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下，云履踏上石板路，宫殿的大门在霍言策的身后缓缓关上，他掀起眼皮，一眼便瞧见了在外等候已久的伏昭。
“此次述职主子可还好？”伏昭飞快上前。
霍言策似笑非笑的看着伏昭:“难不成能吃了我不成？”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霍言策只是随意掸了掸身上几乎看不见的灰:“他很满意，赏了些玩意儿，便放我出来了。”
“霍言策！”
远远的，似乎有人喊了自己一声，霍言策循声看去，只见宋初回神色匆匆地朝着这里走来。
霍言策意外会在这里碰见宋初回:“刑部是接了什么大案子吗？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陪着我爹来的。”宋初回叹了口气道。
“是雁武关的事吗？”
“瓖都洪涝，这国库没有银子，兰诠从安都库银调来的赈灾银，安都丰饶，历年的税银，安都占了许多，前些日子安都布政使司上了个奏折，说是今年的税收许多都给了赈灾，所以上缴的怕是要缩减许多，但如今你们落北瀛族十三部正折腾的不行，雁武关的东蛮这儿最近倒是乖巧很多，他权衡利弊之下觉得缩减我们雁武关的军饷更合适些，便召了我爹回京说这件事。”
霍言策皱起眉来：“这军饷岂能随意缩减？少了将士们的吃食住行，日子长了是要出事的。”
宋初回耸了耸肩：“这便不是他所忧之事了，他远在庙堂，已远离军民多年。”
霍言策的唇紧绷，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殿门。
宋初回以示安慰地拍了拍霍言策的肩膀：“这些也非我们应忧之事，此次赈灾，你大功告成，风头尽显。我还尚未为你好好庆贺一番，稍待片刻，容我同行，共赴醉雅楼痛饮一番。”
霍言策瞥了眼宋初回：“哪是什么风头，留了不少恶名于疫民心中，你怕不是想借着这名头去见一见允娘罢了。”
“哈哈哈哈，还是你知我心，不过你这次风头尽显，朝堂之上却有不少同僚想认识你。”宋初回想要再拍拍霍言策的肩膀，却因霍言策凉飕飕的一眼将手缩了回来，“我本以为你同我是一样的，但这赈灾一事过去，你却同我不一样了，这事办的漂亮，你加官进爵的诏书不日便要下了吧？”
“兼都指挥佥事。”
宋初回讶然：“听我一言，我久居于瓖都，若不得为富贵而悠游之人，便寻一山头拜去，可需要我为你剖析一二？”
“不必。”
瓖都的醉雅楼位于瓖都的繁华之地，店内小二见是常客宋初回，便领着二人上了雅间。
绕过金漆彩绘屏风，只见青砖地上斜铺湘妃竹簟，桌上的瓷瓶躺着一株腊梅，腊梅半开，一截残香在雕花香炉之中袅着青烟。
屋内琵琶声起，一貌美女子斜抱琵琶，嘴中衔着吴侬软语的唱词，宋初回痴痴地看着，杯中的酒液在手边荡开涟漪。
霍言策半偏过头，倚着身后半开的西窗，檐角的铜铃轻晃，从这个角度正巧能看见楼外拥挤的人群，和淹没在人群之中的医馆。
“允娘的琵琶弹得真是越来越好了。”宋初回转过头，不满地看着自始自终没有朝这处投来一点目光的霍言策，“窗外究竟有什么？让你看的如此着迷。”
霍言策没有回答，只一味地看着窗外，好奇心使然，宋初回起身坐到霍言策的身旁，朝着他看去的方向投去视线。
只见一个不大的医馆被汹涌的人潮淹没其中。
“这不是施家大姑娘的那个医馆么？看来因赈灾出尽风头的倒不止你，这名声打出去了，以后若是想找施大姑娘看个病，都要做好排上许久的队的准备了。”宋初回扭过头看着霍言策，“听闻今日一早，宫里还赐了块匾给这济草堂么。”
“是么？”霍言策漫不经心地扫过楼下的人群和周边的马车，最后落在一辆马车上，“也来了不少的贵人，我看着，你们家也来人了。”
宋初回顺着霍言策的目光看去，果然在一群马车之中一眼便认出了自己家的:“应该是初韫的吧。”
“初韫？”霍言策回忆了一下，想起了那个小时总爱跟在宋初回身后的活泼女孩，“她怎么了？”
“这几日她有些食欲不振，昨日与我提过，想要来找这施大姑娘看看。”宋初回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霍言策，“你与她不是同赈灾么？可否助我先列？”
正如二人在楼上看见的那般，济草堂一早便忙的不可开交，那如长龙一般望不见尽头的队伍忙活了许久，丝毫不见变短。
“帮我把这药方拿去给玉璧。”施霁雯放下笔，将写好的药方抓起递给在旁等候的言子淮，“你来这医馆不过稍作观瞻耳。未料人潮如涌，竟致你晨时皆于此襄助。异日，我具馔相邀，以表谢忱。”
“无妨，我于医馆襄助，亦为行善之举。”言子淮的面容清俊，眉眼间透着股温润。
“我近时颇觉食欲不振。”
眼前的凳子空了一瞬，很快便坐下一个女子。
藕色广袖滑落半截，露出如雪般的皓腕。施霁雯伸出手，正欲搭上那截手腕，却见一家仆从旁伸手制止。
施霁雯抬眸，淡淡地看向那家仆。
“姑娘先瞧瞧我家郎君罢，我家郎君病的甚是严重。”
家仆话毕，便让开了半个身子，只见他身后站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公子，那名公子身着织锦长袍，领口处镶着雪白的狐毛，狐毛间的脸庞红润，瞧着甚是精神。
“他瞧着甚是精神，倒不像是病的严重，可有何详细症状？”
那名公子上前半步:“听闻施大姑娘的医术甚是高明，不如姑娘来诊断看看？”
该是哪家公子来寻乐子的。
施霁雯垂了眸，将手重新搭上眼前女子的手腕:“那便烦请君先往彼处排队。”
“近日饮食如何？”
“尚可。”
“可曾有旧疾之病史？”
女子抬起另一只手，托着腮，手指轻点脸颊，然后回答:“并无。”
“我家郎君这病的严重，闻医家素怀医德，姑娘如此漠视重病之人，实悖医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