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止，辛西妍还嘟起嘴装作生气，使劲摇晃他的身体。

颜离双眼瞪得牛一般大。

这女人疯了吧？

他转头一看，那两个路人一前一后已经到了身边，正掐着腰一脸不可思议，像看猴一般瞧着他俩。

一瞬间他明白了辛西妍的意思。

这个叫辛西妍的女人应变能力还算强，自己小看她了。像是默契，辛西妍也嘴角弯起一抹弧度，齿缝里流出一句话，“在梦里我不如你，到了现实，我未必那么弱的。”

讲完，辛西妍继续锤他，口中还不停的念：“我讨厌你，烦死你了，你要是再敢，信不信我把你从这里踢下海去！”

两个人就这样撕扯，辛西妍锤他，推他，颜离双臂则试图把辛西妍往怀里带，嘴里还不停安抚：“别生气，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吗？”

哪知道这死丫头戏精上头，力气奇大，一个推力将颜离推得一个趔趄。他将将站住，差点没掉海里去。

前头那位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大哥看见人要掉海，连忙上前拉住颜离的手臂，转头开始批评辛西妍：

“妹子，不要这样啦，人家男人已经认错了，给个面纸啦。”

后面那个穿藏蓝色短袖的大哥叉着腰，瞪着眼张着嘴：

“不要怪叫啦！吓得人神经痛啊。”说完无奈转身回去，手臂一挥，“天都快黑了，还在这里卿卿我我。现在的年轻男女，都系神经病，精神不正常，海边玩极限运动吗。”

皮夹克大哥是个碎嘴，语重心长劝辛西妍：“年轻人要注意安全，别在这悬崖上……”他欲言又止，双手做了个左拧右拧的动作，最终才憋出一句，“那个什么啦……”

颜离不明白他那动作什么意思，呆愣目送他们离开，等回头再看辛西妍的时候，忽觉脸上火烧。

不知道什么时候，辛西妍吊带连衣裙其中的一个带子脱落，露出大片雪白肩膀，外加上半部的胸脯。她浑身湿透，整个人身躯的曲线尽显。

尤其是那双雪峰微微隆起，弧度更是显著。

回忆中的触感清晰得又像是在胸膛上左磨右磨似的，如同烫手山芋，他慌忙撤了手。

辛西妍正敲得起劲，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打他，不得多锤几下，如果可能她还想再踢他一下。

颜离握住她乱挥的手，“别演了，戏太过了。”然后又迅速抽走，就怕碰到她皮肤。

辛西妍嘴角带笑，心情不错，忽觉得不对劲，颜离的眼神左躲右藏，就是不肯看她。于是向身上一看，啊的一声惊叫出来，自己的左肩膀连带前胸大部分都露着。

靠，怎么又是这样？

然后又镇定将吊带拉上肩头，不再锤他，开始拘谨起来。

此时雨已经停歇，天边际天色阴云的镶边已经隐隐露出金缝。

颜离也看见太阳快露了头，心里大叫一声不好。

辛西妍装腔作势地咳了一下，拢了拢全湿的头发，“那个什么，我今天已经带了胸衣，不是乳贴，你放心。”又抬眼觑他，“我现在身上全湿的，你不会把我丢在这儿吧？”

颜离一愣，随即脸又一阵红烧，这个女人说起这种私密事情，怎么这么自然。他又想起第一次在梦里见面，她豪放大胆，光滑白皙身体攀着那个魇鬼，脸上表情……丝毫不知羞。

当然那是在梦里，人都是露出本性，他不会对这种事情置喙，但是在现实当中，应该懂得收敛。

就在这个时候，辛西妍注意到崖头的蒿草已经被风吹得倒向一边，不知何时已经起，吹得人身上冰凉。

她禁不住抱起手臂来回搓着，这本地的天气热起来要命，今天又30多度，可一旦刮起风来又有一点凉，她出门都不知道怎么穿衣服。

辛西妍笑不出来了，低头认输，“快点回去吧，我好冷。你把我放在人多点的路口就行，我自己想办法打车回去。”

刚想着，就见颜离人已走到她身旁，两只手举着想伸到她腰上面，却因为绅士手不敢环抱。辛西妍将他手腕捉住，一闭眼，心一横，直接让颜离的手环着她的腰，而自己的手臂勾着他脖子。

颜离扭过头，双眼瞪着天，“我也不能飞，现在太多人了，一起到路口，打车回去吧”。

说着，又作势要脱他那件小马甲，辛西妍噗嗤笑了出来，“你那件马甲够干什么的呀，穿着得了。”

颜离却坚持要脱下来，也不管辛西妍愿不愿意，直接硬给她套上了。

辛西妍人太白了，那皮肤的光照得他恍眼，他要用马甲盖住。

二人躲着人群，沿着树林边缘飞到一处交叉路口，觑着左右无人，安全落地，辛西妍。划开打车软件，五分钟之后，有司机前来接人。

辛西妍一下子钻到后座，看见还在车外颜离在后车门犹豫了下，又转去开前座的车门，辛西妍心里不由好笑。

一路上那家伙一言不发，也始终不肯转头看她。两人一路沉默，司机驱车向上，攀着环山路来到崀山顶，在山鸟瞰月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走过院落的小径，左右玻璃门一人推了一扇。还没走到前台，就听见余秀淮长长呦了一声。

旁边还有崔大昭，图成勇。

崔大昭全程行瞪眼注目礼，图成勇嘴巴张成个o型。

颜离和辛西妍像一对落汤鸡。

颜离目不斜视大步走在最前方，三步并作两步，朝楼梯迈去，那速度像后边有狗撵他，辛西妍则晃晃悠悠脸上面无表情，企图装出一副悠闲的样子。

余秀淮视线跟随着这一对装腔作势的家伙行，抱着手臂眼睛眨啊眨的，直到看着他们消失在楼梯的转角。

人都走了，崔大昭和图成勇依旧抻着脖子。

崔大昭问：“那个男人系谁呀？”

图成勇左手从右手捏了一颗瓜子，放在嘴里边磕边说：“我们大老板，我们余老板都得听他的。”

崔大昭一缩脖子，不可置信：“真的假的？我怎么没见过？”

图成勇斜了他一眼：“你老在海边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深入中心地带，你知道个啥？”

崔大昭不服气了，“咖啡馆里有四层，比你们这还多一层好吧，每天喝咖啡的人乌泱乌泱也比你们这里人多多了，什么鸟不拉屎。”

他忽然想起了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成中心人物了？”

图成勇把瓜子左手倒右手，大脸一扬：“不才，本人直隶于最高层。”

崔大昭切了一声：“你就搁那吹吧。”

说到此时，余秀淮忽听到手机铃音响起，纤长的手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颜离声音：

“快上楼一趟，有事要谈。”

***

颜离的大书房之内。

余秀淮推门进来，看到颜离已经将湿衣服换了，不过头发还是一缕一缕，只擦干了个大概。她瞥了一眼书柜旁立着的巨大座钟，罗马数字快指向了七点半，于是便问了一句。

“今天还是正点吗，要不要推迟？”

颜离愕然抬起头，轻微颔首：“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推迟吧。”

余秀淮见他神情肃然，便也正色坐下。只觉得今天可能出了事，可没想到接下来颜离的话还是大大超乎了她想象。

颜离开头便说：

“魇鬼现在可以混在普通人当中。”

余秀淮对他的话完全没有准备，脑子中没反应过来，迟滞了大概五秒钟，直到她突然意识到颜离在说什么，只大大的啊了一句：

“啊？”

这什么话，没头没尾的。魇鬼就是一个毛猴子，不具备变形能力。怎么会混在普通人当中？难不成魇鬼会变形了？

在现实中魇鬼弱的很，难道能变法术了？。

余秀淮连忙发问，“什么意思？什么叫混在普通人当中？”

颜离双目直视一个方向，与她大概讲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又接着说：“而且就藏在我们身边，公然挑衅。”

“数量不知道有多少。根据辛西妍所说，假扮她的好友郝媛媛，连续三次催眠辛西妍，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

什么时候混进来的，混进来将要做什么……他完全蒙在鼓里。

颜离拿出一柄金色钢笔，吸了墨水在纸上，沙沙开始画出前后逻辑关系。

现在事情已经变得不可控了，梦茧镇也找不到它们的踪迹。新型魇鬼能敛去气味，隐藏行踪，且攻击力也比以前强太多，无论是在梦境和现实都能施展三折叠式攻击，恢复速度又快。

最重要的是有组织，有纪律，能够互相协作。而且能够随时随地催眠人，藏在人皮之中，遁入人群。

余秀淮听得后脑一阵发凉。

她开始双眼环视四周。

窗外是浓重的暗夜，原本幽幽的澄净的瓦蓝色，此时也染上了阴森的凉意。几十年前当她和颜离展开屠杀，黑色箭气扎向最后一只魇鬼的时候。那魇鬼喉咙挣扎着发出惨烈的叫声，如犹在耳。

那一双贼眼死死盯着她，死不瞑目。

在梦境中他们是最大的仇敌。余秀淮想，如果她也像颜离一般活了千年，那他们之间就是千年之敌。

商谈结束，也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

余秀淮从四层下到一层，听着自己的高跟鞋落地的足音，仿佛不真切似的响在远方，脑子有点懵。

图成勇和崔大昭仍然在吧台，郑双双看着她。

她开始细数自己周遭的人，会不会有魇鬼藏匿？会不会有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正在暗处盯着她。

叮铃铃铃，有风铃声音霎时响起，余秀淮从蔓延开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才发觉一股穿堂风袭来，吹得大厅的树木叶子一阵拂动。

今天她是夜班。

往常即使是半夜回去，因为身上有些神通，余秀淮也不带怕的。可是今日，她竟感觉后脑勺有一丝发凉。

窗外的暗夜被民宿里明亮的水晶吊灯灯光阻隔在外面，今夜，她有些惧怕走进那黑暗之中。

余秀淮突然想起自己有一套洗漱用品在值班室里。

要不然晚上就住在这里？

起码有颜离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