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外围河边
一只虎兽将秋景异按倒在地上,眼瞧着那虎兽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就要将他撕碎。
秋景异一手拼死低着虎兽的头,一手在地上胡乱的摸着,天道大人在上,他果真命不该绝,摸到了刚才打斗中掉下的短刀,没有半点犹豫,抓起短刀插进虎兽那粗壮的脖子中,接着顺势拔出,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脸,虎兽应声倒下,压在了他身上。
虎头刚好倒在他胸前,那硕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秋景异就那样愣愣的看着,脖颈处还不断有血涌出侵染他的衣服,没多大会儿功夫,鲜血浸透他大片衣服,血淋淋的,整个人像是从血里捞出来一样,死里逃生,大口喘着粗气,拿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呼吸渐渐平静下来,秋景异呆呆望着还闪烁着金光的天空。他……杀了那只虎兽?这只虎兽因为他……死了?突然,他猛地掀开压在身上的虎兽,一个猛子扎进旁边的河里。
石头还在河里!
刚才石头为了掩护他逃走,被虎兽逼进河里,他可不会水啊!
来来回回在河里捞了半天,没见到尚孟人影,心一点点沉落谷底,不由得慌乱起来,石头本就是溺水而死,之后对水就有种本能的恐惧,平日里见到水都是绕着走,如今为救他再次掉入河中没了踪迹,这他要怎么跟他阿翁交代?
好在天道大人只是跟他开个玩笑,捞了半天,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把人给找到了,废了好大力气才将人弄上岸。
“石头,石头,你醒醒啊,醒醒!”
没了往日金贵的形象,秋景异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尚孟疯狂的拍打他的脸,嘴里大声喊着,试图将人喊醒。可任凭他怎么喊叫,怀里的人都紧闭双眼,给不了一丝回应。
颤抖的把手放到他鼻边,没有呼吸,随及秋景异脸色白一的跌坐在地,完了,石头他……
突然,秋景异‘蹭’地一下坐起身,脸上止不住的欣喜,没呼吸正常啊,石头他本来就没有呼吸,要是有呼吸才叫奇怪呢。
想到这点,秋景异将人小心翼翼放在地上,拿出他阿公给他的傀尸秘籍,从头翻看起来,企图在上面找到当下这种情况。可他将秘籍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没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望着躺在地上的尚孟,秋景异松开手里的书,鼻头一酸,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石头,对不起,对不起……”
四周传来妖兽的嚎叫,成功止住了他的哭声,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在妖兽找他们之前,得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妖族跟柳家是世仇,若是让妖族找到他们,非撕了他俩不可。
尚孟比他高了个脑袋,背着走实属不易,好不容易把人弄到背上,刚抬脚准备走,脚底传来的剧痛让他两腿一软,两人一同栽倒在地,顺着斜坡又滚落到河里。
托着尚孟再次从河里爬上来,没等喘匀气,就看见尚孟左手整个手臂都没了。
吓得秋景异气都没喘匀,慌忙四处寻找,斜坡没有,河边也没有,完了,石头的手臂被他弄没了!
“别慌,别慌,秋景异,别慌,稳住,稳住,一定能找到,一定能找到……”秋景异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后一头扎进水里,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河底乱石石缝中找了断掉的手臂。
没等他高兴,妖兽的嚎叫越来越近,“来不及了。”
顾不上脚上的疼痛,秋景异背起尚孟往反方向跑去。
直到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秋景异才敢停下,将尚孟慢慢放下靠着树坐好,这才泄气的瘫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听着不远处妖兽的嚎叫,秋景异两眼一闭,死就死吧,他是一点都跑不动了。反正在妖族他也活不下来,被吃了也好,就当……就当赎罪了。
只是害苦了石头,秋景异看向坐在旁边双眼紧闭的尚孟,若不是跟着他来妖族,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要是待会妖兽来了,他一定拼死护着石头,至少在他被吃之前,不能让那些妖兽碰石头一下!
秋景异躺了许久,一直能听到远处妖兽的嚎叫,却一直不见妖兽追来。
难不成这里有什么妖兽害怕的东西?
不应该啊,这里就是妖族的地盘,怎么还会有让他们害怕的东西?
秋景异撑起身体,朝四处打量。
普普通通的森林,没什么特别的,那是什么让妖兽不敢进来?
秋景异不确定了,他不确定是继续待在这里,还是应该快些离开,毕竟那些妖兽都不敢来的地方,他们待在这里能安全?
四周一片寂静,仔细观察着周遭,连只鸟都没有,真的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害怕。
秋景异想背着尚孟离开,可他又犹豫了,出去死路一条,在这儿还是死路一条,那还不如留在这里,看着自己红肿的双脚,撇撇嘴至少……至少还能少走些路。
挨着尚孟坐下,妖兽的嚎叫声渐渐减小,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眼皮一点点加重,秋景异靠着尚孟沉沉睡去。
“阿异,阿异,醒醒,醒醒······”
秋景异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秋楠,不确定的喊了声,“舅舅?”
秋楠笑着敲了下他脑袋,“怎么,睡迷糊了?连自己舅舅都不认识了?”
“怎么会呢,我就是······”
“好了,”秋楠打断他,“赶紧起床,咱到了,你阿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快起床,小心起晚了挨打。”
“到了?到哪了?”
秋楠摇头失笑,敲了下他脑袋,“还真是睡迷糊了,你忘了,宿州啊,我们到宿州了,好了,快起床,就等着你呢。”
任由秋楠拎下床,又由着他穿衣,然后跟着他们下船。
“阿异,阿异,回神,回神。”
“舅舅?”
秋楠笑了,“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不舒服?”说着,伸手去碰秋景异的额头,“这也不发烧啊!”
秋景异打量着周围,“我们这是在哪?”
“在哪?”秋楠奇怪的看着他,“你忘了,我们在宿州尚家啊?”
“尚家?石头家?”
“石头?”秋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石头是谁,“没错,就是石头家,你忘了,我们是来给你炼傀尸的。”
“傀尸?”秋景异小声的念叨,他想起来了,他们大老远从南川来宿州,就是为了把尚孟炼成他的傀尸。
尚孟,尚家少主,尚家百年不出的天才,他的阿翁从小将他带在身边教养,对他给予厚望。尚家所有人都坚信,未来在他们少主的带领下,他们宿州尚家将会到达一个更高的高度。
可就是这么一个被寄予厚望的少年天才,竟在他十二岁生辰的前一天溺水而死。
是的,没错。溺水而死。
宿州江河湖泊众多,在宿州长大的孩子自幼是还未学会走路就会泅水,可尚孟,三岁被立为少主,尚家百年不出的天才死于溺水,说出去谁会信?
秋竟异想不明白,他阿公是怎么说服尚家家主,也就是尚孟他阿翁尚厉,是怎么说服他让他同意将尚孟炼成他的傀尸。
《大渊志》里说世人讲究入土为安,对南川秋家皆是避之不及,唯恐死后被其炼成傀尸。也就是秋家实力强厚,除了云来柳家无人敢惹,要不然准会被仙盟除名,成为人人喊打喊杀的魔道。
总之,不知他们私下达成什么协议,尚厉同意了,尚孟成了他的傀尸,这次来宿州,目的就是把尚孟炼成傀尸带回南川。
“阿公,这是做什么?”
秋景异跟尚孟躺在两张挨着的石床上,石床周围刻着盘枝错节的凹槽,而秋楚雄正弯腰在地上用小刀刻画着他看不懂的阵法。
刻完最后一笔,秋楚雄起身走到秋景异面前,摸着他的头,“害怕吗?”
眼已经死去多时的尚孟,又回头看着秋楚雄,摇头,“阿公,我不怕。”
秋楚雄拍拍他肩膀,“好孩子,阿公相信你,”说着递给他一把开刃的小刀,“自己来还是阿公帮你?”
接过小刀,“阿公,我自己能行。”说完,对着自己的手腕用力划上一刀,小刀很锋利,鲜血止不住的往外冒,眼看血就要滴到地上,秋景异赶紧躺好把手放进凹槽中,血很快顺着凹槽流到尚孟躺的石床上,流经之处都闪着诡异的红光,片刻不到,凹槽中的血就被尚孟吸收,原本苍白的皮肤渐渐红润起来。
“阿公,这样就可以了?”
秋楚雄点头,抬手喂给他几颗药丸,“嗯,这样就可以了,剩下的就要看天意了。现在我得出去了,一个人在里面怕不怕?”
秋景异摇头,“不怕,阿公,你快出去吧,等着我的好消息。”
即使害怕也不能退缩,他明白,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在柳家,宫学里的先生只会教他什么琴棋书画,礼义仁信,连外家拳脚功夫都不教,这样一个世道,这些东西如何让他安身立命?他可不想一辈子只能任人宰割。
“嘶~”
秋景异是被痛醒的,疲惫散去,疼冻席卷全身,尤其是两只脚,血肉模糊,不忍直视,每动一下都是钻心刺骨的痛。
刚才尚孟替他拔出脚底的绣花针和石子,还没来得及上药就被虎兽发现,接着便是慌张逃命,石头为了救他被虎兽甩进河里成了现在这样。
秋景异向来嫌麻烦,阿嬷给他准备的储物袋被他留在船上没带来,尚孟倒是带来伤药,可刚才忙于逃命早不知在哪儿弄丢了。
这里不安全,还得继续赶路,旁边倒是有他认识的治伤的草药,但《大渊志》里说过妖族大多数植物都带毒,就目前这情况,他也不敢随意轻举妄动,只好随意扯下块布简单包扎一下。
手指上捻着从衣服夹层掉出来还未被水溶解的粉末,秋景异冷笑一声,他就说为何那妖兽光追他俩,现在算是明白了,引妖粉,不就是柳家最擅长的东西?又想起刚才尚孟从他脚上拔出的绣花针和石子,不由得感慨,自己烂命一条,难为他这位哥哥这让费心了。
只是他那位好哥哥怕是没想到,自己还活着吧?
七根绣花针、十二颗石子还有衣服上的引妖粉,秋景异双手渐渐捏紧,这笔账他记下了。
“清醒点,秋景异,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拍打着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
想到刚才那梦,秋景异拔出刚才捅死那虎妖的短刀,上面还残留着干透的血迹,嫌弃似的在衣服上抹了抹,对着自己手腕划了一刀,然后迅速掰开尚孟的嘴。
看着尚孟开始无意识的吮吸流出的血,秋景异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知道喝血问题就不大。他可是答应过尚孟他阿娘的,会好好照顾尚孟。引妖粉在他衣服上,那些妖兽摆明是冲着他来的,要不是为了保护他,石头怎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