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乱葬岗
秋景异从石棺中醒来,昨晚又梦到以前的事,现下脑子还有些不清醒,直到日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才回过神来,起身,照例拿出小刀在石棺壁上刻下一道划痕,壁上密密麻麻的划痕他才没那闲功夫数,不过就算不数,他也知道这是他妖族的第十年,从十岁到二十岁,他已经独自在妖族生活了十年。
“晨安,石头,昨晚睡得还好吗?”边说着,秋景异边在手上划开一道口子,坐在尚孟的石棺上,垂着手臂,好让血能顺着凹槽流下去,“我昨晚睡得很不好,”说着他皱了皱眉,看向自己的石棺眼神略带嫌弃,“这石棺太硬了,硌得我骨头疼,你呢?躺了这么久骨头是不是都被磨平了?”
“我给你垫两床褥子如何?唉,不行,这荒山野岭的我上哪儿给你找褥子?”说着看向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不如扒了他们的衣服给你垫垫?”
“咦~不行不行,”秋景异摇头,十分嫌弃,他们的东西怎么能给石头用?
“唉,再忍忍吧,等咱从这儿出去了,我一定给你弄上十床八床褥子,保准让你睡得舒舒服服的,如何?”
尚孟安安静静躺在石棺里,当然不会给他任何回复。秋景异叹了口气,起身,随意将手腕包扎好,“好了,今日有事,你乖乖的,明日再来陪你如何?”
“……”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没人回答,秋景异弯腰戳了戳尚孟的脸,“十年了,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不能回答我一句?让我一人唱独角戏?嗯?”
“……”
依旧没人回答,秋景异深深叹了口气,“罢了,不跟你计较了,自己一个人好好在这儿待着,好不好?”说完转身离开。
没走多远,秋景异倒了回来,将尚孟的石棺从树荫下移到了太阳底下,他趴在石棺上,眯着眼,“好吧,好吧,我承认,你不回答我有些生气了,今天你就多晒晒太阳吧,要是不想晒太阳,就自己起来走回去,怎么样?”
“……”
依然没有回答,秋景异生气了,起身,“不理我是吧,那就这样晒着吧,等我心情好了气消了再将你移回去,你就自己好好在这儿待着吧。”说完,起身,这次是真的走了。
不过,秋大少爷还是不忍尚孟睡在太阳底下,人没走多远,几个树根破土而出,拉着石棺回到树荫下,保准一点太阳都晒不到。
“秋景异!秋景异!小杂种,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离茅屋还有段距离,大老远的就听见有人再骂他,秋景异停下脚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
“秋景异!秋景异!放我出去!”
没听错,是有东西在叫他。
“唉,有没有听到有人叫我?”秋景异踢了下脚边吃草的兔子。
莫名被踢了一脚,兔子停下动作,抬起爪子对秋景异作揖,“早上好,秋景异,早上好,秋景异,早上好……”
好什么好!骂他的声音还没停下,而且还越骂越难听,秋景异满脸黑线,忍不住又踢了那兔子一脚,这次力气使大了,一脚下去兔子散了形,变成一张纸软趴趴的贴在地上。
兔子当然不是真兔子,这片林子除了他以外再没半个活物,害怕无聊,秋景异用灵纸做了许多灵兽散在林子里,整日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也当是有人作伴了。
从没受过这种气,秋大少爷脾气上来了。察觉到气氛不对,周遭嬉戏的灵兽停了下来,全都面向秋景异,作揖,后空翻,搞怪,两三只灵兽对打嬉戏。
“早上好,秋景异!”
“阿异吃饭了吗?”
“阿异不可以挑食!”
“大字没写完不能玩蝈蝈!”
……
七嘴八舌,一时间好不热闹。秋景异面色缓了下来,两腿盘坐在地,伸手从旁边抓了只灵兽在怀里顺毛,“好了好了,这次就饶过你们,下次可不准……”
话音还没落,那叫骂声又传来了,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凄惨,越骂越来劲,叫人不注意都不行。
终于觉察到不对,秋景异抬手一挥,同那只兔子一样,所有的灵兽成了掉落在地的纸片,林子里恢复了往日的死寂。本能的秋景异想让林子在热闹起来,但他克制住了,他要抓住骂他的龟孙!
顺着声音,秋景异到了茅屋,屋外的阵法被破坏,而罪魁祸首正坐在坑里骂他骂得正起劲而。
“怎么才回来?赶紧的,把我弄出去,你说你好好的挖这么大一坑做什么?”见人来了,清苑拍拍屁股起身,招呼着秋景异弄他出去,那样子,像是两人认识了许久,而刚才骂的起劲的不是他一样。
秋景异蹲在坑外,歪头盯着掉进他坑里的家伙。
这是人还是妖族?按理来说应该是妖族,封印大阵未开人族修士进不来。不过……这里也不应该有妖族才对,他在这十年了,眼前这家伙是他这十年见到的第一个活物……
“唉,想什么呢?”见人没动,清苑叉腰抬头看着他,“赶紧的,把我弄上去!”
“哎呦,你干什么!”清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看我?”
“对啊,我来看你,你就是这样……喂,这是什么?”清苑抓着缠在他腰上的树枝死命挣脱,大叫起来,“干什么,你快放开我!”
太吵了!秋景异皱眉,这家伙好吵!
“叫什么?不是你让我弄你出来?”
再次踩在地面上,清苑松了口气,随后又忍不住抱怨,“就不能先告诉我一声?你这样多吓人?”
“……”
不想跟他废话,秋景异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清苑一把抓住衣袖,“唉,别走啊,我特意来看你,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走呢?”
秋景异回过头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清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你怎么不说话?”
秋景异奇怪的看着他,一脸疑惑,“我独自在这儿生活了十年,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看我?”
“我那是……我那是……”
“是什么?”
“是……是……”清苑答不出来,“哎呀,这重要吗?重要的是现在我来见你了,你不高兴吗?”
“不重要吗?”不愿跟他多说,秋景异转身就要离开。
清苑拉着不放手,刚想说什么身后的树枝伸长十分粗暴的捂住他的嘴,随后树枝缠绕成一个笼子,将他关了进去。
“秋……”
“你好吵!”秋景异回头冷冷的看着他。只那一眼,清苑就被禁了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
“喂,墙上坐着的那谁,你知道龙宫怎么走吗?”
“龙宫?”曲衡喝酒的手一顿,望着墙下的小人儿,“小孩,你家大人呢,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
秋景异不乐意了,“我跟你问路,扯我家大人作甚?”
他是偷跑出来的,由于他阿公太积极收到消息就转道来了宿州,尚家炼傀尸的材料都还没准备好,他们忙着准备东西,没时间管他。
来之前就听说宿州有龙宫——整个大渊最后的龙宫。
当年龙族跟着神族回神界,连同在大渊的宫殿都打包带走。而有条龙不知为何选择留在大渊没跟着回去,其行踪诡秘,没人知道他在哪,要干什么,甚至还有活没活着都不知道。但据传这条龙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宿州出,不论是柳家的《大渊志》还是宿州的地方史都有记载那条龙在宿州待了百年后不知其踪。
既然待了百年,那就得有个落脚的地方,皇帝住的地方叫皇宫,龙住的地方不就是龙宫?
《大渊志》里说龙族好珠宝喜黄金,尤其最喜欢金碧辉煌的宫殿,想来这条龙也跟他同族一样,龙宫他还不曾见过,只是在书里见过描写其奢华程度,这次正好有机会怎么能不亲自看看?所以就趁他们不注意,偷跑了出来。
他算过,只要在他阿公回来之前赶回去,就不会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也没什么,顶多是挨顿打,可来了宿州却不能亲眼看一次龙宫,那真是比挨顿打还难受。
没问到想要的答案,秋景异转身离开,这人看着怪怪的,该不会跟他阿公舅舅认识?要是被他逮回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左罗巷左手边第二户宅子,是这儿没错啊!龙宫呢?”
兜兜转转快半个时辰,还是没找到龙宫,气得秋景异把书摔在地上,“什么破书,连个龙宫都写不明白,还号称大渊百事通?也不怕人笑掉大牙?柳家那些废物是干什么吃的,连本书都写不明白!”
“千金难买的《大渊志》就这样被扔在地上,小公子还真是财大气粗。”
“怎么又是你?”见是刚才那个奇怪的男人,秋景异没忍住问,“你跟踪我?”难不成他真跟阿公和舅舅认识?要替他们抓他回去?
“跟踪?”曲衡笑了,“小公子不妨再好好看看,在下可以一直在这儿。”
“是吗?”秋景异转头看了一圈,别说,还真是。随后又忍不住踢了书一脚,“什么破书,乱带什么路,这哪里来的龙宫?”
曲衡是个爱书之人,见不得书本被这样对待,忍不住开口,“小公子若是不喜这书,城内有座藏书阁,把书拿去或卖或捐都可。”
秋景异看了他一眼,弯腰捡起书朝他一甩,“既然这样,那这书就交给你处置吧。”
曲衡接住书翻身跳到他旁边,挑眉,“小公子舍得?”
“一本书有什么舍不得?”秋大少爷生来金贵,千金难买的《大渊志》对他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说着看向曲衡腰间挂着的酒壶,“既然这书能值几个钱,那你便拿去卖了换几个酒钱吧。”
曲衡失笑摇头,“小公子出手可真大方,这书能抵在下百年酒钱了。”
“真的?”秋景异忍不住问,“这书有这么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