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宽阔的客厅旁边，有一个平时不太会用到的会客室。

金乐贤把热茶端进去以后，就很识相地关上了会客室的门，来到客厅吃从刚才那家餐厅打包的食物。这些食物几乎没有动过，看顾熙他们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吃了。

做牛马到这个份上，金乐贤觉得自己真是绝了。

而一墙之隔的会客室里，气氛却十分紧张。

顾熙坐在陆海川的身边，在他们的对面坐着正打量着昂贵陈设的卫警官。

“我只有在凶案现场，才会看到这么华丽昂贵的房子。”卫警官感叹着。

顾熙苍白着脸，一点也不欣赏对方的幽默感。

他伸出手：“把照片拿出来。”

“这是证物，”卫警官小声嘀咕着，但是拿出了笔记本，与刚才在餐厅相比，他拿出了更多的照片，放在他们之间的长桌上。

顾熙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伸手将桌上的照片拿过来翻看。陆海川坐在顾熙的旁边，看着他手里的照片，看到内容以后，也是微微挑了挑眉头。

最上面的一张就是卫警官在餐厅里，给顾熙看的照片。

照片的角度是站在地板上，从45度从下往上拍的，拍摄的内容是一个吊死的女性。

那是林雪，尽管她的表情扭曲狰狞——但有些人，你不用怎么分辨，就能知道那是她。

顾熙闭上眼睛，但是那张照片的影像还是映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去摸索陆海川的手。

陆海川有些意外，但是还是握住了顾熙的手。

顾熙发现自己的手现在跟陆海川一样冷，但从那双手里，还是得到了一丝力量，他去翻接下来的照片。

有一张是女孩被放在地板上的照片，她的脸部肿胀，皮肤青紫，眼睛周围有微量的出血。有一张是上吊绳子的特写，绳子打了双结，绳圈绕了两圈。还有一张是颈部的特写，能看出来颈部肌肉撕裂，颈椎已经产生了骨折。

这确实是自杀。

而且自杀的意愿很大。

可林雪是医大的学生，自然知道吊死有多么痛苦。她想要自杀，有无数种方法可以选择，但是最后却选择了一种这样痛苦的死法。

她一定对她自己很失望，所以才选择了这种方法结束生命。

“我不懂，这是……为什么？”顾熙将照片放到桌子上，然后又将照片翻转放下，他不想再看到这个。

卫警官还没有回答。

陆海川却率先开口：“为什么找我们？”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了手机。

卫警官看到他拿出手机，立刻着急站起来，似乎想扑过来抢手机：“别、别打电话！”

“目的？”陆海川似乎不为所动，安静地看着卫警官。

卫警官看到陆海川的脚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来，脚踩在了长桌的边缘上。只要他想，那张桌子就会压过来，然后他就有时间打电话，无论叫警察，还是叫律师，甚至是楼下的保安，都够自己麻烦了。

“给我点时间，”卫警官举起手，他有些苦恼地说，“我知道不应该来打搅你们，但是……车祸并不是个意外。”

陆海川依然拿着手机。

卫警官舔了舔嘴唇，看向顾熙：“你不知道林雪死了，是吗？她死了五个月了，仔细想想，你对林月的事情，知道多少？”

顾熙茫然地看着卫警官：“我……我和林月是高中同学，然后我失忆了，我不知道……”他似乎在组织语言，“林月说……，不，我说林雪肯定在读医大吧，他说是的。”

顾熙茫然地沉默了一会，忽然低下头捂着眼睛：“我还让他给小雪带消息，说我问她好……天啊。”

陆海川终于放下了手机，轻轻环住顾熙的肩膀。

“小雪，为什么非要自杀，她就没想过她哥哥吗？”顾熙喃喃自语，他拿出手机，“我得……给林月打个电话……”

“等等。”

陆海川和卫警官异口同声地打断顾熙的动作。

顾熙怔楞了片刻，缓缓放下手机。

陆海川没有说些安慰的话，反而低声道：“我应该……”他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

顾熙抬手制止了陆海川的话，他深吸一口气，表情恢复了正常，虽然仍有些疲惫，可是他的眼神里有了自制冷静，像是又能够控制一切了。

他看向卫警官：“坐下来，把话说清楚。”

卫警官挑了挑眉头，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现在他的坐姿不像刚才那样端正，反而有点吊儿郎当，一只脚还架到了另一条腿上。他伸手将那些照片重新翻过来，给顾熙和陆海川展示：“这是我私下的调查，在这件案子上，从律法上来说，已经结案了。”

他补充了一句：“这女孩是妥妥的自杀。”

卫警官继续说下去：“但是我要追查的，是一个秘密俱乐部，我把那个小团体称为‘俱乐部’，但他们自己可能不这么叫，反正有几个权贵家的孩子搞了这么一个小团体。”

“可能本来是弄着玩，但是现在性质完全不一样了。看，一个女孩自杀了，跟他们有关系，他们……还搞了违禁品。”

会客室内的气氛骤然凝固，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顾熙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刚才情绪化的表现，陆海川依然轻轻环着顾熙，视线只停留在顾熙的侧脸上。

顾熙安静地听了卫警官的话，林雪在五个月前被林月发现在家中上吊自杀，经过调查以后，证明是自杀。卫警官也是通过这次的案件与林月认识的，林月来找过卫警官很多次，最后还原出了林雪自杀的真相。

林雪遇到那些人应该是个意外，但之后就不是了。他们给林雪吸食了违禁品，后来可能还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林雪终于控制不住事态，选择了自杀来结束这一切。

“我答应林月，我会去查这个俱乐部的，但是……”卫警官顿了顿，“我想他大概等不及了。”

顾熙立刻问：“这是什么意思？”

卫警官揉了揉有些乱的头发：“是的，我想他应该……选择自己动手了。”他说着，翻了翻笔记本，将一页内容展示在他们面前。

上面有五个人的名字，其中两个人的名字已经划去，其中一个名字是他们认识的，就是之前跟他们在酒吧冲突的那个洛家的小子。

另一个人，顾熙不认识，看向陆海川。陆海川点点头，回答他：“是两个月前死的。”

“这个人，死在了监狱，因为违禁品的事情进去的，然后嘛在里面跟人打架，被人打死了。”卫警官指着洛家的小子说。

“那和林月有什么关系？”

卫警官点点头，忽然咧嘴笑了一下：“杀他的那个人是无期徒刑犯，事发前五天的时间，林月有一次探访记录，昨天我查到那个无期徒刑犯的妻子账户上多了一笔钱。”

顾熙问：“林月转的？”

“不是。”

顾熙看着卫警官。卫警官又说了另一个人的死亡原因，酒驾以后，开车撞出了大桥，连人带车开进了江里，捞上来死的透透的了。死前一周，林月作为离婚律师，去过他家里。

“你怀疑是林月做的？”顾熙问。

陆海川接上去说：“你没有证据。”

“是的，我没有，”卫警官揉了揉更加乱的头发，“对你们的车祸也是。”

顾熙一窒：“你在……说什么？”

卫警官直言：“车祸前一周的时间，林月频繁地出入你家，不过监控应该已经被覆盖了，但是因为车祸的时候，交警大队那边保留了一个月的记录，所以能看到林月有进出。我听说你们夫夫之间感情不和，所以林月可能作为离婚顾问来到你们这里……”

“不，等等，”顾熙打断卫警官的话，“我听不懂，你是说林月……还想杀我？我不在名单上啊！”

他看向陆海川：“我之前难道参加了什么权贵的小团体吗？你知道吗？”

“你没有做这些事情。”陆海川说，他看向那页笔记，忽然伸手翻了一页。

卫警官没想到他忽然出手，没有来得及制止。

那一页的后面还有几个人名，陆秋夜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几个人是什么？”陆海川追问。

卫警官连忙收回笔记本：“咳，你乱翻啥！”

“上面有我堂弟的名字，”陆海川的声音平静，“我需要知道他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如果我说他也是其中之一，你会怎么办？”卫警官收起那本笔记本，琥珀色的眸子狡猾地看着陆海川，“这对陆家来说是个丑闻吧？该怎么办呢，还能保持观望态度吗？”

陆海川低头看了顾熙一眼：“既然事情与我们发生的车祸有关，还牵扯到了陆家的人，那我也没办法保持观望态度了。”

卫警官的嘴角抽了抽，他坐在那里不停地抖着脚，最后还站起来走了两圈，但另一边沙发上了两个男人保持着沉默的态度。

最后卫警官又坐了下来：“第二页的名字……这几个人应该属于，嗯，怎么说呢，可以认为是没有达到他们这个俱乐部核心的会员，可能算是候补会员？陆秋夜可能还在考验期，林雪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在国外念书，所以应该没有参与林雪事件，但是至于现在，我就不太确定了。”

“顺便说一句，林月在他妹妹自杀之后，就辞掉了律师的工作，专心在他妹妹的事情上了。”

“他不是律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