了笑：“我吗？赚点小钱回去过活。”
“你不打算移民吗？”
“切，骗人的玩意，我才不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我们这里的环境已经不怎么样了，你还不赶紧吃口螃蟹？”
“……”里埋淡淡地笑了一声，似笑非笑，“医生，怎么不见你走？”
“……”纪伦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轰地一声打开天窗，震撼的火箭发射场和星空突然出现在纪伦眼前，百丈高的火箭和连接地月的太空电梯上上下下，纪伦每次到了都看的倍认真，他不知道人类到底是怎么建立起这么恢弘的火箭的，够容纳百万人，就为了一批一批送往其他星系去，为了缓解越来越严重的地球压力。
“大，真大啊。”里埋嘟哝了一句，“今晚天气真好。”
漫天的星空，广阔的星空，宁静地飘忽在天上，谁知道哪一片才会是他们的家园。
轰地一声，光亮的火柱似乎就闪耀在他们眼前，地面开始剧烈震动，甚至是压在铁轨上的火车。火柱大的像是直接在他们脸上烧，周围一下子开始热，甚至是发射台下方的降温气体，轰地一下朝他们扩散开来。
“起飞了。”一个哥们抽了口烟，把闪着光亮的烟头丢到一边，腾出手抓住货箱边缘，简单在空中晃荡了一下，稳稳落到地面上，掏出一个大剪子往铁丝网上开口，缓缓吐出一口烟气。
纪伦拿出相机拍了拍，也跟着他们跳下去，等到火车进站，就是武装人员和运货工人，真要那时候被逮到，学生证都难给他们开脱。
另外一台火箭的底部也开始慢慢亮灯，但近距离的视角，就像一栋大楼开了灯，仅此而已。
沐明拍了拍纪伦的肩膀，眯眼笑了笑。
“来这里干什么？”
“和你一样。”
说完她轻捷地像只小猫，迅速穿了过去，纪伦一愣，随即被里埋随手塞了进去：
“别看女人了，再不进去要被逮到了。”
里埋和几个兄弟去仓库，留下了纪伦一个人在原地。
“听好，你可以到处乱逛，但是不要被抓到，即使被抓到也不要把我们拱出来，不然你就看我怎么弄死你吧臭小子。”穆海——就是一群混混的头，教育完纪伦转过去教育沐明，“火车两个小时来一趟，你玩腻了就回学校，饿了去他们的生活区蹭东西吃，被揍了过来找你哥。”
沐明点点头，把面罩放下来，果断走到一边去，像是已经来过了很多次。
纪伦跟了两步，被穆海一蹬，脚尖一拐果断走在里埋身边，他看向沐明的眼神，他丝毫不怀疑穆海会把他手刃。一群人黑掉了所有监控摄像头，顺理成章地闯进仓库里。
说是仓库，实际上是他们的废料垃圾场，几个小毛贼，怎么可能真的够胆去偷太空材料。
但仅仅是垃圾场，宝贝的东西也够多，除去带辐射无法使用的，一些钢材和边角设备，带回去洗洗干净还能卖点，更何况他们带了防护服，带辐射的有些更有价值。
里埋一脚闯进器械垃圾场，一转头纪伦在旁边东看西看：“你怎还跟过来了，你不是把妹去了吗？”
穆海穿着辐射防护服笨重地转过头一看。
纪伦狠狠地踹了里埋一脚：“说的什么话，那是我能看上的人吗？”
里埋左右看看：“当然不是，但是你一个治病的跟过来，我一时间没能理解你那个机灵的小脑袋瓜到底在想些什么，相信你那个机灵的小脑袋瓜也不会就这样站在我们旁边，看我们捡垃圾吧？”
他就随口一句的事，那个机灵小脑袋瓜的拥有者已经跑没影儿了，里埋一转头，身边的人就少了一个。
纪伦溜了出来，他一脸学生样，那群工人看到了最多吆喝一声让他滚回生活区，他就摇摇装装跑到了他们的茶水区，一些人穿着衣服，用着专用的水杯泡茶水，要么就是泡泡面，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味道。
正好在沙漠跑几个小时也有点口渴，他随手找了个杯子，站在排队等水人们的后面。
左望望右望望，像个没事人。
“你说，他们把我们带上天想干啥？”
“我怎么知道，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我挣钱呢，说走就走，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我怎么听说我们还跟囚犯一起过去？”
“我们？？”几只耳朵一下凑上去，“你听谁说的？真事？”
“真事。”发言者压低了声音，“还有，很多都不是主动移民者，只是当时在手机上写了有移民倾向，人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拐走了，去哪了都不知道了。”
“啧啧，我听说还有不要老人，那种半大孩子和成年人拐的最欢。”
“这是移民还是拐卖啊？”
“我还听说，他们有些人去了回来一点消息都没有。”
“呀？不是宣传的那边有房有活吗？”
“有些是，有些去了就再也没回来了。”
“我跟你的，跟你的，跟你的火箭都不一样吧？怎么知道我们去哪里呢？”
“嘘……小声点，不要被人听到了……不然我听说，还会被扣罪名，就是上头摇摇手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