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日殷梨亭去峨嵋提亲,晓芙坚决不从,灭绝师太一怒之下,就将她拘禁起来。哪知晓芙宁死不屈,连续五天不肯进食,灭绝终于还是心软了。
见她为了杨逍这个魔头一意孤行,灭绝便威逼道:“你如果不嫁殷六侠,非要和杨逍在一起,从此就不再是我峨嵋派的弟子。”
晓芙思前想后,始终不肯屈从,咬了咬牙,终于做出了抉择:“师父,请恕徒儿不孝!除了杨逍,徒儿不会嫁给任何人。”重重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然而,在武林中,加入一个帮派不容易,要退出一个帮派就更难了。按照江湖中的惯例,想要退出帮派,必须受到严厉的惩罚。要么是废武功,要么是挨刀子,其残酷程度难以想象。在经历了这些残忍的刑罚后,就算能够脱离帮派,往往也成了废人。
本来灭绝是要将晓芙的全身经脉挑断,再化去她的内功,让她终身不可习武。但晓芙天赋甚高,武艺又佳,更是自己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爱徒,要废尽她一身功夫,终是于心不忍。纠结痛心之余,便想起了昔年祖师郭襄曾传下一门封锁筋骨的方法,名叫“玉蜂锁骨针”。
且说当年郭襄所收的徒弟之中,以大弟子风陵和最小的弟子荷露子悟性最高,对于拣选何人担任掌门,郭襄一直犹豫不决,于是就让她们来一场比武。
其时二人剑法不相伯仲,但凡高手比拼,到最后一定是拼内力。而峨嵋的九阳功功法不全,荷露子便想到要去武当山,将张三丰的九阳功盗出。但她不慎失手,为宋远桥所擒,被扭送回来。
这件事让峨嵋派十分丢脸,郭襄不得不将荷露子驱逐出师门。但郭襄爱才,不忍废去她全部武功,就将当日杨过送她的三枚玉蜂针,以特别的手法刺入荷露子腰椎大穴,只封闭她七成功力。
灭绝和当年的郭襄一样,对爱徒心怀恻隐。于是,她也用这种方法来封锁晓芙筋骨,以示惩戒。晓芙的武功虽然没有尽废,但也因此去了七成。
当日那三枚玉蜂针插入晓芙的体内,足足让她疼了七七四十九日,那股剧痛让她生不如死,只想一刀了结性命。可是,当想到冬至还要回去见杨逍,还要回去见苦儿,她还是咬牙忍住了。
这些事情,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她受过的苦难,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玉蜂锁骨针”是峨嵋派独有的废功摧身之术,曹珊瑚早有耳闻。她此时猜得晓芙筋骨受制,要杀她简直易如反掌。当下再无顾忌,嗤的一响,鲁女剑已刺到她咽喉。
但在这一瞬间,她竟然有点犹豫了,心道:封住纪晓芙经脉的人,自是灭绝师太无疑。她是灭绝的爱徒,却遭此酷刑,定是因为与杨逍相恋,触犯门规。心中不免一叹,又想:这玉蜂针锁骨,定然要痛足七七四十九天,常人难以忍受,过后仍会间歇发作,惨不堪言。换言之,后半生非但再不可能跻身于高手之列,更要长期饱受腰椎剧痛的折磨。这样的天之骄女,也可以说是前途尽毁了。
想到这里,方知晓芙对杨逍用情极深,曹珊瑚原本凶狠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此时她的剑尖距离晓芙的咽喉不到一寸,心下触动,竟刺不下去。
忽听得远处传来脚步声响,是几名奴仆经过,曹珊瑚连忙收起长剑,将晓芙扯起,低声道:“就你这三脚猫功夫,做我手下败将都嫌勉强,还敢跟我争?我姑且饶你一命。你给我记住,今日之事,不许对杨逍讲,否则有你好看的!”
晓芙没想到她会手下留情,有点惊魂未定……
这一次交手,晓芙受伤颇重,但她不敢惊动旁人,只悄悄地躲在房中包扎。腰上手上腿上全是血肉模糊的一片,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晓芙!”突然间,传来了杨逍的声音。
晓芙一惊,平日这个时辰,杨逍是不会过来的。原来,他昨日落了一份文书在晓芙房中,恰好教主要看,就回来取了。
门外脚步急切,不过片刻,杨逍掀帘而入,晓芙大惊失色,忙将细纱布和金创药收起,但还是慢了一步,被他发现了。
杨逍见她衣衫上都是血,不由一愣:“怎么弄的?”
晓芙忙道:“刚才练剑,不小心划伤的。”
杨逍神色一紧,蹲下身用手握着她的小腿察看,见皮肉都绽开了。又捋起她的衣袖,两臂也有几道深深的剑伤。这些伤口,大小不一,几乎道道入骨,但切口极是平滑,显然是被极锋利的剑刃所伤。
“我才离开一会,怎么就弄成这样?”他又是心疼又是疑惑,眉头拧得紧紧的,问道:“看这刀口,像是别人划伤你的?”
晓芙连忙撸下袖子,摆手道:“没有、真的没有!刚才……我……在练习倚天剑法……你也知道,这套剑法需要极其深厚的内力……我内功不佳,练到一招‘天灾地变’的时候,实在无法驾驭。宝剑不慎脱手飞出,回旋劈来,竟伤及了自身。”
她不爱说谎,但怕杨逍追究,只好想了这个自认为比较靠谱的理由。
杨逍听罢,眉头皱得更紧。
晓芙怕他不信,又补充道:“我听师父说,昔年郭襄女侠修炼这套剑法,有时一口内力运得不足,飞剑回射,便连衣衫也割了一大片出来。”
杨逍乜了她一眼,道:“你郭襄祖师在世的时候,你师父都还没进门吧?”
晓芙神色一窘:“哦……是太师父告诉我师父的……”目光与他相撞,知他何等聪明,这些谎话自是说多错多,也就不敢再往下说了。
杨逍站起来,一言不发,俯身就将她抱了起来。
晓芙吓得搂住他脖子,惊道:“你干什么?”
杨逍抱着她快步出去,脸色难看至极:“找胡青牛!”
来到百草庐,胡青牛帮她包扎伤口,一边包扎一边笑道:“我以为崆峒派的七伤拳厉害,原来峨嵋派的剑法也在伯仲之间,哈哈、哈哈。”
“七伤拳”倘由内力未臻化境的人来使用,伤人也伤己,胡青牛这是调侃她自己练剑也能练得遍体鳞伤。
晓芙闻言,当即脸上一红。
胡青牛笑得很欠扁,但见杨逍冷眼看来,便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呃……这个纪姑娘的伤势嘛,都是外伤,说严重也不是很严重,说轻微也不轻微。光是腿上的伤,起码也要一个月才能走路。其他的创口,都伤到了筋骨。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好好保养。期间,伤口不要碰水,手脚也不能用力,还要每天换三次药。”
晓芙吃惊道:“不至于吧……”
胡青牛正色道:“上次你的小姊妹苦儿,在刑堂受了鞭刑,我让她依时换药,她偏不听,终于弄得伤口发脓溃烂,还发了高烧,吃了不少苦头。好了以后,还落下一身疤痕。”
晓芙嘀咕道:“每天换三次药,会不会太麻烦了?都是习武之人,哪里就这么娇气?”
杨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严肃地说:“听胡青牛的话。”又对胡青牛说:“我会每日陪她过来换药。”
晓芙暗暗一叹,早知道就不打架了。
胡青牛看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担心她像苦儿那样,不遵医嘱,到时出了什么问题,杨逍定要迁怒于他。于是转身去拿了一瓶药膏出来,道:“你要是嫌换药麻烦,可以涂这个‘红蠊花枝膏’。这药膏是用红蠊虫的触角和乌贼的墨囊晒干提取制成,具有通利血脉、止痛生肌、促进患处愈合之效。”
“乌贼的墨囊也可以入药?”晓芙惊奇地接过药膏。
胡青牛笑道:“当然,我发明的神药可多呢。这药膏你坚持涂于创口半月,就会愈合九成,到时便可以改成五天一换药。但要切记,哪个部位都能涂,但就是不能抹于心胸。”
晓芙奇道:“这是为何?”
胡青牛解释道:“乌贼的墨囊有毒,通过皮肤渗入心脏,后果不堪设想。”
晓芙接过药膏,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