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管是哪一样,他都要提醒二弟,“这几天尽量不出城。”
书二弟也非常听话,“我就跟着老爹去铺子里学本事。”
书小妹领着书敏从对面西厢房走出来,“吃早饭不?”
书老爹雇了个长工,这会儿已经拎着全家现成的早点回来了。
风泽端详了小妹与书敏片刻,“去扯点衣料,咱全家都做几身鲜亮衣裳。”
书小妹嘟囔了起来,“大哥,你乡试还要不要用钱了。”
风泽拿出五张十两银票递了过去,“我心里有数。”
书二弟一瞧银票的数目,也咋了舌,片刻后跟小妹一样担心,“大哥你考完再说。万一中举,你明年去进京。”
风泽摆了摆手,“拿好。回头还会有笔小钱。”把银票递过去,再把敏敏抱到怀里来。
书小妹只得接在手里。
书敏轻车熟路地勾住父亲的脖子,“爹爹。”再低头看向亲哥哥,“哥哥。你气色真好。”
守着父亲没什么心事,吃得好睡得着,书衡气色当然好,“你多陪陪爹爹,你也会好。”
书敏接收到哥哥的建议。
接下来的几天平安无事。
直到县令自己的心腹真从某处隐秘的库房找到了一批全新的长刀和箭枝,而从府城借来的精兵在福王封地探查,又真在某处平时鲜有人迹的山窝里发现一群人正偷摸挖矿。
被抄了一个存放武器的库房,自家矿山也被人发现,福王就算差劲儿了点,也不觉得可以给点银子,就“无事发生”。
他只能尽量发动人脉和钞能力,尽量截住那县令送往京中的密折,同时让周边尤其是府城里那位副总兵能守口如瓶。
然而福王的小计划接连破产,他求到的那些人都知道轻重:银子不肯收,反而苦口婆心劝福王回头是岸。
福王怎么肯听?
他只急得在王府里团团转——没有圣旨,藩王不得擅自离开封地。
其实把矿山交出去,再向皇帝低头认罪,保证什么事儿都没了,除了一顿申斥,然而福王不服!
在封地里接连发现两个上好的矿场,福王自以为这是上天的恩赐,是大运天命所在!
他把这么关键的东西交上去,岂不是把天命也交了上去?他读书不多,却也知道“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而就在福王内心无比煎熬的时候,他的宝贝好大儿,福王世子替他做了决定。
福王世子是纨绔子弟的下限,不仅黄赌毒样样来得,还荤素不拘男女不忌,玩得很大。
这种人就不用期待他情绪稳定,因为他就算曾经情绪稳定,黄赌毒也能让他暴躁易怒,动辄失去理智。
目前整个王府上下都阴云密布,所有人都说一切的开端是福王世子,他派出去寻找美人儿的管事和府卫惹出来的大祸:管事看上读书人家的女孩儿,人家不肯卖女儿,管事一如既往带着府卫上门强夺……夜里上门抢走女孩儿,把女孩儿的家人悉数砍了的那种强夺。
万万没想到这家读书人有些能耐,一家子力战府卫三位不落下风,府卫不敌只得逃离,丢下了把王府前阵子打造的利器长刀。
人家读书人颇有见识,只凭长刀就感觉不对,一刻都不耽搁,扭头报官。
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官府顺藤摸瓜,不仅查到了福王府的一处库房,更探查到了那两个要命的矿场。
福王妃,也是福王世子的生母,得知“真相”后当即晕了过去,醒来不顾喝药,先给福王世子捶了一顿。
世子从王妃院子里出来,愤恨不已,因为热血冲脑无法好好思考的他坚信这事儿不能全怪他,父王若是把矿场藏得再好点,不就没这事儿了。
福王世子满口脏话,在王妃院门口来回走了几圈儿,终于想起自己不好跟母妃分辨,起码现在不好分辨。
他的心腹也小声提醒他:世子爷,您要解释也得去找王爷啊……
福王世子抬手给了自己脑门一巴掌,几息后他额头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不过他好似意识不到疼痛,只觉得心腹说得有道理,便抬脚往他父王书房的路上走。
刚穿过一道小门,他遇上了自己的同母五妹。
尚韫真是专门找过来的。
矿场保不住实在是意料之中,但这么快就让人掀开了老底,她在得知消息时仍旧眼前一黑。
福王父子说是扶不起的阿斗简直就是在辱刘禅!
等脑瓜子嗡嗡响的那股劲儿过去,尚韫真理了理轻重缓急,可她无论怎么想都觉得福王府没救了。
因为怎么看,福王父子轻易不肯伏低做小,交出矿场换取苟活的机会。
那么就别怪她踩着福王府上进了。
比起福王,福王世子更好对付,她便亲自找了过来。
见到眼睛浑浊,额头红肿的福王世子,她直言道,“大哥去做什么?求饶吗?父王若是肯摇尾乞怜,还为难什么!”
因为五妹与自己同母,福王世子从来没有五妹跟他不是一条心的念想。他挠了挠头,“那你说该怎么办!”
尚韫真声音沙哑,“人善被人欺啊大哥!”
福王世子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了。”说完他扭头就走。
目送福王世子走远,尚韫真半天没能回神:若是福王世子还有脑子在,应该能分清她刚刚声音中的颤抖不是愤怒而是惧意吧。
她身边的小丫头声音比她抖得还厉害,“五姑娘,会不会出事……”
尚韫真意有所指,同时维持人设,“已经出事了。搏一搏兴许……不搏可就任人鱼肉了!”
话说尚韫真与福王世子在王妃院门前交谈,兄妹俩都说了什么,自然迅速传进了福王妃耳中。
福王妃性子直率,跟福王感情甚笃,听了五女儿劝说世子的那番话,她居然深觉有理,“我不信皇帝真为了两处矿场,置左右数十万百姓性命于不顾。”
王妃扶着额头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尚韫真正好在大丫头引领下踏入房门。
尚韫真低下了头,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轻轻松松且觉得理所应当地拿数十万百姓性命要挟,道德绑架皇帝……只能说福王与福王妃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也不怪福王世子会是那副吊样,就是不嗑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尚韫真在王妃这儿坐了一会儿,言不由衷地安抚了王妃几句。
王妃正好也倦了,摆摆手让她离开。
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尚韫真直呼庆幸,毕竟福王妃没那么好骗。之前就是,若非有原主的记忆,她差点在王妃这儿露出马脚。
当然,被王妃发现点问题也不会怎么样,王妃肯定不会有点怀疑就把亲闺女点火烧了,而是相信有人带坏了女儿……在女儿身边搞清洗,给女儿换上一批全新的仆从。
被清洗掉的仆从下场不言自明。
或许有点虚伪,但尚韫真总觉得能少凉一个是一个,起码别有谁因为她,草席一裹车上一丢一路拉进化人厂。
在回去的路上,尚韫真慢慢说服了自己,回到房中她换了衣裳洗了手,亲自磨墨,写了封短信……向皇帝投诚的短信。
然后交给了她院子门外洒扫的哑婆婆。
当时哑婆婆的表情,她到了晚上饭点儿都记忆犹新,想起来就憋不住笑。
福王作为皇帝重点关注对象,福王府里不安插几个钉子都对不起这份重视。
不过福王是菜了点,福王妃管家可是个好手。
福王府不说水泼不进,但关键的几个地方皇家密谍就算辛辛苦苦安排了能人进来,也会在过段时间后被拔除出来。
损失了不少好手,其中甚至包括密谍统领的徒弟,密谍们心痛不已但也只能认命,后来就只安排了些粗使婆子在福王府。
而负责洒扫的哑婆婆在剧情里写得清清楚楚,她就是忠于皇帝的密谍。
晚上安歇前,尚韫真复盘了今日所作所为,自觉满意,她怀着美好心愿:福王世子惹出不大不小的祸事来,皇帝顺势没收福王封地上的矿场,将福王从亲王降为郡王,自此没了念想,窝在封地安安生生过日子。
她也好没什么后顾之忧地接近书衡。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她也没什么睡意,干脆坐起来点儿,靠在枕头上回想自家府卫跑去书家,直接碰壁。
说实话,自家府卫动辄要灭人满门,她实在想象不到,这会儿她只能庆幸书衡他爹也不白给。
剧情里书衡他爹……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书焕?死在了前往乡试考场的路上?
尚韫真在认真考虑:回头找机会亲自见见书衡,如果不好从书敏身上下手,正经投资书焕与书衡父子是不是也可以?
她在无尽思绪中迷迷糊糊地睡着,并不知道她那个脑子有坑的便宜哥哥究竟惹出了多大的祸事。
话说在尚韫真的预想中,福王世子应该是带着他的亲兵,酒气熏天地跑到县衙或是府城讨说法或是可以说成是胡搅蛮缠,到底撒泼。
然而福王世子的确自己喝了一坛子加料好酒壮胆,他的亲兵们则“仆随主便”,也跟着喝了加料的酒,于是莫名亢奋且有些许晕乎的福王世子与自己那八百亲兵直接飞奔出王府,飞驰数十里,光天化日之下把县城大门堵住了。
福王世子更是随手砍倒几个惊恐逃窜的百姓,亲自在县城门前扯着嗓子喊话,要求县令立即放人,赔礼道歉,不然他就要带人强攻,进城去救他的宝贝手下。
福王世子的声音传入城中,再加上城门处探子的回报,身在县衙大堂之中的县令简直难以置信,“居然攻城,本官以为福王世子时不时发癫是谣传……”
师爷难得没有附和自己的长官,“这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说来也巧,府城副总兵借给县令的五十精锐也在场——他们在福王世子发癫攻城前,正向县令复命,打算复命后结伴回府城。
福王世子此番忽然来袭,他们肯定走不了,精兵们便默契地望向了书案后面的县尊。
精兵们虽然没说什么,但这等于表态,他们愿意听县令指挥。
精兵们迅速做出了选择,县令的属下自然更不必说。
被在场数十双眼睛盯着,饶是县令素来镇定,也很难不额头见汗:福王世子再离谱,他也是实打实带了八百人过来。
县城里的守军加衙役,刨除老弱病残,能凑够五百就不错。
幸好大几百人骑兵不够围困县城,城中的密谍此时也该传消息出去,因此他只要带人顶住,至多一两天,就会有援军到来。
他这还是考虑到福王得知宝贝儿子做了什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结果。如果他真能撑住,升迁也就稳了。
想到未来的好处,县令暂且压制住了内心少许恐惧。他深吸口气,有条不紊地布置了任务下去,
不得不说,主官气定神闲,给士气有了不少加成。
衙役们敲着锣,走街串巷,告知县城百姓发生了什么,并建议百姓关门闭户,县令已然去府城请了援军。
至于县城中的乡绅富户,怕死得不行,非要卷着细软赶紧逃离,那请走北门。
县城里“动静”骤然大了起来。
在家里温了几天书的风泽也终于等来了福王府的“反馈”,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系统更是直接吐槽,“剧情偏离了好多,我也猜得到福王府里有高人,不好说高人对咱们这边有多友善,但坑福王府的心总是肯定的。只是福王世子这么搞,高人也很意外。”
风泽站起身来,“甭管高人怎么想了。福王世子就送到我眼前了,不顺手给敏敏把仇报了,对不起敏敏天天甜甜地喊我爹爹。”
听到门外动静的书家人一起涌了过来,因为事发突然,全家都要来找他这个主心骨……书老爹去铺子里了,不过就算书老爹在家,也要先问大儿子的意思。
风泽先接过又红了眼眶的敏敏,再捏捏书衡的小脸蛋,他别说神情了,就是语气都没什么起伏,“二弟,去把老爹接回来。城里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若是担心,就带上点家伙什。”
书二弟很信服他大哥,说去接老爹,就立马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二弟妹也没有二话,即使看起来她的丈夫要出门涉险。
等二弟拎着柴刀出门,风泽才跟家人说,“等老爹和二弟回来,我去南门看看去。”他特地看向怀里蔫蔫的敏敏,“爹爹看看有没有机会,一了百了。”
书敏猛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