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喧嚣，车身人声鼎沸，郝媛媛就坐在 kfc的临街大玻璃后面，一直盯着门口看。

街对面就是峒海市第二十三中学。

她一直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今天早上辛西妍给她发信息的时候，她还在被窝里迷糊。

好友的口气看起来急得很，让她马上到学校门口会合。

这个中学也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只是一个普通初中，小妍子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

不一会儿，乌泱乌泱青春气息满溢的学生们个个腮托着两坨胶原蛋白，和眼底乌青丧气如上坟的表情，都陆续进了校大门。

郝媛媛眼见着最后一个学生消失在门口，叮铃铃的上课铃声骤起。

刚才还羡慕人家年纪的她，此刻立即抚着胸口心说，还好我成了公务员。

冷不防背后被人拍了一下。

不知何时，辛西妍已经来到她的餐桌旁，连包都没撂下，直接拉起她的手说，“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啊？”

***

辛西妍并没有从大门进去，而是绕着围墙走了好远，来到车辆行人稀疏的校园后门。

这是一处浓荫遮蔽之地，大墙栅栏里边的树木已成了一片林带。

郝媛媛刚想问你到底要干嘛呀？话还没出口，就看见辛西妍把小包包一下子甩进围墙栅栏里边，紧接着迈出大白腿蹬在格栅上面，要跳墙。

郝媛媛立刻炸了毛，赶紧阻止，辛西妍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我看了，这里没监控，在这儿等着我。”

这围墙，这铁艺栅栏的栏杆都跟梦中一模一样，更别说学生的校服了。

她要去求证。

单纯的这样找是找不到的，但她做过学生，也曾经去学校里表演过。

梦里根据那几个女生的话，被争夺的男生叫余承豪，是初三4班的，梦境中她们的对话也表明两人同班。

那么被霸凌的女生也是初三4班。

她戴上兜帽，从怀里摸出一瓶防晒喷雾，进的楼梯口直接对准监视器来了两喷。进到实验楼值班室，拽了套清洁工衣服换上。

推了清洁车，一路摸索到教学大楼。在走廊里逡巡了几个来回，这班级排布不是按顺序有些乱，问了几个学生，终于才找到初三4班。

打门口斜着往里面望，找不到。辛西妍突然来了主意，在门口向里面喊话：

“有哪个学生的外卖忘在了保安室！”

这个教室的课桌椅都挨得很近，显然是硬塞下的。辛西妍在屋内扫了一圈，就在靠着窗户教室中间排的一个单人课桌上，她看到一个女生从一摞书本卷子中抬起脑袋，正看着自己。

身形很瘦，可以说是纤弱了，看个子估计在1米6左右。头发散乱的梳在后面。单眼皮，眼型细长，眼底红红的，鼻子小巧，下巴较尖。

整个人的氛围透露着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

找到了。

辛西妍确定那女生与自己对视了好一会儿，可那眼神很奇怪，带着一种懵懵的生疏感，好像不认识自己似的。

梦里见也算见了吧？如果自己走进的是她的梦境的话。

不对劲啊。

算了，不想了，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谁知道呢？

她冲那个女生招了一下手，女生左右看看。似乎没在指别人，最终确认是自己之后，犹疑地走了过来。

女生的声音细若蚊呐，“我没有订外卖啊。”

“我知道你没有订，但是我知道其她事。”辛西妍看看左右，发觉并没有人注意她，便示意女生跟她到窗边，问出了那个问题。

“这些日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女生眼睛撑大，想张嘴说话，但是又咽了回去，随即低头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

辛西妍并不着急催她，只是将手中一个卡片塞到她怀里，压低声音凑近她身边说，“我知道有4个人，而且我知道那4个泼妇的脸。如果她们再堵你，打我电话，姐帮你揍她们。”

没理对面的反应，辛西妍径直转身走向楼梯口，下了楼去。

出来时刚7:30，郝媛媛坐公车去上班了，辛西妍并没有选择回岛上，而是先去逛了美食一条街，之后又在咖啡馆待了一整个下午，反正她是来旅游的，有的是时间。

直到晚上四五点钟，都没有任何消息，辛西妍也不着急，晃晃悠悠的又打车去了二十三中。

大概5点多，电话突然响起。

划开接听键，辛西妍以为听筒里会传来那个纤弱女声的蚊子音，哪知道来者嗓音粗嘎，中气十足。

“你哪根葱啊？听说你会来揍我们？老娘给你机会。”

那边似乎还有几个人，电话背景音里正叽叽喳喳。好像又有一个人接过电话，是一个尖利的女生，让辛西妍莫名想起了葫芦娃里边的蜘蛛精。

“你来找她的时候我看见了，我还奇怪呢。怎么样，告诉你个地址，来吧。”

辛西妍压根不跟她废话，只蹦出两个字，“等着。”

转身拨了另外一个号码，“免费的热闹，看不看？”

三十几分钟后，辛西妍跨下出租车，看到熟悉的实验室后楼。

她知道今天早晨，自己在教学楼走廊的时候，梦里那个尖嘴猴腮的霸凌女就在她身后。辛西妍故意说的很霸气，很怕她听不到。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抬眼看见旁边的电线杆：很好，监视器一如既往坏掉。

身后传来郝媛媛的呼哧带喘，她咚的一下将大背包放在地上，咽了把口水，终于把气喘匀了，对着辛西妍比了个ok的手势：

“准备好了。”

浩渺星空如伞盖，静谧街道华灯初上，树荫影影绰绰。

辛西妍借墙起势，凌空飞纵。身形一下子越过铁栅栏。郝媛媛在墙外面张大了嘴——她第一次见识到辛西妍的功夫。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偶尔听她说过自己在练武术和合气道，可能还会有一些泰拳之类的。这些专业名词郝媛媛不甚了解，总之一听就是很厉害的那种功夫。

但她从未见识过。

后来辛西妍做了博主，郝媛媛刷过很多她的短视频，大多是一些古风改装。比如cos成射雕英雄传里边的黄蓉，某些古偶片里的大师姐，又或是闺阁里知书达礼的贵女之类。

视频质量颇高，一看就是专业相机拍的，用了很多神乎其技的剪辑，一看一个哇的那种。

只是在偶尔的间隙，辛西妍会在视频里边展几下身手，耍刀耍剑耍缨枪。

可在真实的场合，郝媛媛一次实践都没瞧过。

今天可逮着了。

郝媛媛搓搓手，眼睛比量着那栅栏的高度，倒是也想着飞过去，可脚蹬了几下，觉得这事儿可能性太低，便老老实实慢悠悠也爬过墙去。

辛西妍来到教学楼墙侧的时候，熟悉的尖利女声穿墙而过，她闭着眼睛吸气。

麻蛋，这群人还真是一刻不歇着，好勤劳啊。

钻窗而入，正巧看见几个女生正抓着那瘦弱女的头发，把她往拖布水桶里按。其中那个马尾辫高女声累到喘气，直起腰往地上吐了口痰，抱怨道，“靠，这还是个力气活。”

另一个黑胖女生正巧往这边看，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叉腿站立在中央的辛西妍，她深吸一口气，被吓到后退一步，口中大叫着：

“哎哟我的妈！”

这下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了过来，纷纷往望向这头。马尾辫女生首先走过来，一副满不在乎欠揍的样子，“来了啊？还挺准时的。”

然后回头对身后几个女生示意了下，其中一个人接过眼神，直接拽着瘦弱女的头发往水里边溺。

马尾辫女生又转回头咧嘴一笑，对着辛西妍眼带挑衅，“这就是挑战我的后果。”

窗外路灯的灯光透过窗栅栏斜打在她脸上形成光斑，也让她半边脸的月球表面更加凸凹，几个青春痘留下来的坑让辛西妍略微心理不适。

马尾辫女生瞥着身后被掼到地上的零落泥垢，轻蔑的哼了出声。

“早就告诉你了，这就是阶级。是我的阶级对你的阶级的碾压，别一天天妄想着从地底下爬上来。原模原样的待在那，老老实实毕了业打份工，给我们打工，做我们的养料，浑浑噩噩进火葬炉烧成白骨，一辈子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不就好了？”

这小屁孩还挺少年老成，辛西妍直皱眉。估计平时家里就这么放屁的。

后面一个女生突然喊起来：

“哎，我认得她了，她是网上那个什么网红博主。”

另一个人接腔，“什么博主啊？”

“划过一眼就忘了，好像穿着古装，化妆的吧。”

“长得还挺漂亮，美妆博主吧？”

马尾辫女切了一声，“好看个鸡毛，你看她这细胳膊细腿，个又那么高，像个大螳螂。”

辛西妍不想开口，对这几个蠢蛋，脑子里不灌知识只装屎的家伙，她一个字一口气都不想浪费。

马尾辫女见辛西妍完全不接招，回头用下巴示意了下，“把她给我拽过来。”

纤弱女生口里叫着，“不，不……”

一个人直接薅住了她头发，一瞬间空旷教室里啊啊快救我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你别叫，给我小点声。”

马尾辫女怒了，上前举起巴掌就要朝她呼去。手掌在半空中即将碰到那贱人脸颊的时候，忽然感觉手肘一个阻力，被人拉住。

我去了？

她转回头一看，那个足有1米7的高个子女生不知何时身形已逼近眼前，正居高临下盯着她。眸光森然，眼底露出大片眼白。

像个恶鬼。

莫名一股冷意窜上她的后脊。

“打，打……”

马尾辫女嘴里居然打起了结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瞬间尴尬恐惧全部化为愤怒，直接挥拳直朝高个子女人的下巴挥去。

辛西妍轻松借力躲开她的拳头，直接顺手撸她的胳膊，握住她手腕朝后面一别。

啊啊啊——

刺耳杀猪般的尖叫声传来。

辛西妍趁她尖叫时，将其两个手臂全都控制住，人动弹不得。

其他女生嘴巴都窝成了个 O形，纷纷后退。

马尾辫女回头恶狠狠一个飞瞪，嘴巴还挺硬气，“从来都是我欺负别人，我不允许别人爬到我头上。”

又回头对那些女生说，“你们等什么呢？我们人这么多，赶紧上啊！”

另外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倒是想上来，不过走了两步又退了回去，因为她们又看到那高个子瘦女人发狠了，对着老大又是一顿掰。

啊啊啊啊……

尖叫后又是极痛楚的吸气声。

辛西妍靠近马尾辫女的耳朵轻轻吹气：

“你知道人哪里的骨头最容易折断吗？肋骨。”

“今天我不会动用腿。”

说完立刻一个肘击，撞到那马尾辫女肋骨处，惊天嚎叫霎时充斥房间。

没人敢上了。

“今天先饶过你，没让你肋骨折掉。”辛西妍放开匪首恶霸女，拍打了一下手里边的灰，又对着后面几个人放话，“还有，千万不要再想着报复这女生，因为我已经把你霸凌的行为全程录像。”

她转回头看看窗口探出头来的一个手机。

举着手机的手臂胖乎乎的，不一会儿郝媛媛的脑袋便伸了出来，对着里面绽放一个“赚到了”的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