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长风拂梦·不系之舟（三）

佛家说，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每个人好像都是一芥子一世界，以过去未来中每一滴每一厘的经历记忆演化生长，或郁郁葱葱或枯木朽株。

楚留香以手里零星的蛛丝马迹，张望着名为银环的世界，最终一头扎了进去，在歪七扭八的密林里拼凑着世界的真相。

昨夜的秋雨落花被今日阳光秋风一卷，散开浓烈的香。

银环红着眼睛，在匆匆垂眼时掉下一滴泪来，却又复抬起脸对着楚留香笑。

“今时今日的话我都记下了。楚留香，我的生命真的很长很长。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无比漫长的生命，厌倦了身边永远有我的日子，厌倦了心甘情愿的不自由，你要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楚留香默然一瞬，笑得温柔，他拥指腹轻轻抹过银环的侧脸，略俯下身仰着脸歪着脑袋看他：“你又不关着我。天下之大，我们哪里都能去，什么新鲜事都能看，我厌倦什么呢。好姑娘，你不是在说厌倦，你是说人心易变，你不敢信我的地久天长。”他笑着，一声叹息后是柔软而坚定的话语，“是我的错。十年太短了。但是十年不够就二十年，二十年不够就三十年四十年。我从前不能承诺任何人，是因为我知道人心易变。但是银环，我今日敢同你这样说话，是因为我相信你的地久天长。”

他亲了亲银环的嘴唇，握住银环冰凉的指尖，“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你如我笃信你一般笃信我的。不用着急此时此刻回应。”

银环一时应不出声，只怔怔望着硬凑到自己眼前的面孔下意识点了头。

楚留香笑得更放肆了，又凑过来抱着他亲吻他。

这是他们重逢的第二天。

楚留香有点儿粘人。

好吧，不止第二天粘人，也不是有点儿。

他们难舍难分了好几月，直到临安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也还没腻完。

温暖而又拥挤的厨房里，楚留香将生饺子一锅下了，银环扔了两块干柴进炉灶，确认火够用后绕到灶台前看楚留香摆盘子。

外头爆竹声已经起了，噼里啪啦震天响，银环一歪过来楚留香就将人揽住了，两个人玩闹似的你啄一下我啄一下便逐渐不可收拾。楚留香率先抬手捏着人后脖颈在咕嘟咕嘟的沸水声里纠缠起来。

银环一时没防备，踉跄半步一屁股靠坐在了面粉都还没擦干净的木桌上。刚想站起来，楚香帅已十分得寸进尺严丝合缝地卡了进来，搂着人捧着脸全然没给人起身的余地与空间。

这人越到这时候越兴奋的有点不对劲儿，银环捉住探进衣襟里的手抬脚踹他，好容易偏开点地方，几乎贴着喊了他一声。应是应了，但脚腕也被捉住了，得亏银环种族如此，天赋异禀，身子骨柔软，被这样摁着也轻松。但木桌真不是什么好地方，点点大的桌面还硌得慌，边上锅子里饺子都快煮成面汤了。到后头确实有点儿没功夫注意锅子不锅子的，奈何煮沸的响动总猛一下失真又猛一下听进耳朵里，像有根细丝拎着紧绷着精神，不安生得很。

最后放爆竹的时候，银环都怕楚留香再挨左邻右舍一顿胖揍。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辰，都不晓得是最晚的关门爆竹还是最早的开门爆竹。

也得亏银环不挑嘴，一锅子面片肉汤他有一口没一口也都给咽了，给了楚香帅十足十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