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从您的意志。”
“遵从您的意志。”
犹如巨人居住过的青铜宫殿内弥漫无垠灰雾，深红勾勒出人形轮廓虚影。
‘正义’小姐奥黛丽起身朝愚者先生鞠躬，视线不动声色掠过对面空缺的座位。
‘命运之轮’先生没来啊……愚者先生没有提到原由，应当是祂默许的结果。
‘倒吊人’先生也在偷看，观众对目光微小变化的观察还真是敏锐。
苏茜的事情也得到解决，这周的塔罗会也收获满满呢~
不过‘倒吊人’先生似乎也没得到‘命运之轮’先生需要的消息，否则他多半会选择通过愚者先生传递先拿到那份报酬。我这边也还在委托休排查，目前还在缩小范围……
一个猜测在奥黛丽心里成型：难道‘命运之轮’先生是因为已经知道这次会议没有实质性进展所以选择优先处理愚者先生的任务！？
不等奥黛丽细想，塔罗会已然结束，深红虚影化作绽开的烟花光点四散。
送走两位成员，扮作愚者的克莱恩坐在最上方的青铜长椅上活动筋骨伸展运动，一直维持一个装逼的动作看着云淡风轻其实超累啊……
驱使灰雾下调长椅高度，两手软软垂落，脸蛋懒懒贴在桌面，抬眼斜睨不远处空缺的位置长长叹气。
唉……
哪里是什么另有安排，大佬祂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根本不回应深红星辰的召唤！
思绪及此，克莱恩临时起意正身坐起，刚想挥动右手勾来深红星辰。
啧，痛痛痛！
瞥见手背别致的蝴蝶结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医生那还算个病号。
默默换了左手，小声嘟囔：等会结束该去找医生换药了……
深红星辰在指尖盘旋汇聚，隐秘的联系悄然建立，瞳孔聚焦透过逐渐稀薄的绯红星云。
大佬现在在干什么呢？
露台上未完成的画作透着湿润的松节油气味，铸铁栏杆爬满绿萝。
纱帘滤过的日光在橡木地板上淌成蜂蜜色，布艺沙发角落堆着蓬松的玉米绒抱枕，玻璃茶几边缘摆放的马克杯热气升腾，翻开的精装书页停在跨幅扉页处。
loft二楼的棉质被单掀开一角，蜷缩沉眠的某人夹着被子，羽睫轻颤眉心紧蹙，唇瓣嗫嚅呓语，额头冒出细密冷汗，睡得似乎并不安稳……
克莱恩的手指狠狠扣紧青铜扶手，青筋暴起瞳孔骤缩，惊恐震颤不止。
这幅场景……这里是地球！
是谁！你到底是谁！？
就在他凑近要仔细分辨绯红光膜后那人面庞时场景在眨眼间折叠转换陷入一片黑暗，之前的一幕幕都像是视线朦胧产生的恍惚错觉。
有什么从他的脑海里剥离了，丝丝缕缕……一对流动莫比乌斯环的铅灰瞳孔在深空更深处凝视他……不，记忆没有消失……
是时间在逆流！
瞳孔拼尽全力才堪堪挪动一瞬，他观测到了，深红星辰逐渐朝指尖凝聚，时光倒流，就连这段……记忆都会被……重塑吗……
克莱恩的表情不再狰狞，眉眼渐渐回落，双眸失神一瞬，又迅速重归平静点上高光。
他坐在青铜长椅上，右手悬在半空，愣了片刻才想起来，刚才我为什么在发呆……我在想什么？
目光触及手背轻轻飘荡的绷带蝴蝶结，迟到的痛意这才涌上大脑，啧……换手换手……伤口崩开绝对会被医生说教的吧……
大佬大佬让我看看你在干什么呢……
透过绯红星辰，一片漆黑里，水银长发覆盖的背影像一根葱直挺挺立起，缓了至少三分钟才呆愣的左右瞅了瞅，似乎没寻找到目标又有栽倒的倾向。
叩叩——
“大人您醒了么？”
不远处传来敲门声，原来这里不是一片黑暗的虚无空间，只是光线被封死的房间，仔细分辨还是能隐约看见家具反光的外轮廓。
“谁……”
“是上个月预约您见面述职，负责东拜朗片区的‘M’先生，他已经在会议室等候多时了。”
沙岚伸手揉了揉困倦的双眼，打了个哈切，小声嘀咕道：“干嘛来这么早……困死我了……”
“让他继续等，我在睡觉。”
沙岚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直直栽倒，陷入柔软的床垫，环绕床头一周的枕头震的弹起。
“谨遵您的命令。”
灰雾之上目睹一切的克莱恩惊讶的嘴巴大张，这就是真正的老大风范吗，相比他这个冒牌二五仔，大佬确实看起来更像神秘组织背后说一不二的领头羊。
话说这个代号的命名特点……似乎和极光会……
一个猜想乍现，难道‘命运之轮’先生是极光会高层！？
不过天底可怜打工人啊，大佬一睡不醒起床气看起来还挺大，啧啧啧……不对我怎么自动带入下属了。
“我来这里……就是整治这些……自以为脱离组织掌控的地头蛇……”
沙岚嘟囔着，抱着被子一角缓缓翻身，蜷缩着抬腿夹住菜干般乱糟糟的被子，睡像非常之烂。
“愚者先生原来有偷窥的癖好么？”
稳坐青铜长椅的克莱恩闻言一阵心虚的手忙脚乱，差点跌下椅子。
大佬原来知道我在看！？
“愚者先生你的注视像针毡让人坐立不安，还有……应该也没有规定每场您的塔罗会都必须出席吧？”
“如果有这条规定……那我想今后得改改了……毕竟我这个人唯一的缺点就是睡觉的时候听不见一点声音，也不想听见。”
烦死了周一！去他的极光会怎么什么都要我管，二五仔聚会为什么非得这个时间开。
还有一天天没事老看我干嘛，万一撞上阿蒙在我身边，源堡分分钟偷给你看。
不过命运没有给予我提示，二五仔聚会参加了估计也不会得到什么实质进展……
想着思维逐渐迟缓，轻浅的规律呼吸声在寂静黑暗的房间响起。
克莱恩高坐灰雾之上扶额无奈又无语……
不表示一下他这个愚者当的未免太无能，可问题是脱离灰雾他确实没什么手段可以揉搓拿捏大佬啊……
灵性干涸刺痛大脑，是时候了，克莱恩左手一挥收束神思将意念撤回灰雾之上。
不过原来大佬不是故意翘塔罗会，只是睡过头了一视同仁的翘所有会。
想到这克莱恩松了口气，至少大佬现在的态度对塔罗会还不算太抗拒。
关于之前设想的占卜事项，主要问题还是围绕大佬到底从哪里得知的地球知识，目前明确的前辈只有罗塞尔大帝……以我的能力目前十有八九没法占卜出任何关于大佬的消息。
思考着，克莱恩的目光游移落在手腕垂落的黄水晶吊坠上。
静止的黄水晶棱面映出他专注的棕眸，心中持续默念的问题促成占卜条件。
黄水晶似乎感知到占卜，躁动的反向牵引绳链以诡异方式晃动。
克莱恩从沉浸的思绪中脱离，诧异望着黄水晶，难道我刚才无意中进行占卜了吗？
黄水晶吊坠以末端为施力点牵引着吊坠顶端做反物理运动，并且以诡异的速度加快，像教室天花板上老旧吱呀乱响的三叶风扇。
“啧……”
温馨的二层loft内，沙岚眉尾凌厉一挑，灰雾之上克莱恩手中的黄水晶吊坠同时停摆，垂直立着硬得像僵尸，不敢再有一丝偏移。
真是上赶着找死，借着源堡偷看完了还敢占卜……沙利叶那边也就算了占卜不导向这里……再敢窥探我下次就让你眼睛瞎几天好好记住，命运……不可占卜！
本来这具躯体就睡得浅……
灰雾之上，克莱恩颇感意外抬手在眼前端详黄水晶吊坠，不管什么动作方向水晶尖端都笔直朝下，简直像受力分析里的重力符号。
黄水晶绳链毫无征兆绞紧手腕，勒出几道细长红痕，疼的他一时龇牙咧嘴。
十足的警告意味……大佬果然是怪物途径的高序列强者……锁骨中间的钥匙纹身他猜测大概和这灰雾相似的非凡存在。
从灰雾之上离开，意识和星灵体都重新回到黑荆棘安保公司的私人盥洗室中。
克莱恩小心翼翼的摁下冲水键，直到哗啦啦的漩涡水声彻底平静八爪鱼般贴着墙面的紧绷后背才稍稍放松下来。
呼……总算是摆脱和盥洗室不对付的霉运了。
擦手时瞟过手背蝴蝶结，想起什么忽地掏出怀表，指针来到下午四点半，已然到了和医生预约的换药时间。
不好，在灰雾上浪费太多时间完全忘记下午的预约了！
克莱恩不敢放他一分钟鸽子，着急忙慌甩掉手上水滴夺门而出，连礼帽和手杖都被选择性遗忘在办公桌边。
恰好这个时间点过道空旷无人，也不用顾及绅士风度，证据不过两秒开始大步跑起来。
远远看见医务室门牌又猛地刹车减速疾走，顺气平复呼吸，擦擦额角薄汗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鲁莽。
站在门前收拾匆忙跑动间移位的领结，看看袖口有没有崩开……
打在脸上的阴影突然移位，门猝不及防的开了。
沙利叶漆黑双眸静静扫过他，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叫人一点琢磨不出喜恶。
“进来吧~”
这……看起来时间刚好，没让他等太久……
虽然没看怀表，但通过观察医生的表情大致能猜出自己到来的时机是否正确。
回头带上门坐下，这几天的连续到访成功让鼻子彻底熟悉这里的气味。消毒水混着淡淡的酒精味，隐约透出一点消炎药的苦涩，木制桌椅混着清爽的白山茶香气……其实闻起来还不错，不是么？
已成惯性的伸出右手，将手背递到医生面前，没有视死如归的表情那太幼稚了，不过还是会默默将脸扭向山茶绿植的方向，凝视洁白的花瓣放空神思，任由瞳孔散焦。
“很好，洗手也有听话的避开伤口。”沙利叶动作熟练快速拆开纱布，止血钳夹着棉球沾满药粉慢慢点着覆盖伤口。
克莱恩闻言不语，完全没有说话的欲望……总觉得有在被当成小孩哄。
“距离痊愈最多三天，在这之前还是不要用右手活动拿取重物。”
几句话功夫，一个崭新的白色蝴蝶结已然成形，染上药膏微微泛黄的旧绷带堆在不锈钢托盘上，其中一段有着清晰的组织液干涸痕迹。
克莱恩棕眸中倒映这番场景，眉头下意识一沉。
什么时候？
他明明有遵循医嘱这几天尽管费力也都是惯用左手……
“别苦恼这个了，突然不让你用右手活动，但还是避免不了偶尔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使用吧，很正常。”
克莱恩凝望收回的掌心，尝试着虚握活动抓了抓空气，稍稍用力就能清晰的感受到皮肤带动伤口的拉扯感，不对，什么时候……
记忆……完全想不起来，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伤口崩开绝对会产生一定痛感……关于最近疼痛的印象……
难道真的是他太敏感了吗……
总觉得神经在被无形拉扯着，有时完全注意不到的迟钝，有时候又太过紧张。
“苹果水，喝么？”
桌面推来一杯淡黄色漂浮着苹果块的茶杯，沙利叶不知何时离开座位倒，等他看见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时他已然转身回到小茶桌边随意倚靠喝着。
“谢谢。”
“不客气，我看你最近几天神经绷得很紧呢，听说瑞尔·比伯的案子是你第一次杀人？”
“需要些心理辅导吗，当然我无法胜任，不过可以为你推荐我大学认识的朋友……”
“享十折优惠~”
克莱恩喝着苹果水差点被呛到，比起完全不算优惠的优惠他更好奇医生居然在大学认识朋友……十折是陌生人的程度吗……你这种人交的到朋友不奇怪，交不到才奇怪，印象里会是前后围满的大交际花吧。
咚咚——
“克莱恩你在这吗？”
透过医务室木门传来沉闷呼唤声，上年纪仍旧跳脱的声线，老尼尔。
“稍等马上来。”克莱恩起身，推门看见老尼尔站着，背后墙壁懒懒挂着一只伦纳德。
瞧见他出来，抬眼望他很快又挪开视线起身走开，绿眸中酝酿不知名意味。
诗人同学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