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去了？敢让本少爷等这么久？”蒋海润问，他闻见周侨身上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接了个私活。”周侨回答。

“行吧，咱们赶紧上去。”蒋海润说着，没忍住笑了一声。以往他带人来这儿，都是他搂着人家姑娘，小巧香软。

这回倒好，不仅是一个硬邦邦的男人，和他一般高，还被人家搂着腰了。

挺有意思。

蒋海润订的是最好的房，毕竟他盯上周侨这块儿肉挺久了，当然要好好享用。

第一次见到周侨，是复兴社的特派任务，组织和他说，他的接头对象代号是“凤尾蝶”。

蒋海润本来以为是个女的，没想到是个大男人，不过是比他见过的所有女的都好看的大男人。

他当即就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专门喜欢玩儿男人。换成这样的，他也有几分兴趣。尤其是周侨人若桃花，下手却利落狠辣。

于是任务结束后，蒋海润用他惯用的追人技巧，给周侨送了好多稀罕玩意儿。周侨是照收不误，却一点不回应。

每次见到他都是冷言冷语，没有半分好话。蒋海润安慰自己，还不如八大胡同里的莺莺燕燕，有什么好的！

可是上次尖山村一见，周侨竟然还有几分无用的良善，他愈发心痒痒，好奇此人是个什么滋味。

他将这归咎于“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想着怎么都要咬一口，得到了就不会再惦记了。

“你记着答应我的，蒋家不许派人帮刘鸿儒。”周侨进门前，深深看了蒋海润一眼。

果然是和他一样，为了目的可以出卖身体，甚至一切的人。只是不知道周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蒋海润心想，回答道：“当然，本少爷说话算话。”

蒋海润话音刚落，就伸出手，想要搂住周侨的脖子，封住那弧度好看，却总是露出讥诮笑容的嘴。

可周侨动作更快，拿起扇子敲了一下他的手。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蒋海润只觉得手一瞬间麻了。

“我同意你碰我了？”周侨带着冷笑，看了他一眼，险些将蒋海润勾得神魂出窍。

泼辣劲儿，还挺会玩儿。蒋海润甩了甩手，问：“行吧，那你说说看，前戏要怎么着？”

周侨用扇子抬起蒋海润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蒋海润下巴轮廓正挺，只看长相倒是刚正挂的。

蒋海润挑了挑眉，道：“还满意吗？”

周侨摇摇头。他不太看重长相，但是此时竟然觉得，这人不够精秀，不够……锋利。

周侨脑子里浮现出另一张脸。

随即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不紧不慢走到床边，坐下，朝蒋海润招了招手。

蒋海润喉结上下动了动，走到周侨面前。

周侨斜斜靠在床头，指尖绕着一丝发梢，不容拒绝地开口：“跪下，自己脱。”

见着蒋海润迟迟不动，周侨不满意地抬眼，只见蒋海润一脸扭曲神色。

“你……这我可玩不来。”蒋海润将外套脱了，甩到地上，“我看我们还是按照我的习惯来。”

他说完，走上前，握住周侨的手腕，将人压倒在床上。蒋海润闻着周侨身上的淡淡冷香，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觉得浑身舒爽。

他贴近周侨的耳朵，低声道：“有时候，我也喜欢玩点强迫的……”

“是吗？”周侨喃喃，似乎是轻笑了一下。

下一秒，蒋海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侨反抓住手臂，反扑在了床上，丝毫动弹不得。

蒋海润吃痛之余，狠狠震惊住了。他是知道周侨气力大的，但是没想到这么大，就连他这种每日进行训练的，都拗不过周侨。

周侨的长发散落在蒋海润的脸侧，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

“好巧，我也是。”周侨笑着说。

蒋海润从刚见到周侨的时候就升起的违和感，终于在这刻得到了一个隐约的猜测，他不敢置信地问：“艹！你他妈想艹我？？”

周侨的笑愈发浓烈，他反问：“不行吗？我只当上面那个。”

蒋海润如遭雷劈，他没想到周侨长成这个样子，居然……和他撞了。

他一把推开身上的人，坐起身，脸色复杂地打量着周侨。

周侨似乎看出了他的挣扎，于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就算了。”

蒋海润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骂骂咧咧：“算了就算了，老子不可能被你压在下面！”

“我技术还行，你要不试试？”周侨眼睛上挑，迷惑人心的本事堪称聊斋里的男鬼。

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蒋海润一口气憋在了胸口上不来。他将地上的外套捡起来，又穿回身上。

“试个屁！赶紧滚！”

周侨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笑着从他军服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借着他的火点燃，就出门了，留蒋海润一人在房间里怀疑人生。

周侨走到乐都楼楼下，正准备去刘家看好戏呢，忽然，他定住脚，侧过了头。那边传来的视线实在是太强烈了，无法忽视。

江千劭不知什么时候也到这里来了，正靠在车前，死死盯着他，眼神沉冷如冰。

周侨吐了一口烟圈，心想什么时候又惹着这人了？

江千劭见他注意到了自己，但是毫无反应，于是更加来火，大步走向他，夺过他手里的烟，“啪嗒”一声扔到地上。

周侨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干吗？抽烟也碍着你了？”

江千劭恶狠狠地咬着牙，问：“你和蒋海润来这儿干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管的太宽了，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是我大哥？”周侨试探地看着他。

江千劭不知怎么，忽然地就怒火中烧，像是小时候最喜欢的假枪玩具，被江宗正送给了江天佑一样。

“你是我们江家的人，你知不知道？！”江千劭揪起周侨的衣领，强迫他直视自己。

“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和蒋海润私下来往，我就废了你，让你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轮椅上！”

周侨被揪着领子，但是丝毫不显得局促。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他想通了什么似的，蓦然抬起头，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甚至还有些讽刺。

江千劭威胁完，喘着恶气，松开周侨。

“我刚才说的话，你给我记住了。”他最后又说了一句，才转身离开。

周侨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

“大少爷，大少爷——”福子碰了碰江千劭的肩膀，挑了挑短短的眉毛，示意他看江老爷。

江宗正已经叫了他好几声了，但是江千劭都没听见。福子顺着江千劭的目光看过去，除了正在和江戊尘交谈的周侨少爷，什么也没看见。

难道大少爷在看周侨少爷？脸色那么差，周侨少爷不知道怎么又惹着他了。福子在心里默默为周侨少爷祈祷。

“嗯？”江千劭终于回过神，看向江宗正。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江宗正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二姨太杨新蕊浓妆艳抹的脸一动，抢着答道：“还能想什么呢？肯定是想伍天元那事儿呗。老爷您这大儿子可真有能耐，多年的交情都能丝毫不顾念，说开枪就开枪了。”

说完，杨新蕊又拍了拍江天佑，媚着嗓子道：“我家天佑啊，就不如他了。毕竟天佑这孩子，打小就善良。”

杨新蕊这话就差直接警告江宗正，他这大儿子是个白眼狼了。

江千劭笑着回敬：“十七姨娘，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是伍天元托我开枪的，我这只能算是，成人之美。”

杨新蕊听见那声十七姨娘，脸绿了绿。

杨新蕊本是八大胡同里的名妓“十七娘”，得了江宗正青眼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有了身孕，由此名正言顺进了江家的门。她还给自己改了个名字，用母姓，取名新蕊。

江千劭喊她十七姨娘，无非就是在羞辱她的出身。

杨新蕊愤愤瞟了他一眼。

“的确如此。”江宗正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就怕啊，哪天我们江家都容不下他这尊大佛了。”

江千劭听出了江宗正的话外之音，但是他已经懒得装父慈子孝的戏码了。江宗正既然已经开始派人查他了，就是已经防着他了，只是碍于北平其他人的眼光，还没找到好的由头把他逐出门。

“天佑，我将西街那块儿的几家铺子给你打理，你明日就去和掌柜的学学买卖流程。”江宗正对江天佑道。

西街那块儿的商铺价值千金，杨新蕊喜上眉梢，险些笑出声来。

江天佑却嘟起嘴巴：“爹——我不想学那玩意儿，难死了。还不如给我大哥打理，他掌管家业还能把我饿死了不成？”

杨新蕊听到这话，恨铁不成钢，在桌子底下狠狠揪了一下江天佑的大腿。

江天佑“嗷”的叫了一声，委委屈屈看着他娘。

“这事儿你不想做也得做，没得商量。”江宗正道。

江千劭眉头皱起，这老头什么意思，难道以后要把江家交给江天佑吗？

“还有戊尘，你娘嫁过来的时候，带着的两间铺子，这些年都是我在经营。以后就交给你了。”江宗正随口道。

甘姨娘出生于普通人家，父母好不容易才凑到的两间铺子做嫁妆，但是这两间铺子地段不好，利润一直都不怎么样。

江戊尘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似乎丝毫不介意他爹的区别对待。

“谢谢父亲。”

然而甘淇却淡淡道：“老爷，戊尘愚笨，管不了一点家业，还是请您代为管理吧。”

江戊尘看了他娘一眼，垂下了眼睛，瘦削的下巴动了动，但是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江宗正深深看了甘淇一眼，慢悠悠道：“也好。”

饭吃到一半，周侨又起身来，不过这次他倒不像是装的，脸色确实不大好。

“我吃好了，先回去了。”周侨的眼神也有些散。

“阿侨，你没事吧？要不要找医生看看？”江戊尘立即问。

周侨摇摇头。

“算算日子，是又快到你发病的日子了。”江戊尘叹了一口气。

周侨坐在桌子靠内，离开时要经过江千劭的座位。他路过时，江千劭又一次闻到了雪松和艾草之外的一股熟悉的味道——

到底，是什么味道？江千劭放下筷子，脑子里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