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丞握着缰绳,熟练促马疾驰。
槐泽拨开车帘透气,后干脆挤到前室陪清丞驾马。不时还回头看看马车车厢,让淮流儿滚下车了可就不好。
陈伶坐在马车里面,挨着淮流儿。
白蛇窝在他怀里,他摸着蛇身鼓鼓囊囊的地方,有些担忧的怕它消化不良吐出来。
白蛇则毫不在意,舒服的眯着眼睡觉……
两侧风景很快闪过,槐泽注视前方,轻描淡写的问身后人,“药谷独你一人来的万香楼吗?”
声音不大,柔柔的,风一吹就散了,散到陈伶耳里听的不是很清,但他大致能猜出来于是开口,“他们不让,我偷偷溜出来的。”
他在黑市买蛊虫的时候,听老板说这次万香楼拍卖有很多稀缺的虫子,每一个他都很想要。
当天他就回家问爷爷,一眼就瞧见爷爷桌上的玉环,与黑市老板口中信物一模一样。
爷爷说过药谷里的一切东西都是他的,于是他把玉环拿走丢进口袋。
之后到处去找爷爷,谷里丫头说爷爷闭关去了,他不好打扰只能去找叔叔。
叔叔院里院外晒了很多药材,白蛇不喜欢,所以陈伶很少去叔叔这院子。但没有办法,他只能用白布在白蛇鼻子前缠一圈将就去了。
恰巧碰到叔叔在院里晒太阳,叔叔见他来显然很稀奇,问他想干什么。
陈玲全告诉他了,叔叔一听万香楼就重新倒回摇椅上,还让他离万香楼远点,不许他去。
可叔叔本人并不过问药谷的事,更别提陈伶了,就算他出门十天半月叔叔也并不会知道。
于是他嘴上答应下,夜里收拾收拾东西就走了。一个人摸索来到湘城……
药谷在安城,安城离湘城这么远,小孩就独自摸过来,胆子也挺大。
近来魔族动作频繁,也不怕半路遇害……
陈伶不知槐泽是怎么想的,但他是觉得被骗了,他在拍卖会上并没看到一只虫子都是些丑不拉几的瓶瓶罐罐,还不如药谷养蛊的盒子。
虽然二场他没去,但听周围人说二场基本都是什么紫色的果子,一点意思都没。
回黑市他一定要给骗他的老板身上下点虫子,教训他下,看下次还敢不敢。
淮流儿的蛊毒不敢耽误,一行人一刻不歇赶到安城。
到的时候天色已晚,在陈伶的带领下,几人抄近道轻功很快就到药谷门口。
到了熟悉的地方,一路上都在睡的白蛇苏醒,哈欠打老长从陈伶怀里爬下来,钻草里去了。
陈伶也没在管它,带着一行人进门。
进去后,他还没指叔叔院子在哪,槐泽抱着淮流儿很熟练的朝叔叔院子方向过去。
陈伶疑惑两秒,但很快想明白,摸着怀里挂着的玉扣,去溪里捞蛇了,任由两个他不认识的生人在药谷里。
叔叔眼光好,看人准。
既然是叔叔认定的亲人,没什么好防备的……
槐泽抱着淮流儿精准的落在房顶,后从房檐上跳下去一不小心还踹到了晾在门口的草药,叩手邦邦邦拍门,嘴里还喊着陈许宴。
……
陈许宴睡得迷糊,听到敲门声,脑子还混沌身体已经反应过来下床开门。
槐泽这小b崽子,大半夜又惹了什么事,又给自己造次成什么样了。
起床气还在身上,但身体很诚实的开门。
门一开怀里就被塞个小孩,乖乖这回伤道清丞了,看人昏迷他习惯性的抱着孩子放在床上,一边听槐泽说原因,一边去抽屉里摸出珍藏银针。
“他被人下蛊了,身子里钻进一小虫子,在手臂那。”
陈许宴一听是虫子,恶心的打了个寒颤。
从抽屉里重新拿出副银针,顺着手臂果然看见。
陈许宴连摸都不摸,凭着感觉就扎进去,一针两针……竟然用了一整副。
但成效显著,银针全扎进去,昏迷不止的淮流儿突然坐起来,弯腰对着床边干哕。
陈许宴虽然脑子混沌,但眼疾手快非常熟练的把桌旁的渣斗放在他最嘴边,让他吐筒里。
动作如云流水,一气呵成,陈许宴自己都心疼自己。
吐完后又扎了他几针,告诉槐泽好了,让他把清丞抱回去吧。
清丞居然还会受伤让人下蛊,陈许宴困得眼睁不开,明再问发生啥了吧。
之后清丞伸手将床上的清丞抱起来……
?
见鬼了两个清丞,还有槐泽……
什么?小槐泽?小槐泽回来了?!!!!
陈许宴混沌的脑子这才清醒,这才注意到怀里小孩不是清丞。
清丞早已长成大人了,他旁边还站着与槐泽三分像的,刻意用易容术的,槐泽……
“陈叔,好久不见。”槐泽褪去易容,笑魇如旧,“这次来到急,没带雪梨香。”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完完整整的
槐泽。
臭小子……
陈许宴鼻头一酸,情绪上窜。
……
第二天一早,淮流儿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这是哪?重新投胎了吗?
坐起身,下意识去找师傅的身影,可陌生的房间里没有一个人。
被拐了还是被救了,一时间摸不准情况。
他赤脚下床,开门……
院子里,他师傅和一个陌生男人一人一个摇椅在晒太阳,清丞在旁边替两旁晒着的草药翻面。
一片祥和的景象看的淮流儿恍惚,他这是到天堂了?
陈许宴看见人愣在门口傻站,好心提醒悠闲自得的槐泽,“你娃出来了。”
一旁清丞吓得筛子都掉了,草药落了一地,陈许宴急得坐起身子,“哎呦,乖宝,这药可难寻,手稳点别霍霍完喽。”
槐泽听的一头雾水,什么娃,清丞什么时候背着他生了一个娃?
扭头见光着脚丫子的淮流儿,一个手帕扔他脸上,“进去鞋穿了再出来,谁许你光着脚踩地板的?别冻感冒了。”
淮流儿摸摸鼻子,哦了一声后进屋子找鞋。
陈许宴有些诧异的看着槐泽,什么时候家里最没规矩的小孩会说教了?以前养着清丞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这么多年变化这么大?
其实也不怪槐泽,其实包括槐泽在内的清丞,江舟与等人都是散养,野着长大的。
槐泽小时候追着兔子屁股咬的时候,他师傅还以为是正常的。
直到江舟与来后才有所改观,但变化不大。
清丞这小子,大小皮糙肉厚,也就这么过来没出什么幺蛾子。
就算有,抱到陈许宴那剩一口气还能把命捡回来。
到淮流儿就不一样了,淮流儿身子不如他们,小时候他赤脚跟槐泽跑山里玩一整天,槐泽都没觉得不对。直到夜里,小小的孩子摸着体温吓人,额头烫的都冒烟了,槐泽才隐约觉得不对。
夜里轻功飚了不知多远,才从深山里出来去镇上敲响大夫门。
袅袅烟雾里,他才知道小孩光着脚玩还会着凉得风寒。
大夫告诉他,孩子再烧一会就难救,还可能烧成个傻子。而且孩子烧得都一段时间了,责备槐泽怎么现在才送来。
槐泽想了想,往药罐下填了把柴,其实从山里回来他就注意到淮流儿脸红红的,他以为是兴奋高兴的。
大夫一看他样,就知道他平日里对娃不上心,苦口婆心教育他好一通,念着注意事项。
槐泽默默搅着煮的黑糊糊的药,心里默默记下。
……
见淮流儿进屋了,槐泽伸了个懒腰,出口解释:“不是我娃,捡的,当了个小徒弟养。”
陈许宴悄悄看了眼清丞脸色,见他恢复正常了,笑着和泥,“挺好,给丞儿填了个师弟。”
清丞没说话,看着不像是开心的样子,继续勤勤恳恳翻晒草药。
“对了,小槐泽。你回来这事儿,舟与可知道?”陈许宴冷不丁问了句。
只看槐泽依然自若,口中的话却带稍苦意,“他不知,也麻烦陈叔帮我先瞒着。”
陈许宴还想劝两句,淮流儿已经穿好鞋出来的,槐泽开口转移话题,对淮流儿介绍道,“过来打招呼,这个是你陈叔公。”
淮流儿听话,走过来拱手鞠躬,“叔公好。”
谁不喜欢乖小孩,陈许宴笑着扶起身,“是叫流儿吧,也是长得一表人才哈哈哈。”后对着淮流儿上下左右看看,很是满意,“跟陈伶同龄吧,还能交个朋友。”
淮流儿不知道陈伶是谁,但长辈高兴就好。
“差不多吧,看着是一样的。”槐泽道。
陈许宴也不为难孩子,夸几句就放小孩走了。淮流儿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干啥,看清丞在旁边筛药于是自觉拿起筛子帮忙干活。
更懂事了,深得陈许宴心。不由得想到自家谷里孩子,整日头发留的老长不喜与人亲近,而且莫名躲着他。
感喟万分,想到什么陈许宴凑到槐泽耳边低声问,“他知道你的事吗?”
槐泽摇摇头。
意料之中,要不是蛊毒估计现在连他都不认识。
当年发生的事,陈许宴并未刻意去打听,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想左右为难。不过,如今看槐泽这么东躲西藏的心里也是心疼,想开口劝他却不知道从哪说起……
槐泽自小在他眼皮底下长大,他什么脾性陈许宴还不了解。
黎山里,连条鱼都是倔脾气……
解铃还须系铃人,小辈们的事他还是不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