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西妍重新被绑起来。

周云奎似乎忙了够呛，绑完之后额角都渗出汗来。他不知从哪个屋子里拿出一节电线，电线的另外一头有个灯座，他找出电灯泡拧上，从外头连了插线板。

他按下灯的开关，一个惨白惨白的硕大灯泡霎时亮起，辛西妍本来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现在感觉感觉眼前一片白光，刺的她眼睛。发痒流泪。

现在自己身子被麻绳捆得像个粽子，只能蜷着腿坐在房间角落。

周云奎突然瞪圆双眼，口里骂了句妈的，抢前一步，手转向辛西妍袖子，大力扯了一下，立刻将辛西妍拉了过来。

辛西妍就感觉后脑勺头发一紧，随即传来剧痛，头皮似乎要被拽掉。周云奎竟然生生拽住她头发，在地上拖行。

辛西妍痛得大叫，妈的，周云奎，我已经报警了，你蹦跶不了两天了！

周云奎看拉她头发太费劲，拉到半途，把辛西妍一下摁在地上，然后转而去拉她上半身。

呼哧带喘，两人到了另外一间屋子，周云奎站在旁边喘气，看那女人倒在地上，眼睛瞪着他。

辛西妍躺倒的视线里，忽然看见周云奎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个东西，由于灯光是在那个交叉门洞口，这个房间里光线受到半墙的阻隔，没有那么亮。她定睛一瞧，居然是自己从峒海带回来的那个棕红色的小皮包。

不对呀，刚才自己查看了好几个房间，除了原先自己醒来的那个房间之外，其余房子都是空的。而且她看了，周云奎过来的时候身上没带东西，那她的包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周云奎一根手指提着包带，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辛西妍双眼倏亮起来，接着心却往下一沉。

周云奎啪的一声将钥匙扔在她眼前，辛西妍看到那钥匙扣上拴着的一个扁圆形的东西已经被砸得碎裂，里面东西被扯了出来。

那是她准备的跟踪器。

“报警？你以为警察会来救你？还带了跟踪器？早在上车前就给你捶扁了。”

“妈的，心眼还挺多。”周云奎气急了，直接上来，抬脚便卷。

昏暗光线和呛鼻灰尘气味中，辛西妍听见闷闷的砰一声，她小腹被踢中，像是内脏破裂，肠子打卷的剧痛传来，接着便感觉一股液体倒流直呛到嗓子眼。

以前上武术课的时候，她腹部也被人卷过，没这种反应。难道是像那些武打片一样，内脏破裂出血，直接嘴里吐出血来了？

好半天，她咬着牙鼻子吸了吸气，眼带怒意，“就这点本事？”

周云奎好不容易将气喘匀了，竟然蹲了下来，用手指戳辛西妍的头。

“臭娘们，你就是我梦里那个人吧。”

辛西妍不给他反应机会，反问，“是谁告诉你的？”

周云奎绝对知道一些事情，辛西妍想起了窦青，这两个人太像了。

周云奎嘴角弯了下，却没回答。他站了起来，围着辛西妍转了两圈，然后吐了口唾沫钉在地上，“你跟踪我很久了，我也反跟踪了你。你不是条子，跟着我做什么？”

辛西妍知道周云奎这个人犯了多起命案，却没被人发现，肯定是有一些看家本事的。不能急，要徐徐图之。

她反啐，“条子两个字说的那么溜，肯定是犯事了吧。”

周云奎嘴里发出嗤笑，“犯你娘个大头鬼，条子是我看港剧听来的，南边的头的电视频道老放港剧。另外你莫要污蔑我，我是守法公民。除了绑架你这个跟踪犯之外，没做过什么违法的事。”他脸凑了近来，一张脸阴影更加浓重，“小丫头，要搞清楚，你才是那个坏蛋。”

辛西妍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反倒打一耙，什么守法公民？她好像听到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

不过从这几句话里，辛西妍倒是看出了周云奎这人的心理素质，相当强悍。

不行，她要换一种打法。

她不顺着他的思路，直讲，“你儿子和老婆就在附近是吧？”

这下一下击中了周云奎，他立刻警觉，蹲着的身子向前倾斜，“你又跟踪我？”

辛西妍噗嗤一声笑出来，“什么跟踪啊，我也是守法公民，我在街上逛街的时候看见他们两个人了，你也在旁边。不过你老婆和你儿子在前边走，你是走在他们后边的，都不敢跟上去。”

周云奎脸上上调的肌肉幅度立刻拉了下来，已有了凶相。

她继续加码，“你那个时候叫了你儿子好几声，他都不理你。最后你是用球鞋讨好他的吧？还有你老婆，只有在你给她买金的时候，他才有好脸色给你。”

“在这儿跟我凶，在家里却地位低下。”辛西妍趾高气昂，带着一股讥讽的劲儿，眼睛直直盯着周云奎，不后退，“不光是在家里，你在外面也是个老好人，任人欺负那种。”

“我看见那天，别人晾衣服没拧干，水滴答滴答，滴到了你们家的空调上，砸得你睡不着觉，你当时是怎么说的？”辛西妍观察了一下周永奎的表情，而后者的脸已经沉到显现出阴毒了。

她沉静，一字一顿地清晰提高音量，“明明是对方的错，我看到反而是你对人家说不好意思，能不能下一次洗衣服的时候拧干一点。”

她噗嗤一声乐了，“结果你还没说完，那人就被另一个邻居一声叫去了，压根没听见你的话。那人回来之后，你又重复要一遍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将水拧干一些。结果那人电话又响，你又被人家忽视了。”

“最后等到那人走了，你都没把话讲明白。我都替你臊的慌，你也太能讨好别人了。”

辛西妍咳了一下，“要是我，我就直接告诉他，再不拧干衣服就晾出去，我会半夜去宰了他。”她适时停住，换上了一副凶相，“其实你心里也想宰了那人吧？”

周云魁此时缄口，双眼却丢了神，盯向地面。

辛西妍全身被绑，只能在地上躺着，说话的气焰却好像坐在太师椅上，“而且我看见你走路的时候，都是每次首先让别人先过，让路的时候还赔上笑脸。你贱不贱啊。”

辛西妍深知，吵架、骂架的诀窍就是——绝对不要防守，要不停攻击、输出，专捡别人伤口处挖，看着别人伤口疼到跳脚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平时没人听你说话吧，我感觉你很内向，不太爱说话……

周云奎一张脸皱起，脸僵在在那里有那么一瞬，突然发狠，急冲过来，对着辛西妍头部又是一脚。

“放你娘的狗屁！”

辛西妍被周云奎踹到脑袋嗡嗡，她感觉到自己嘴里有血腥味出来，想必牙床都已经渗血。她往外吐了一口，发现唾液中都是血，但是仍旧不能输，她也开始爆发，“所以你窝囊，压抑，愤怒，就要去杀人！”

周云奎看到辛西妍脸上还是挑衅的气焰，陡然间暴怒，“我先杀你！”

他一个弯腰将辛西妍抱起来，直接扛肩头上，朝门洞口走去。

辛西妍嘴里还是不老实：“你以为你干的是什么大事，你报复了他们，实际上你杀的永远是那些不相干的人，比你弱的人，欺负你的人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你就是那窝囊废！”

回应她的是无声。

周云奎此刻已经完全不说话了，只闷闷的狠蹬地面。辛西妍此刻被周云奎背着，视线是倒着的。周云奎进了一个最里面的房间，辛西妍看到墙与墙夹脚的地方一条缝隙，周云奎用身子去顶那面墙，墙居然动了。

辛西妍登时头皮发麻，她有一种预感，周云奎原本不打算弄她的，因为他在网上查过新闻，大榆的失踪案从近十年前便已经几乎销声匿迹，很可能周云奎已经很久未犯案。

现在他要捡起旧行当，动真格的了。

***

接下来，辛西妍看到了那幅她熟悉的场景。

长长的向下的台阶，昏暗的墙壁上有一些纸张的痕迹，辛西妍被周云奎搭在肩上，使劲睁大眼睛去看那些纸张。

很多都被撕掉了，只留下胶附着在墙壁上的一些撕痕。有淡淡的灰尘味钻入她的鼻腔，她看到地面上有尘土覆盖，说明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

她大头朝下，听到上方周云奎在自言自语，“本来我没想动刀的，是你逼我。”

直到走下地下室的最深处，辛西妍突然听见啪的一声，顶棚和右侧墙壁上都有黄光亮起。

环视四周，曾经在梦里见过的场景，终于在现实中显现出它的全部面貌。

大桌子还在，可是一些冰箱和家具都已不见踪影。地下室最里侧有一个大立柜。忽然，辛西妍感觉腿部被人拽住，身子一个调转，随即她从周云奎肩头摔了下去。一瞬间后背部着地，一阵闷摔的痛。

周云奎也不管她，径直去开那立柜。辛西妍听到一阵哗啦啦的金属相撞的声音，很像是刀具。

视线中，周云奎再转过身的时候，她全身一个激灵，感觉身上的汗毛全部竖起。周云奎手中拿着一柄锃亮锋利的刀刃，那刀比一般的刀要长一些，而且尖端异常锋利，向上弯着。

“屠宰用剔骨刀。”周云奎用手弹了一下，辛西妍总有一种错觉，空气中发出一种震荡，她脑子嗡鸣了下。

“以前剔人的时候，我先是把他们的腿砍断，他们会向前爬一段时间，在地上拖行一道长长的血迹，那个时候哭的呀，就差把肠子呕出来了。”周云奎向前逼近了两步。

“有的时候觉得这个方法不好，有点恶心。后来我就改了，将血放了，放到一半吧，血太多流的到处都是太麻烦。然后，把他们的腿弯折一下，然后用用大锤抡，就会听到一种咔嚓的声音，大腿和小腿就会被紧实的的折叠到一处……”

他眼中突然露出一种狼一样的光，眼睛在明暗交界处贼亮。

“然后再砍掉两条手臂。”周云奎脸部肌肉绷得死紧，几乎是咬着牙说。

“看到被砍掉的残肢横断面，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失禁，屎尿横流。”说完这句话，他突然站起来，几步走到那个柜子前，又从里面拿了一柄更小一点的刀。

辛西妍头皮发炸，有汗从脸颊流了下来。

那刀更细，呈现流线的尖锥状，跟平常的刀不一样，奇异的形状往往预示着更大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