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要一起吃一顿有仪式感的西餐，等真正落实已经是十二月的事情了。
“怪我，怪我，要不是我比赛，也不能耽搁了。”陈麒主动把责任往身上揽，他出国比赛一个月，载誉而归。
“唉，就算你没出去，我也空不出来。最近工作特别多，都是些繁琐又必须我去做的事情，好累啊。”竹青用手托着下巴，有气无力道：“有时候真想把公司卖了出去散心。”
“支持你！”陈麒举杯，忙碌的工作难道就是汤嘉岷的手段。搞笑，工作是啥万能药啊！
竹青也端起红酒杯，“叮”一声脆响，画面像电视剧一样优美。
“yue，好酸。”好吧，优雅不过三秒，竹青吐槽，“我还是不习惯红酒又酸又涩的口感。”
“同感。之前我爸送我去学，啥果香、花香、木质香，我是一个都喝不出来。品酒师摇头晃脑在那儿讲，我一口干了只想早点儿下课。”陈麒笑着讲起他爸爸，心中没有波澜。
竹青仔细看他的表情，确定他没有因此产生不好的情绪，才接着父亲这个话题继续聊。
“我爸现在可高兴了，天天给我打电话通报表情包的实时下载数据，沉迷当网红。”竹青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关于上传插画这个事儿，一波三折。因为几幅模仿画没过关，让重生之后有些飘的竹青重新沉淀下来。但万万没想到这事儿还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后续——竹林爸爸火了。
竹青上传作品的时候，给竹爸爸拍的照片不知道为啥混进去了，当时顺手也上传了作品库。在一众或精致、或迤逦、或大胆的作品中，用手机拍摄的竹爸爸比大拇指的照片实在平平无奇，可谁能料到他火了呢？
照片里，竹爸爸穿着鸡心领毛衣马甲，露出内搭的灰色衬衣，好好的学院风让他微凸的小肚子撑成了乡土风。竹爸爸一张黄皮肤的脸蛋上两团红晕，伸手比大拇指，眼睛笑得眯成弯弯月牙。整个形象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精致土，土大款、土老板。
说他土吧，他笑得还挺真诚，有种奇怪的萌感。
有人慧眼识珠把这张图做成了表情包“来自土大款的肯定”。一发不可收拾，竹爸爸的表情包瞬间火爆全网。
这无理取闹的互联网啊！
那张图，画质模糊、主题寻常，也不知怎么就火了。谁能料到啊？竹爸爸相当自得自己成了“名人”，忍不住炫耀现在走出去很多人看见他就微笑打招呼。圈子里好多人也说他老来俏，要成名啦！
这张表情包在中老年群里用得尤其多。
陈麒也知道这事儿，再次举起杯子，“来再为表舅庆祝一下，看，一件事儿两个好处，既给你带来了收益，又把表舅包装成网红了。”
竹青笑，网红什么的，当然是开玩笑。竹爸爸也不可能凭一张表情包成为名人。可是刚刚重生时画的那些画儿，真的带来了巨大改变。
竹青抬手示意陈麒不要放杯子，“还需要喝第三回。”
“嗯？想灌醉我？”陈麒微微歪头挑眉，眼睛里全是笑意，他甚至不问碰杯第三次的缘由是什么，直接仰头干了。
“哎，哎。”竹青低呼两声没拦住，看着他给自己添酒，无奈道：“喝慢点儿，当心喝醉。”
竹青把邻居李河找她借钱的事情说了，“当时给他的三万，就是卖插画的三万，拉一个女孩儿出苦海，差距就这三万，想想真的很唏嘘。”
“但你拉上来了，她现在过得很好，对吧？”陈麒笑盈盈看着她，他那么关注竹青，怎么会不知道竹青和李河家的矛盾，可当被人求助，她还是义无反顾帮了。
陈麒心想，竹青就是这样的人啊，她不在意自己付出什么。就像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旁人站在这样的道德制高点上，总会不自觉露出点什么，久而久之，关系反而处不好。竹青完全不会这样，她忘了这件事，相处自然而言。这也是陈麒想方设法让她多帮自己一点、多介入自己的生活一点。
竹青也笑：“幸好有个好结局。他姐姐顺利拿回了身份证，那对养父母已经走了，他姐姐在学校附近摆小吃摊，收益挺好。等稳定了，他姐姐就回去迁户口，他特别兴奋现在能把户口迁到公安对公账上。他还申请了助学贷款、助学金，又利用课余时间兼职，生活过得去。月初的时候他给我转了三千过来，我担心他为了省钱亏着身体没要，每次见他都瘦得跟竹竿一样。”
听到瘦的跟竹竿一样，陈麒挑眉，刚好和竹青的审美相反。陈麒问：“他学什么专业，我看看身边有啥可以外包的工作。”
“和汽车制造相关。应该没有能通过网络完成的工作，回头我问问。”竹青把盘子里最后一块牛排吃完，笑道：“希望他们越来越好，配得上他一路坚持。”
陈麒又提了一杯，“为这句话，必须干杯。”
“你干嘛？真想喝醉啊？”竹青哭笑不得，明明是庆祝自己的开心事，怎么陈麒一杯接一杯。
吃完晚饭，竹青边走边穿外套，走出餐厅大门，惊喜发现下雪了。
“下雪了，陈麒，下雪了。”
陈麒看到她惊喜转头望向自己，眼睛里的快乐像溪水一样流淌、跳跃，身为北方人，陈麒对雪没有执念，但竹青却像见到玩具的孩子。嗯，现在冲进雪花飘飞的街道惊喜转圈的，都是没见识的南方人。
“啊，真漂亮啊！陈麒，你记得吗？我们去年第一回在学校见面，出去吃饭的时候也下雪了，当时我就想果然一切景语皆情语，老天也为久别重逢庆祝呢！还有那次在俄餐厅吃饭，也下雪，和今天一样漂亮，你还唱歌了。啊，真漂亮啊！”
是啊，真漂亮啊！陈麒看着伸手却接雪花的女孩儿，她发现手掌的温度会让雪花融化，就伸长胳膊，努力让更多雪花落在衣服上。
“走！”陈麒不知哪儿来的冲动，拉着竹青开始狂奔，他怪罪酒精，一定是因为喝醉了。
陈麒拉着住竹青穿过主街，转入后巷，这里有很多酒吧。歌手们在外弹唱表演吸引客人，陈麒拉着竹青在酒吧绚烂的灯光中穿行，终于在一家名叫叶塞尼亚的酒吧。
“在这儿等我。”陈麒很急，但还记得回头叮嘱竹青。
他冲到小舞台上和手风琴表演者沟通了几句，表演者往竹青的方向看了一眼，爽快换了调子。
“蓝色的秋天，静静的河边，恋人的呢喃，投入的双眼……”伴着手风琴，陈麒扶着麦克风，低低吟唱，他的低音完全是享受，身体放松得轻轻摆动，时不时投过来一眼。“叶塞尼亚，叶塞尼亚，你撕开我的心脏却不说话；叶塞尼亚，叶塞尼亚，我抱紧你的身体装疯扮傻……”
冬夜、雪花、大衣、酒香，昏黄的灯光、温柔的歌声，嘈杂的酒吧喧嚣变成背景音，“叶塞尼亚”的呢喃在耳边放大，嘭、嘭、嘭——
嘭、嘭、嘭——竹青紧紧按住不受控的心脏，它要跳出来了，它有自己的意志，原来心脏可以跳得这么大声。
记忆在脑海里闪屏，一起在手风琴社上课的教室，他们坐在后排靠右的位置，头挨着头，肩并着肩；第一次社团聚会，陈麒在俄餐厅的小舞台上唱歌，《白桦林》的曲调循环往复，如今还在心口盘旋；擀皮做烧麦时候微微凸起的手臂线条、整理刚到的鲜切花转头迷茫分不清鲜花名字的茫然、除夕那夜微垂的头发遮挡住的眼睛……
一切，一切。
嘭！嘭！心脏还在不受控的跳动，随着它的跳动陈麒跳下舞台，走到竹青身边，看着她愣住的表情，挥挥手，“看傻了？”
竹青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嗯？嗯！回去吧。”
陈麒高昂的情绪慢慢回落，两人沉默着走出酒吧小巷，回到宿舍。
“我怎么回宿舍了？”竹青到了才后知后觉，她明天要开会，回自己家住更近。
宿舍了只有柳辰在，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自己来的啊！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梦游啊？”
竹青正了神色，严肃道：“辰辰，告诉你一件大事。”
柳辰业坐直身体，准备听一个震撼消息。
“我发觉我好像……喜欢陈麒。”竹青皱眉改口，“不，我喜欢陈麒。”
柳辰重新瘫成咸鱼，有气无力道：“就这？”
“辰辰，你要为我保密！我想想该怎么追人！”竹青钦佩自己的行动力，我真是新时代女性，想要就去做！真棒！
柳辰：……
“辰辰，我和他不是真表兄妹，他外婆和我爷爷是五服的兄妹，到我们这代已经五、呃，已经是第七代了，俗称没有关系！”竹青为自己之前谎称“表兄妹”感到愧疚，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陈麒啊。
柳辰：……
“辰辰，你说陈麒会喜欢我吗？万一他真把我当表妹，我突然表白，会不会吓着他？”
柳辰：……
我要说的，是以上六点。
柳辰无奈抹了把脸，“你认真的？”
“当然！我对待感情很认真的，想好才告诉你的，你不能和其他人说哦！”
柳辰无聊挥挥手，TMD，这还用说吗？还用说吗？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陈麒喜欢你啊！看着竹青认真的模样，柳辰只能叹息：“你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