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异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你身上有种味道,我只在妖族身上闻到过,所以……”
“你见过别的妖族?”
秋景异点头,那次是他舅舅秋楠到柳家看他,带他到云来城里去逛了逛。刚走到一个赌坊还没进去,就见一个修士因为赌输了没钱被打了出来,连衣服都被扒光还是不够还赌债。那赌坊老板扬言若是还不上赌债就要了他的命,修士被逼的没办法,当场亲手挖了他妖兽的内丹来还了赌债。赌坊老板看见他俩后,为了巴结他舅舅,老板便把那妖丹给他了。
照那老板的说法,千年的妖丹值不得什么,也就是会发光,晚上可以当夜明珠用用。秋景异当然知道这是那老板谦虚的说辞,千年妖丹都不值钱,什么才值钱呢?不过他没要那妖丹,事后他舅舅秋楠问他为何不要,那时他说他有整匣子的夜明珠,那妖丹他瞧不上。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他是觉得残忍。
“所以你是自幼在人族长大?”
曲衡摇头,“自然不是,幼时家中兄长曾带我来过人族。”
“你兄长?”秋景异满脸震惊,“你们不怕……”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眼腰间的铃铛,“等等……徐霞?徐霞是你兄长?”
除了徐霞,他实在想不出有谁敢带着一个小妖童在人族来去自如。
曲衡点头,“幼时多亏了兄长才能到人族游历一番,书本上写的总归不如自己亲自走一走。”
秋景异点头,确实百闻不如一见嘛。
“那徐霞最后是飞升了还是……”
关于徐霞最后是飞升还是身死道消还是飞升神族一直都有争议,不过他一直相信徐霞最后是飞升成功,那可是徐霞,倘若连他都不能这世上就再无能飞升之人,那这些仙盟世家还修炼个什么劲呢?
“死了。”曲衡十分平静,虽然他也不信徐霞就这么死了,但事实就是这样。
“死了?”秋景异不信,“怎么会?那可是徐霞?”
“徐霞又怎么了,还不是人,怎么不会死?早五百年前就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怎么会呢?”秋景异一脸恍惚,那可是徐霞啊,惊艳了一个时代的徐霞,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
“那……他死后埋在哪里?”若是有机会,他想去看看。
曲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表情淡然,“没有墓碑,仙盟的人恨他入骨,大概是怕死后被人挖坟倔尸,连片衣角都没留下,要不然怎么说是死无全尸呢。”
“可……”秋景异还想说什么,但曲衡却不想再谈论此事,将盘子往他前面推了推,“他家的点心要趁热才好吃。”
闻言,秋景异只好作罢。
心里装着龙宫,没一会俩人就出了酒楼。
“不是,这不就是刚才那里吗?龙宫呢?”秋景异左右看了看,没错,这就是刚才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周围全是灰扑扑低矮的平房,哪来的龙宫?
曲衡抬手往巷子最里面的茅屋一指,“那就是你要找的龙宫。”
“那是龙宫?”秋景异一脸不信。
“我可没骗你,那就是龙宫,若是不信随便找个人一问便知。”
看着不远处快要倒塌的茅屋,秋景异还是不信,“龙宫不应该是……”
“是什么?”曲衡接过话茬,“应该是金碧辉煌,金灿灿的,到处都堆满了金银珠宝?”
秋景异点点头,反问,“难道不是吗?”看着面前的茅屋,忍不住吐槽,“这条龙可真够穷的。”
“谁告诉你龙宫一定是金灿灿的?那人一定是想看你笑话。”
“怎么会,话本里不都是这样……不对,”秋景异突然想起来宿州前他曾跟舅舅说过他想来看龙宫,那时他表情就……秋景异叹了口气,“他明明知道我想来看龙宫的……”这下好了,回去后又不知要被笑话多久了。
见他这样,曲衡出言安慰,“不必介怀,以前被忽悠来这儿的人不少,后来大家都知道了,也就……”
“也就只能再忽悠忽悠像我这种连山门都不曾出过,什么都只能靠书来了解的小孩子,对不对?”
曲衡笑笑,没说话。
盯着传说中的龙宫看了许久,秋景异释怀了,“罢了,总归是自己亲眼来看过了。”
“诶,对了,妖族封印未开,你是怎么出来的?还是说你一直在人族没回去?”
“百年之约将近,封印有所松动,我从封印薄弱处溜出来的。”
溜出来?还能这样?秋景异没忍住,“你就不怕遇到人族修士?”
“怕,怎么不怕,不过……”
“不过什么?”秋景异好奇。
曲衡抬头看向远处,“被关了百年总要出来透透气吧?”
“就不怕因此丢了小命?”
妖族性格刚烈,不愿与修士结契屈于人下,几千年来妖族跟修士不知爆发了多少次战争,修士有柳家帮忙,损失不大,妖族就惨了,在与修士的战争中不知有多少妖族因此丧命,就连老妖王跟妖后也在一次战争中殒命,留下不满一岁的小皇子。
不过那次战争修士同样损失惨重,也正因如此让妖族有了喘息的机会,若不是当初老妖王与妖后以命相搏,后又有徐霞一人单挑仙盟为妖族设下封印大阵,恐怕现在的妖族就跟人族圈养的牛羊无异。
曲衡笑了下,不答反问,“小公子可愿一直待在家中?”
秋景异摇头,“自然是不愿的,”要是可以,他一天都不想再柳家多待。
“我生性爱自由,倘若一直被关在妖族,那又与跟修士结契有何区别?”
秋景异想了想,“也是,换我我也不愿。”说着将挂在腰间的玉佩取下递给他。
“这是秋家嫡系子弟才有的玉佩,秋家人出了名的护短,若是将来你遇到麻烦,看到这玉佩那人也得掂量掂量,再不济,就带着它往乱葬岗跑,那的秋家人最多,他们看到这玉佩不会不管你的。你我有缘,便送给你吧。”
曲衡盯着那玉佩没接,许久才开口,“小公子,我可是妖族。”
秋景异奇怪看了他一眼,“就是因为你是妖族我才给你呀。”若不是妖族他还不愿给呢!
“小公子你可是柳家人。”
秋景异不乐意了,“怎么,你还搞歧视?”
“可……”
见他不接,秋景异把玉佩仍到他怀里,“给你你就拿着,总归是有用的。我跟他们可不一样,也特别佩服徐霞前辈。”
曲衡拱手行礼,“是在下狭隘了,可小公子就不怕我拿着玉佩,冒充秋家人招摇撞骗?”
“修真界对秋家皆是唯恐避之不及,先生若是自称秋家人,那也是秋家的荣幸。”
“小公子可真会说笑,不过,我可担不起先生二字,我比小公子年长,就厚着脸讨声兄长听听,可好?”
“阿尧……”在南川俚语中‘阿尧’是哥哥的意思。
“唉,也不枉我这费力跑出来一趟,白捡了个弟弟。”
这时一只浑身漆黑的猫从房檐跑下来,三两下就爬到曲衡肩头。
曲衡挠了挠黑猫的下巴,“上哪玩了?还知道回来?”黑猫讨好似的蹭了蹭曲衡下巴。
“这猫是?”
“哦,这是大毛。”说着,大毛顺着手臂爬到他怀中趴好,曲衡抓着大毛爪子冲秋景异挥了挥,“大毛,这是阿巳,我刚认的弟弟。”
阿巳,南川俚语中宝贝的意思,刚才吃饭时曲衡让他教他几句南川俗语,他脑袋一抽,教了这句,还骗他说是弟弟的意思。
秋景异臊得耳根子通红,之前逗他时没觉得什么,哪成想真喊出来时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
秋景异摸了摸鼻子,捏着大毛的肉垫,“我能抱抱它吗?”
曲衡往前递了递,大毛顺着爬到秋景异怀里,躺好。
秋景异一只手托着大毛,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摸着大毛,见没什它么反应,胆子又大了些,将手伸向尾巴,可那尾巴像长了眼似的,没等碰到就扫到一边去。
大毛看了他一眼,‘喵喵’地叫了两声,像是在警告别碰它尾巴。平时鬼见愁的云来一霸没有发作,讪讪收回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大毛,被伺候舒服了,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这么喜欢小动物?”
秋景异老脸一红,“是……是啊……”
云来山里的精怪灵兽都绕着他走,每次他一碰到,就不要命的狂叫,时间长了,他也不去自找没趣了。
秋景异想起他阿嬷怕他饿着,时常会在储物袋里放些吃食,在储物袋里翻了翻,找到了没吃完的小酥鱼,拿到大毛嘴边,大毛闻了闻,便大快朵颐起来。
没几口,一条小酥鱼便下肚,大毛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示意还想要。
“看我也没用,就只剩这一条了,再想吃就得等明年夏天了。”
这种小鱼是云来特有,味道极其鲜美,哪怕是他曾发誓不再吃肉也挡不住诱惑,时常破戒,也不知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他才到现在都没见过他爹娘。
这种小鱼只生长在云来深山的峡谷山涧中,只有每年夏季才有,又因数量稀少,饶是他,也只能是在每年夏季打个牙祭,多的没有。
像是听懂了话一样,大毛低下头,在秋景异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中打起小呼噜。
曲衡失笑,点点大毛的脑袋,“你倒是一点都不见外。”
“百年没出来了,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这次过后,怕是又得等上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