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几月份啊，机场风就这么大。

中午的时候楚云辞下了飞机，随身携带就一个以防万一装着换洗衣物的包、一把钥匙、一张身份证和一部手机。从机场落地以后还要坐着公交车从起落处去到机场内部，他在手机上打了车，打算回到家之后怎么说都要请自己吃一顿正宗的小锅米线。

坐上出租之后司机就操着一口带着云县口音的普通话和楚云辞对着话，大概就是问他从哪来，是不是来旅游的之类的。

楚云辞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回复，他还是不是很适应和人交流。一扭头看到司机大叔用蹩脚的普通话和车内人工智能说说笑笑，还搜索了附近好看好玩的地方给楚云辞介绍。

到了家那边的小区，楚云辞道谢下车。

眼前的高楼大厦怎么看都不像小区，更像办公楼。

楚云辞走进小区，扫了一下钥匙上的二维码，进到小区独栋里。

等等……二十四层，顶楼吗？

哇塞塞。

他坐电梯都感到了一种加速的眩晕感。

到了位置，电梯门被打开，楚云辞走出去。公寓设计是一梯两户的设计，所以除了右手边自家老爸住的地方，对门还有一户人家。

对门的玄关处干干净净，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居住。

楚云辞稍稍看了一眼就回头。

这边门上的对联已经脏的有些发暗了，他走过去轻轻拍掉鞋柜上的灰。难道说这种大公寓都会有人来定时清理吗？看上去灰不是很多。清理掉薄薄的灰，他又打开看了看鞋柜里面。

里面只有几双鞋，拖鞋运动鞋和……军用靴吗。

楚云辞抿了抿嘴，把鞋柜关上。

他用钥匙把门打开，一股子陈年的灰尘就扑到了他的脸上。他挥挥手打散灰尘，走到窗边把白纱的窗帘一拉开——

二十四楼能看到很远处的山和水，其他楼房也都看上去矮矮小小，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楚云辞把窗户打开通了通风，又回到了客厅。

桌子上还摆着金属镂空果盘，但看样子已经是好久都没有放过水果了。桌布和沙发也是干净的，老姑没有时间管理云县这边，但他不知道是不是老姑故意没让人罩起沙发。

就像大家都以为他死了那样。

乍一看这个地方，感觉老爸的存活率都比自己高。

结果自己活着是事实，老爸是真的走了。

虽然收拾的干干净净，但还有很多遗留下来的生活气息。

楚云辞把包往沙发上一扔，看着自己沾着泥土的鞋，手指轻轻一勾把鞋放到了门口。他穿着袜子踩在并不怎么脏的地板上，向着卧室走去。

卧室的门也是敞开着的，阳光从里面透过窗户照进来，看上去像是还有人在里面一样。被子被铺好在床上，床头柜上看一半的恐怖小说夹着书签躺在那里，角落不小心踢起的地毯也一直没有人放回去。

“爸，我回来了。”

没有人会回应了。

＊

说实话楚云辞都快不记得他爸长什么样子了。

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有那么一本相册，他看了他才知道他爸以前的样子。

长发，喜欢把头发扎成马尾，高的或者低的，然后抱着他一起做鬼脸拍照。他要是不给面子大哭，他爸还会假装跟着他一起哭。

之后在医院全剃光了。

真不负责任啊。

楚云辞又长大了一遍，带着自己的记忆和相册里的记忆，把父亲的轮廓刻入自己新的记忆里。

这次不会再忘记了。

那样子的眉眼和嘴巴，那样子的脸颊和肩膀。笔迹，成为了代替呼吸留在楚云辞身边的东西。

“于阿辞出生那年。”

“落笔，楚情抒。”

他合上相册，除了经常出现的老姑，相册里没有出现他的另外一个父亲。空着的原本放着照片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姑扔掉的。

放回原位。

楚云辞伸了个懒腰，得亏这个地方还挺整齐的，不然他还得收拾。这么想着，于是去到了客房给自己铺了铺床。

铺完了床，空气中的霉味也少了很多。

手机震动，他摸出来看。

【黎恺：你回云县了？啥时候回的？到了吗？】

【黎恺：怎么都不跟我说QAQ我不是你的心肝小宝贝了吗……】

【。：哦忘了。】

【。：人已经到了。】

【黎恺：要不是小青跟我说我都不知道！】

【黎恺：哪有你这样的！只知道跟助理请假！都不来跟老板说一声！】

【。：……】

楚云辞懒得回他什么，打都打开手机了，他又退出去看了看其他的消息。

追云上一条消息还是他和追云说他要回一趟老家，让追云先把冰霜拉满。

【追云：嗯嗯，师父注意安全。】

然后这孩子就是这个反应。楚云辞被叫师父觉得还挺受用，对这个小徒弟是越发的喜欢。

然后就是那位。

【回溯：去哪里？去多久？】

【回溯：没事的没事的我一点也不难过……我会一个人默默打游戏的。】

他直接进行了一个无视。

虽然是长期单的用户，但是要放下人权交流可太麻烦了。相比起小徒弟那边的喜欢，这边就是无止境的厌烦。

啊主线也烦。

能早点打完还是早点吧，他养不起这尊大佛了。

接完这单再也不接他的，嗯。

＊

楚云辞在花市门口吃了一碗米线，吃完就直接进到花市里面买花。他只买了一捧还没完全开放的康乃馨，因为印象里他爸好像不喜欢白菊花。

“咱们这儿的花可新鲜啦，开了以后非常好看！”老板娘用牛皮纸将花包好，递给他，“小伙子是要送人吗？”

“嗯。”楚云辞接好花束，看了一眼还挂着水滴的康乃馨，“送给我爸。”

“哈哈哈哈哈哈，你爸一定会喜欢的！这可是我们这边最好看的花！”

……

“那个嬢嬢是这么说的。”

墓园一直很寂静。

楚云辞把花束放到墓碑前，碑上刻这几个字，没有摆着墓主人的照片。大理石纹样的墓碑冰凉，即使晒在太阳底下，楚云辞手触碰上去还是感觉到了刺骨的寒。

“我以为我两年前就得下去陪你了。”

“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

他摸着刻在墓碑上的名字。

“爸，我变成Omega了。”

“很奇妙对吧？你的儿子在两年前还是个Alpha呢。”

“老姑担心的不得了，让我回来跟你说一声，我就回来了。”

“我觉得我应该不会像你那样恋爱脑，所以不用担心我，但是想我了可以托个梦来找我。”

除了鸟叫便是虫鸣。

幸亏天气不错，也有可能是他爸心情不错。

“我喜欢的那个人在我车祸那天走了。”

“我拿了冠军，明明还没有亲口告诉他。”

“不过我应该也没有机会去见他了，如果你见到他了，帮我跟他说一声吧，拜托你了。”

楚云辞看着眼前的墓碑，眼眶有些湿润，他伸手擦了擦眼睛。

“我答应你和老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阳光正好，楚云辞和他告别，独自回了公寓。

电脑也不在身边，不打游戏的日子过的真漫长。他订了晚上的机票，还是决定回去宠幸一下电脑。

时间还早，楚云辞躺在沙发上，抬起手机刷起了围脖。

人克制不住想听八卦的好奇心，特别是自己的八卦。于是某人打开了搜索栏，寻找了一下过去的自己。

【火爆网游“战纪王朝”第一届DWL全胜王SMVP竟然死于车祸？这其中是否有其他内情？！】

【那个凭一己之力改变灵媒唤灵师机制的男人，他终究还是回不来了……】

【盘点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竞人，哪一位才是你的心头好？】

楚云辞翻着这些没营养的营销号，偶尔点赞几个秀操作的实力玩家。短视频刷着刷着就给他推广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溯月cp向］观众可以不相信？没事，你信就行了＃4661＃回溯＃月月】

？这是什么小众文字？

楚云辞停下，细细观摩。

视频内容是他和回溯过主线的那次录屏，被人切片打上了字幕，然后加了个一听就非常营销号的配音。

楚云辞皱着眉打开评论区，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我靠他们两个真的太真了！！不知道博主有没有看SOLO龙王的那段和龙王道歉的那段！！真的好吃！！】

【回复：看过我当然看过！我靠那种粮怎么能少了我！等我立马剪出来给大家吃饭！】

【佬们问问4661是啥意思啊？我知道是CPtag但孩子真的看不懂佬们的花名！！】

【回复：“46”就是“溯流”，是回溯哥游戏ID“空明溯流”的后两个字谐音，然后“61”就是月月姐“流月前雨”的“流月”两个字谐音，加在一起就是CP名“4661”啦！】

【回复：啊啊老大我服了你们花名人了……】

【博主博主！有没有类似的同人文速推我吃吃！】

【回复：宝等我给你翻翻，这种类似的同人倒是还没出世，但是有其他的类型的！】

【回复：啊啊啊姐妹有消息了踢踢我！】

楚云辞：“……”

有些时候真的不是很懂粉丝。

他看到了评论区的同人文链接，点进去一看就看到了一些致盲的东西……

对不起误入高端局了。

他的眼睛还要留着打游戏，就不看了哈……

好像更早以前也有磕他CP的，不过那个时候磕的是他和他的小经纪人苏榕。

苏榕啊……

闭眼浮现的是少年笑笑的眉眼。

他视珍的人总是走的那么早。

楚云辞收拾了一下自己回家之后造成的垃圾，为了不被认出来戴了个白色的口罩，戴上兜帽背上包下楼。

楼下电梯门刚开，他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好像是很高档的西装，有些急急忙忙的。

“不好意思……”楚云辞小声道了句歉，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给人让开了个位置。他不敢抬头，视线低着看着自己的鞋尖。

西装男也没回话，快步进了电梯。

楚云辞闻到对方身上有种若隐若现的香味。好像是花香，还有一点点的烟草味。

……

算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

他来到记忆中的二十四层，轻车熟路的打开那间屋子。屋里的灰尘少了大半，原本紧闭的窗帘被拉开，阳光正从帘后往里照射，映到卡通的毛绒地毯上。

他来不及换鞋，几乎是跑的来到了卧室。

所有的布局都没有改变，唯独床头柜上那本恐怖故事被人收到了抽屉里。张牙舞爪的厉鬼封面被蜂蜜小熊的相册压住，相册上肉嘟嘟的小孩子笑的开朗。

他半跪在地上，抓着那本相册，紧紧抱在怀里……

足够了，足够了……

阿辞没事……

＊

回到S市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空气中淡淡有些冷意，楚云辞把包里的外套拿出来穿上，抵御了一丝寒意。

回到家以后才发觉自己脸烫的有些不对劲，想着可能是吹了风有点感冒了，就吃了一点感冒药。

结果刚坐到电脑桌前身后就出现了无法无视的异样，湿漉漉的感觉让他有些难堪。

OK吧。

楚云辞又起身去翻了翻另外的抑制剂。

全部安顿好之后他才打开电脑，登上游戏。

自家单主不在，这代表今晚他是自由的。好友列表里亮着几个头像，他先是在vx上发了个消息告诉黎恺他回来了，然后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和单主报备——

【。：回来了。】

【。：今天跑主线吗？不跑我就刷本去了。】

这次竟然不是秒回。

楚云辞也没有干等着，看到追云的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