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不死加护，柴誉觉得尚有拯救的余地。

他看向知春女神，语气诚恳，“能收回去吗？”

知春女神问：“怎么，你不喜欢吗？”

柴誉一本正经地瞎扯道：“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因为有限，所以宝贵，我不想让我的生命贬值。”

玛尔巴斯喝着花茶，凉飕飕地说道：“真是想不到啊，你竟然会有这么积极的想法。”

柴誉说：“闭嘴。”

玛尔巴斯耸耸肩，“哦。”

知春女神摇头，“很遗憾，加护一旦给予，就无法收回了。”

“而且，你是第一位获得不死加护的魔法师。在你之前，甚至说是在你之后，都不会有如此幸运的魔法师了。”知春女神声音轻缓，笑容里带着理解的善意，“当然，如果你想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我这里刚好有些事情需要解决。”

柴誉：“……”

玛尔巴斯嗤笑一声。

拉斐尔抬腿，踢向她的脚踝。

玛尔巴斯举起双手，“我的错。”

顶着知春女神期许的目光，柴誉默默开口道：“谢谢，我不需要，我的生命已经很有意义了。”

无意义怎么不算是一种意义呢。

知春女神微微偏头，说：“好吧。”

她的视线停留在柴誉的身上，问：“你通过S级比赛了吗？”

柴誉说：“没，B级比赛都没过呢。”

知春女神若有所思，“是吗，我还以为你早就过了呢。”

“也快了。”小老头说，“B级比赛以后就是S级比赛，隔了不到三个月。”

“好，我知道了。”知春女神笑道，“那就祝你成功吧。”

柴誉不想说话，“你还是祝我失败吧。”

知春女神点头说道：“你很幽默。”

柴誉更不想说话了。

来神界一趟，直接把他的一辈子搭进去了。

不死加护，S级比赛，疑似是异世界朝他开的第不知道多少枪。

离开神界之后，硬生生挨了两枪的柴誉依旧没有从长生不老的绝望漩涡里漩出来。

喜之郎倒是心情不错，它本就神经大条没个正形，如今不死加护一出，它更飘飘然了。

柴誉飘不起来。

柴誉想一头扎进海水里。

“这样一来，我们都可以长生了啊。”喜之郎絮絮叨叨地说道，“玛尔巴斯是恶魔，拉斐尔是神女，本身就是长生种啊。”

说完，它忽然沉默了。

在座四人，三人长生，便只剩下了小老头，只有他是普通人类，有着正常的生老病死。

小老头目视前方，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拉斐尔知道喜之郎没有说完的尾音，于是说道：“不用担心，药剂管够，别说延年益寿了，长生不死都行。”

小老头促狭笑道：“哥布林的药剂啊？”

拉斐尔思考几秒，歪头说道：“如果你嫌弃哥布林的话，我可以用洛克鸟的血，很干净的，没有杂质。”

“算了吧。”小老头摇了摇头，“我对长生没有什么执念，对我来说，遵循生命规律就是最圆满的结局。”

年轻时，他不是没有产生过诸如永生的想法，但随着年纪渐长，父母的离世，爱人的逝去，孩子逐渐成长为人、外出游历，他的心境变了。

他所珍视的一切，在时间的洪流之下，不过是一粒毫不起眼的沙子，被裹挟着前进，又被裹挟着后退，冲刷磨蚀，直到沙子碎裂，消失不见。

所谓生死，不过是一念之间。

小老头笑眯眯地说道：“我就这样活着，没什么不好。”

柴誉幽幽地说：“我就这样死着，没什么不好。”

“你可不能死，你才多大啊。”小老头说，“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柴誉摇头，“不长，一眼望到头。”

瑟尔沉默地看向他的侧脸。

柴誉用胳膊肘碰碰小老头的肩膀，“你没有迁移加护的魔法？”

小老头问：“你想干什么？”

柴誉诚实说道：“想把不死加护丢给你。”

小老头摆了摆手，“你死了这条心吧。加护是神给予的特殊标记，无法消灭，无法更改。你与其动歪心思，不如想想今晚吃什么。”

柴誉想死。

“哎，说到晚饭。”玛尔巴斯凑上来，“我的侍从又找到了两颗魔蛋，个头不小，今晚把它吃了吧？”

拉斐尔说：“我要吃蛋挞。”

柴誉皱眉，“你们哪儿来的魔蛋？”

因为瑟尔的化形和发///情期，他都快对魔蛋ptsd了。

玛尔巴斯踢着石子，说：“估计是哪个不长眼的恶魔，趁最近魔王式微、偷摸运过来的吧。”

她眨眨眼，狡黠笑道：“不吃白不吃嘛。”

在魔界，针对魔蛋有着一系列的规定，保养孵化是最基本的要求。

直白地说，魔蛋在魔界有着一定地位，没人敢吃，也没人会惦记里面的蛋清和蛋黄。

如今魔蛋经过颠簸周转，到了他们的手上，可不得发挥东道主精神，把它们通通做成菜嘛。

而且，依附在魔蛋上的魔力，浓郁厚重，堪称魔法师独有的滋补品。

这么好的东西，不吃，那岂不是浪费嘛。

柴誉有点疲累了，“你们还没吃够吗？”

玛尔巴斯郑重点头道：“是的，没吃够。”

柴誉叹气，“吃吧。”

玛尔巴斯笑道：“好呀好呀。”

回到家中，喂饱窝在院子里的动物，玛尔巴斯和拉斐尔抱着魔蛋走进厨房。

两个小时以后，她们端着大盘小盘走向客厅。

太阳蒸蛋，班尼迪克蛋，薯蛋泥，茄汁蛋饺，南瓜胡萝卜鸡蛋饼，焦糖脆皮玛芬，蒸鸡蛋，柠檬玛德琳，可可戚风蛋糕，摆满了一整张桌子。

不仅有色有味，还有磅礴的魔力。

吃到一半，玛尔巴斯忽然说道：“过段时间，我就要回魔界了。”

拉斐尔看向她，问：“去几天？”

玛尔巴斯想了想，试探地说出了一个数字，“两个月？”

拉斐尔蹙眉问道：“怎么这么久？”

“还行吧，主要是去调查一些事情。”玛尔巴斯摸摸鼻子，“可能会和其他高阶恶魔起点儿冲突，所以时间要久一些。”

拉斐尔沉默两秒，说：“我陪你一起去。”

玛尔巴斯说：“你是神女，去什么魔界？”

拉斐尔抿唇说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去。”

“真没什么好玩儿的。”玛尔巴斯劝说道，“难道你想每天隐蔽气息吗？”

拉斐尔说：“可以啊。”

玛尔巴斯呵呵一笑，“拉倒吧。”

“我赞同拉斐尔的做法。”小老头慢悠悠地说道，“魔界本就不稳，你一个人去，万一出意外了怎么办？”

玛尔巴斯扯着面包的硬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能出什么意外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老头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玛尔巴斯长长地嗯了一声，转而看向柴誉，“你呢？”

柴誉头都没抬，“我都可以。”

反正已经有不死加护了，再怎么挣扎都是无谓。

而且，魔界挺好的，还能牵大魔族的尾巴，把它当风筝放了。

玛尔巴斯有些犹豫，“再看看吧。”

吃完晚饭，小老头照常教授柴誉新魔法。

“今天的魔法很实用，记好了。”小老头把住柴誉的手腕，“侦测，是冒险时必须装备的技能，可以帮助你探查百里之外的情况。”

柴誉神情恹恹：“哦。”

小老头拍了一下他的手腕，“别光哦啊，和我一起念咒语。”

柴誉叹气，“哦。”

喷泉旁，玛尔巴斯边吃树莓，边观赏着教学现场。

趁师生二人休息的间隙里，她问瑟尔：“神兽的魔法体系是什么样儿的？”

瑟尔想了几秒，伸出右手，食指与拇指相对，打了个响指，掌心中瞬间燃起了一团明火。

玛尔巴斯停住动作，愣了愣，“你不用魔杖的啊？”

瑟尔说：“不用。”

玛尔巴斯嘶了一声，“威力怎么样？”

瑟尔抬指，一团火飞到空中，径直奔向东南角的桦树，明火像是一把利剑，连续穿破了几十棵树，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小片丛林的倒塌，惊起一群麻雀。

“……”玛尔巴斯默默地多吃了两颗树莓，“恁强啊。”

她看向正在中场休息的柴誉，指责道：“作为队里最弱的魔法师，你有什么头绪吗？”

柴誉喝了口水，“阅。”

“只是现在比较弱啦。”小老头替他辩解道，“假以时日，估计能和你们相提并论了。”

玛尔巴斯吃着树莓，碰了碰拉斐尔的腿，“听到没有，让你勤加练习呢。”

拉斐尔看向玛尔巴斯的眼睛，“你觉得你有资格说我吗？”

玛尔巴斯挺了挺背，“有。”

拉斐尔扣上魔法书，“打一架？”

玛尔巴斯站起身来，“打就打，谁怕谁啊。”

看着她俩吵吵闹闹的身影，柴誉叹道：“年轻真好。”

小老头笑了一声，“你不年轻吗？”

“没。”柴誉说，“我已经是精神入土的人了。”

结束训练，其他几人回到楼上睡觉，柴誉拿着换洗衣服，走进浴室。

刚脱衣服，浴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一条缝。

柴誉看着那道缝，总觉得此情此景有点眼熟。

下一秒，瑟尔推门而入，同时关门上锁，靠在门板上，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柴誉。

柴誉慢吞吞地穿上衣服、扣上扣子，问：“你要干什么？”

瑟尔向前一步，说：“我想和你一起洗澡。”

柴誉蹙眉，“你什么毛病？”

瑟尔问：“不可以吗？”

柴誉反问道：“你觉得能可以吗？”

瑟尔不说话了，开始脱衣服。

“……”柴誉沉默，“你不走，那我走。”

瑟尔挡住他的动作，耳尖带着薄红，“就这一次，都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