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东西？

付淼感到浓重的压迫感，这一颗球体比上次看到的要巨大许多，也更近一些，他看到球体上表面上有块状嵌合的痕迹，痕迹并不紧凑，里面的光从这些痕迹里透出来，痕迹密密麻麻，让这颗球体仿佛一个蓝色的月亮。

球体下的男人被光罩着，却依旧能看清浓墨般的黑发，他的眼睛似乎也散发着与球体相同机质的蓝色。

付淼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很确定自己并没有在观看什么影像，但这颗球体，他也确实只在影像结束时看到过一次。

他艰难地爬起来，脚下没有实地的感觉，这让他总有一种会掉下去的恐惧，他看向球体下的男人，他们谁也没有先开口。

沉默了许久，那个男人向他走了过来。

实际上，那个男人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身体便瞬间化作了数字洪流来到了他的面前重新组合成了人的模样。

“付淼？”男人似乎终于确认了付淼的身份，有些诧异，他用手抬起付淼的下巴，细细打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谁给你的授权？”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付淼茫然不解，但他并没有在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于是他问：“你认识我？你是什么人？”

男人皱眉收回了手，他的神色冷了下来，垂眸看着这个只到他胸口的Omega，他的瞳色是黑色的，像一片雾，他问：“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你就敢进来？”

“……不知道。”付淼浑身紧绷了起来，他说：“我本来在家里睡觉，醒来就到了这里，我没有在做梦吗？”

一般情况，当人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时候，梦就要醒了，但付淼并没有要醒来的感觉，这一切异常的真实。

这不是梦……

付淼举目四望，这里太奇怪了，根本不是正常世界该有的样子，这里最多的就是数字，每一个数字都蕴含着巨量的信息，这些数字是微量子收集器吗？

刚刚这个男人将身体打散又组合的感觉很像他白天用收集器出现在秦阮家的时候，只是那些收集器看起来更像水。

男人面无表情，他冷漠地开口问道：“持有此处权限的只有三个人，除我之外，只有秦舟和亚希彼斯，谁给了你进入这里的权限？”

“我不知道。”付淼一问三不知，他警惕地瞪着眼前的人，他不知道这所谓的权限是怎么授权，但他通过收集器穿越到秦家接触到了秦舟，难保秦舟有没有给他什么权限，然后就是亚希彼斯，芙芙是亚希彼斯的子系统，权限也许可以通过芙芙给他？

但给他这个一无所知的人权限进来这个奇怪的地方干什么？

付淼想不明白，他又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男人打量着他，似乎看出付淼的确一无所知，他似笑非笑道：“想知道？如果我告诉你，就有人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说罢他退后了一步，转身看向那颗球体，发出两个指令：

【查询授权ID。查询授权记录。】

【查询中……】

电子音在这个空间响起，付淼没有听到回音，但依旧分辨不出这个声音从哪里发出来的，他不由得将目光落在那颗球体上，球体安静悬浮着，没有任何动静。

电子音迟迟没有给出结果，男人的神色凝重了几分，他耐心地等待着。

在这里，付淼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他看着那些数字的流动会不自主开始发呆，一晃神，那个男人便已经回到了球体之下。

他听到了电子音迟来的回复：【授权记录已损坏……授权记录已删除……并无相关授权记录。】

电子音一连改了两次结果，仿佛有什么神秘的存在追着电子音查询到的答案修改。

【授权ID：斯维尔忒。】

付淼心头猛的一跳，背脊发凉。

似乎察觉到了付淼的情绪起伏，男人看向了这边，杀意顿起，付淼心中警铃大作，无力感也攀上他的心头，为什么他总是遇到这种任人鱼肉的事？

但男人并没有对他动手，他只是站在原地，望着付淼，无数的数字条如喷泉一样从付淼的脚下升起，将付淼束缚了起来，男人平静问道：“付淼，你认识斯维尔忒？”

“我和她不熟！”付淼大喊，他愤怒又委屈，奋力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只和她见过一次！她没有和我说起过任何有关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笑了一声，分辨不出是笑付淼的话还是付淼这可怜狼狈的样子，付淼气闷，脸都发红了。

男人说：“在这个地方还没有完善前，越过权限闯进来非常容易，但他们无一例外地被秦舟处理掉了，□□上的，精神上的，以及社会上一定程度上的抹除。”

“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这些。”付淼死死咬着下唇，内心忐忑。

秦舟给他的第一印象过于柔和亲善，更不说秦舟还救了他一次，以至于他完全意识不到秦舟本身隐含的危险。

深入想想也该明白的，秦舟是亚希彼斯的创始人，而亚希彼斯如今在世的地位举足轻重，秦舟怎么可能是一个温良的人。

“不用那么害怕，我不会杀你的，秦舟也不会。”男人走了过来，束缚付淼的那些数字垮掉落回了地面，他说：“我并不介意你知道些什么，比如这个地方有三个管理员，只有这三个管理员授权，三个人之外的人才能进入这里，但是现在，你来到了这里，给你授权的，却是我从未听说的第四人。”

付淼心安定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小命保住了，不由松了一口气，他思索了片刻，道：“你要我调查斯维尔忒？”

男人听这话觉得好笑，他说：“我都查不出的东西你能调查出什么？”

付淼抿了抿唇，不敢吱声。

男人看着付淼，说道：“斯维尔忒绝对不是帝国的人，他能潜伏在帝国中，还悄无声息地获得这里的权限，其能力非同一般，想查到他的身份常规手段应该很难做到，相较而言，我更想知道，他把你送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或许是想通过我来看看这个地方。”付淼猜测，毕竟男人都说了，进入这里的人都被秦舟杀掉了，为了自身安全，让一个小白鼠来试探也是很正常的。

“为什么不自己亲自来呢？”男人微笑：“他不敢还是不能？至少，他应该知道，如果我，或者秦舟因为你的不请自来而愤怒，你是来不及传递任何消息的，还是说，他就是让你送死的？”

一滴汗从付淼额头滑下，他思索了下：“那我应该怎么做？”

“接触他就好。”男人伸手点了点付淼的手腕，平时他是将终端手环戴在这里的。

付淼抬头看了男人一眼，拧着手指点点头，沉默了片刻，他见男人不再搭理他了，他忐忑地开口说道：“我……该怎么回去呢？”

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沉思了一会，他手上出现了一把手枪，对准了付淼，他带着笑说道：“给你一个建议，你虽然是被授权进入这里，但并不是正规管理员授权，所以你实际是入侵者，入侵方式很新颖，精神力波轨，尝试去和你的授权者聊聊，学习怎么控制你的精神力，你这几天像只飘忽不定的鬼，到处跑。”

付淼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这把枪的款式非常复古，是压缩气体为动力，利用管状器具发射金属弹丸或者其他物质来攻击的老式手枪，相比现在的武器，攻击力不值一提，但对着毫无防备的人类头上开一枪，也能轻易让人的脑袋开花。

付淼没见过这种枪，严格来说，他见过的武器本就不多，但这玩意还是散发着让人胆寒的危险气息。

“砰！”

付淼惊恐地望着男人，耳边是与枪声一同传来的话：“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眼前的景色瞬间切换，没有任何过度，付淼在床上下意识弹了一下，坐了起来，他惊魂未定地望向窗外，天已经亮了。

他呼吸急促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摸了摸，他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觉，但那一瞬间逼近死亡的恐怖让他的手止不住颤抖。

【淼淼，您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我……”付淼转头看向柜子上的终端机，情绪复杂，系统之间的交流不需要时间，或者说，它们之间的交流可以在瞬息之间完成，再大的信息量也不过一个算力的功夫，这是人类难以想象的，此时的芙芙，应该知道了什么。

“我没事。”付淼有些无力地倒回去，用被子盖住了脸，他感到有些难过。

饭点的时候，苏雪茶敲响了房门，这次是由她亲自端着食物，她神色古怪，看了付淼好一会，说道：“今天要不要出去玩？”

付淼有些意外，他有些欣喜地抬头：“我可以出去吗？”

“当然，我并没有要囚禁你的意思。”苏雪茶笑了笑，拿出了一枚戒指，她说：“但你得带着这个。”

付淼咬了咬下唇：“监视器吗？”

“不是，这是精神力抑制器。”苏雪茶将戒指放在了餐盘上，解释道：“给你这个的命令太匆忙，这个抑制器很粗糙，作用一般，过两天会有更精准的抑制器给你，你先用着这个。”

“是……亚希彼斯那边的人要求给你给我的吗？”付淼本来想问是不是那个男人的要求，但他发现自己其实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也没办法形容他的存在，这很大可能会将那个奇怪的地方也一起说出来，到时候就真的性命不保了。

“秦舟让我给你的。”苏雪茶随口解释了一下。

“那不还是亚希彼斯嘛，秦舟就是亚希彼斯的主人。”付淼嘀咕了一句，端着盘子回房间了。

“……”苏雪茶眼中的情绪淡去，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付淼的房门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付淼在商业区玩了一整天，大部分时间是在图文馆，他在等斯维尔忒出现，但她就像突然出现一样，消失得毫无痕迹，后面的几天付淼都没有见到斯维尔忒，也没见到付瑜和切尔西，他仿佛被孤立了一样，没有任何人找他。

精神力抑制器被换成了耳钉的款式，是一朵白色小梨花的样子。

秦阮没有回来，付淼也回了学校，苏雪茶不再跟着他，毕竟她是alpha，不可能进去，她的任务似乎结束了。

但等付淼开始适应学校生活的时候，一个不该出现在学校的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嗨，好久不见。”斯维尔忒抬手向付淼打了一个招呼，另一只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她的脸上有一些涂鸦，像是某种胎记一样，有些难看，但她似乎毫不在意，吉祥靠在她的脚边，脸上露出了开心的表情，它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剐蹭痕迹，甚至还换了一块皮肤，像个补丁。

他们好像被打了一顿。付淼得出这个结论，视线瞟了一眼手环，手环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