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回是有问题,但我可以解决。”谢崇缓缓道,“我有另外一事需要你来解决。”
温颂换了右腿支撑身体重量,十分感兴趣:“什么?”
谢崇神情专注:“山洞里的问题你还未回答我。”
原来是要说这个,温颂放下手臂,双手撑住窗沿,想了片刻,粲然一笑:“等解决完凶兽之事,我再来回答你,可好?”
说起这个,凶兽碎片她还没来得及研究,凶兽骨骼可是精钢所制,如此巨大的身形,如此精密的结构,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背后是个人还是组织,取代宗门后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四大宗门被渗透了多少?
如何才能让对方现身?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止关系到宗门还有她的穿越缘由和往后去留。
假如真有机会回去,谢崇会愿意跟她一起走吗?
她不是不可以留在这里,只是她的父母她的事业都在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有她所有的牵挂。
说抛弃就抛弃不太可能的。
“如若我现在就想知道呢?”谢崇不动声色靠近半步,眉目低垂,安静中又带着微不可查的压迫感。
最后一丝余晖沉入地平线,房内独角仙灯有灵力加持,‘唰’的窜出火苗,二人影子投在客栈斑驳墙壁上,室内静默无言。
温颂迎上他的目光,嗓音轻缓:“不是你想要的答案,你也要听吗?”
夜风乍起,撩起她的发梢,几缕幽兰清香拂过鼻尖,谢崇唇角微抿,摸着掉了好几颗珠子的手串,只问出一句:“为何?”
今晚是个好机会。
他既愿意相信她,且毫不犹豫同她一起离开,温颂决定告诉他真相。
“我的机甲你看到了。”温颂正色,“我想你也应该猜得到,它确实不该存在在修仙界,当然,我亦不属于这里,这样你还要听吗?”
“颂颂,你连谎话都不愿意骗我吗?”谢崇心下失落,“我们…… 。”
“谢崇。”温颂打断他,“我想知道是谁要杀我,为何要杀我。”
一个可能连明天都没有的人,谈什么情说什么爱?
无法揪出幕后之人眼下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她不想给对方无谓的希望更不想骗他。
谢崇收拢手串,握在掌心:“好,那我帮你找出凶手。”
一只纸鸟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上,谢崇展开白纸:酉时,后山密林,周与斗篷人密会,黑雾遮面无法看清长相。
“你要他们两个留下是为了监视周回?”温颂凑近看完来信,“你不怕他俩出事吗?毕竟幕后之人修为不低的。”
她恍然想起临走前,谢崇拍了拍姐弟二人肩膀,许是那时给的暗示。
“嗯,我给过他们一些法器,必要时可保命。”谢崇摇晃两下,白纸无火自焚,“今夜不要妄动,明晚再做打算。”
温颂拎起瓷壶倒了杯冷水:“今天我们被迫离开,‘他’一定开心坏了,今晚何不回去一趟?”
谢崇握住杯身,几息间冷水冒起烟雾开始沸腾:“我们如此轻易离开不免被怀疑,今夜按兵不动。”
“也好。”
“二位客官,您点的菜已经上齐了,请慢用。”小二轻手轻脚的将三菜一汤放下,识趣地关门走人。
没有看到饭菜还好,看到了温颂肚子里的蛔虫被勾出来了。
从她受伤到她苏醒再到被‘驱逐’,差不多两天两夜没有进食,奇怪的是她一点饥饿感也没有,约莫跟内丹有关。
提起内丹不免想起灵猫,她夹起红烧鱼块:“咪咪最爱吃的就是小鱼干。”神色落寞,眸中带着思念。
谢崇辟谷已久,静坐一侧:“改日我送你一只。”
“那不一样。”温颂搅着碗里的汤汤水水,“那日它在草丛里奄奄一息,见我靠近本来龇牙低吼,我说要带它回去治伤,它立刻放下戒备,乖乖跟我走了,你说这算不算它选择了我。”
“算。”
“所以,不管以后再拥有多少只灵猫,它在我心里永远排在第一位。”
温颂提起精神:“不提它了,菜要凉了,你不吃吗?”
谢崇摇头。
“我还记得初次邀请你吃饭,你答应了呢。”温颂渴了口汤,双眸放光,甚是意外,七翠羹看上去平平无奇,味道却鲜甜浓郁,一口下去齿颊生香回味无穷。
谢崇微笑:“听你说荷花酥好吃,便好奇是否当真如你所说那般。”
平日里,善渊君清风霁月、不染尘埃,不曾想竟有这般重的好奇心,倒是叫人意外。
温颂忍不住笑开了:“味道如何?”
“尚可。”
“口味这么挑剔,究竟什么样的美食才入得了你的眼啊?”温颂抬眼,忽的记起祝锦说过他曾是太子,那倒也不奇怪了。
谈笑风生中,杯盘见底。
温颂饮下温水:“话说,你之前提过那个引魂灯,它真的可以使人复生吗? ”
谢崇默默掀起眼皮:“收集魂魄的法器多如牛毛,复生之事不好说,你修为尚浅,最好不要冒险。”
真是的,太聪明了也不好。
她也就是问一嘴,这人已经猜到她想做什么了,她确实有这个想法,祝锦不该就此陨落,她想要她回来。
尽管谢崇猜到了,温颂嘴上不承认:“我没有要冒险的意思,那盏灯找个时间拿回来让齐玉追溯一下可行吗?”
溯魂之术频繁使用会有负面影响,可眼下情况紧急,不得不如此,日后多送齐玉一些灵丹妙药好了,也算是补偿。
“明日辰时你我二人去一趟雪影宗。”谢崇颌首,斟酌片刻,“只是已过去多日那盏灯是否还在不好说。”
盈夙疯狂的行为谢崇记忆犹新,他不确定释灯会如何处置引魂灯。
温颂搁下杯盏:“好。”
不多时小二进来将碗筷收拾好又麻利的离开了。
谢崇起身:“时辰不早了,先休息吧,我…… 走了。”说着要走,脚下却像生了根。
双眸里是明晃晃的舍不得。
温颂失笑绕过桌子抱住他:“谢崇,晚安。”
“嗯。”谢崇有几分无措,想了半晌才蹦出一个字。
翌日。
“善渊君想要借用引魂灯?”释灯困惑又好奇,“敢问…… ”
温颂失笑:“广鹤君误会了,我不是拿来复活什么人,日前,我被凶兽所伤,疗伤时在山洞发现我大师兄的尸身…… ”
她将最近几日宗门内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着重说了替身之事并提醒释灯防范于未然。
此次事件主谋来势汹汹,稍有不慎便会将宗门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早做打算为好。
释灯表情凝重:“替身?对方竟能模仿弟子的一举一动还能不被发现,连善渊君都能骗过,这境界怕是早已过了渡劫期。”
“一个即将飞升的仙师为何对宗门这般大的敌意?雪影宗近百年不曾得罪过哪路神仙,难道…… 是入了魔神境的魔头所为?”
温颂挺想告诉他,这次灾祸已经超过修仙者能够理解并解决的范畴了。
思来想去只告知他:“广鹤君千万仔细甄别宗门弟子,莫要让对方有可趁之机。”
“这是自然,多谢告知。”释灯接过弟子送上来的引魂灯,“那这引魂灯便交给善渊君处理了。”
谢崇收进须弥戒:“盈夙现下如何了?”
释灯叹气:“精神尚好,只是一心想要复活席玉,眼见着要走火入魔了,每日我都要为他念上三遍清心咒,如今人在房中下了禁制,免得他又出去找什么斗篷人。”
“眼下只有寻到斗篷人才能找回他的魂魄,我会让齐玉尽快查清斗篷人真身,也麻烦广鹤君若是有‘卓华’的下落立即传信与我。”谢崇身姿端正,简明扼要说清楚事情便起身。
温颂也跟着站起来。
“事情紧急,眼下我们还要赶往妙虚宗,广鹤君留步。”
二人一路疾行。
“这引魂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温颂提着灯绳左瞧右看没看出所以然,“就它可以吃人魂魄?”
不能怪她眼拙,她只是个刚刚拥有内丹的菜鸡修士,除了会几句咒语之外,对于御剑飞行都还不算熟悉。
路上她试图催动灵犀剑,可惜失败了。
是的,她离开宗门前顺道回了自家小院,不仅交代松苓保护好自己,无事万不可出宗门,还顺便带上了灵犀剑。
灵犀剑和机甲一样都不能落下,这是她在最真界最宝贵的财富。
机甲不仅关键时刻保命,也是她好几个月的劳动成果,亲眼看着它由一堆钢材变成一辆巨型铁兽,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成长,她可不舍得丢下它。
灵犀剑自不必说,宝贵程度相当于第二个孩子。
谢崇站在灵犀剑上,揽住身前人的腰身,瞄一眼沉寂的引魂灯:“吃人的不是灯具,关键在于灯芯。”
“此灯灯芯由不死草、亡魂菊、鬼面花以及一缕黑气炼制而成。”
“不知情之人以它引魂时再加入心头血,要不了多久魂魄便会被吸食殆尽而不自知,甚至会以为是自己的方法用错了。”
歹毒!当真歹毒。
幕后之人用心险恶,明面上是帮他,实际欲置盈夙于死地。
幸亏发现的及时,捡回一条命。
只可惜灯芯已经不翼而飞。
温颂将引魂灯还给他,若有所思:“师父,你修行多年见多识广,可有见过或手里有没有聚魂法器?”
谢崇沉默须臾:“你还是想要小锦复生。”
“我是希望她活过来,她可是你的徒弟,你与祝师姐师徒一场,难道你忍心看着她死去,无动于衷吗?”温颂侧身,剑身微晃,“如若当日死的是我呢?你管不管?还是说我看错人了,你根本就是冷心冷肺,不值得托付之人?”
“小心。”谢崇默了几息,手臂揽紧她的腰,眉头不自觉皱紧,“颂颂,不要这样,我没有不管小锦的意思……只是,需要时间…… ”
温颂缓下声音:“需要多久?”
谢崇:“此事了结后,如何?”
“好。”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落在妙虚宗山门前。
山前没有值守弟子,温颂跟着走了进去。
“妙尘!住手!”
刚走至道涯院外便听到怒吼。
谢崇上前叩门:“无胜君。”
道涯背对院门正在训斥妙尘,闻声转身,满脸无奈,喊了一声:“善渊君。”
温颂眼尖,一眼看到妙尘嘴角沾满鲜血。
谢崇立在院门外,身形挺拔:“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
“善渊君!留步!善渊君来的正是时候,烦请善渊君快来看看,我这徒弟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道涯沉沉吐气,“自上次驱魔后他便染上了吃生肉的习惯,灵兽堂养的灵兽被他吃了大半,这…… 这究竟怎么回事?可是上次驱魔留下了后患?”
只见妙尘垂着脑袋站在原地,满面纠结痛苦,嘴角鲜血衬得他乖张又邪气。蓝色长袍也溅上几滴血,整个人都透露着诡异。
温颂捏着下巴上下打量半晌嘀咕:“是被附身了还是已经被替换了?”
谢崇看她一眼,双指并拢点向妙尘眉心,浩瀚灵力在他筋脉、五脏六腑游走,并未发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太正常了反而不正常。
“无胜君借一步说话。”
道涯喊来弟子将妙尘关进房中,这才带着温颂来到听风小筑。
穿过游廊眼前豁然开朗,一池锦鲤徜徉在碧水池里,无忧无虑,见有人到来立即聚集一团,尾巴啪啪拍打水面,眼巴巴的等着被喂食。
可眼下几人都没有心情欣赏此等美景。
“善渊君莫要吓我,我那弟子可是出了大问题?”道涯不自觉紧张起来。
温颂端起石桌上的鱼食丢进池子里,锦鲤们一哄而上,水花溅起老高。
谢崇掀袍坐下,盯着她的动作,缓缓开口:“无胜君近几日要多注意弟子一举一动,最好能够封印其筋脉。”
“为何?”道涯心惊肉跳,脸色惊疑不定,“我那弟子真出问题了。”
温颂转回身挨着谢崇坐下:“你那弟子或许已经不是你的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