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黑键醒来的时候天早就亮了,隔壁床也空了许久。他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在他第二次致力于烦死白垩的夜晚,白垩给予他的依然是安眠。顺便逻各斯的咒语真的很好用,白垩还担心他因为睡了一下午,晚上睡不着了,结果逻各斯拉着黑键的手在他的黑羽上一碰。一句晚安都来不及说,黑键便步入梦境。其实有点想学,但这种术法不属于现代源石技艺的任何一个分类,或许伟大如巫王也无法使用。
发了一会儿呆咒骂无用而伟大的巫王,黑键从床上下来套上外套。在镜子前,他的脸色依然发白,明明睡了一天眼下还是青黑,一种骨子里的憔悴漫了出来,他像是背负着什么,被什么东西重压,在挣扎着往前爬自。漂亮的,用来弹钢琴的手抓着地面,泥土沾满他的指甲,然后他的指甲裂开,他的血肉被磨开,一直到他的骨头深扎在地里。
叩叩,有人用别的声音打断了这位莱塔尼亚的独奏。
“主人!醒了吗?”少年的声音在门后响起,他声音很轻,带着点纠结,他似乎不想把人从梦中叫醒,但他还是要来这一下的。
“我醒了。”黑键整理了下袖口,把领子竖起来,他依然是那个有点不近人情的术士。
“那太好了,可以吃饭了,烛台切先生已经把饭做好啦,今天吃鳗鱼饭呢。”胁差的声音带着些雀跃,他开心的推开门,萨科塔的光照亮了这个有点昏暗的房间。
“好。”卡普里尼点点头,他甩去脑子里的杂音,和他的刀走到一起。“今天开始值班了,出阵怎么样?”
“我们都没有受伤!放心好了,主人。”物吉愣了一下,然后又轻快地说道。“听烛台切先生说巴别塔在翻土种地,据说还有无土栽培的舱室呢!好厉害,我还没看呢!”
“想去看吗?”黑键道,他其实不在意水培或者什么东西,但如果要他下去种地呢?他思索片刻,脑子那句【去他妈的乌提卡伯爵】震耳欲聋,去吧,去做那个去他妈的伯爵——等下去看看值班表,他昨天忙着睡觉还没看呢。
“下午还有一次出阵,不过等值班结束就能去了。真想看呢,殿下会种什么呢。”物吉笑道。
他们一路走到食堂,黑键注意有几条道都被拦住了。物吉解释说是殿下封印的,现在人太少,只留了必要的部分,其他部分封印了就不用打扫了。啊,确实,卡普里尼和萨科塔都很开心,不用干活确实让人愉悦。尚未走到食堂前,浓重的酱料香味已经传来,两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到了门前,食堂特有的潮湿气息与喧闹一起涌到他们面前。
“黑键!”妮芙坐在椅子上招呼他们,笞心魔小小地,舔了一口弥散在卡普里尼与萨科塔身边的光点(不可能是萨科塔的光),淡淡的甜味在口中弥漫开来。黑键的情况好转了呀,妮芙又喝了口甜牛奶把舌苔上大地苦味冲刷掉,可惜只有回甜的一点点。信浓和鸣狐拉开她身边的两把椅子,乱倒了两杯饮料推给他们。
“殿下呢?”黑键落座后说道。
“好像有事情,不过具体什么事情没说啦。”妮芙咬了口饮料里的草莓粒,她在给黑键与物吉推荐新买的水果以及之后他们要种植的水果时,食堂的门被重重推开。
“本歌和殿下要去一趟时之政府,烛台切能给他们打包两份中饭吗?”山姥切国广对着厨房喊道,“便当盒放在靠门右手边的柜子里。”
“好,原先不是说中午一起吃饭吗,怎么忽然有事出去?”烛台切光忠还在和太鼓钟贞宗聊天,在想要不要去种点豆子,做枝豆饼吃。太鼓钟飞着去柜子里拿了饭盒,烛台切倒出热水,小心快速地烫了一遍后往里面放上满满的米饭和鳗鱼,再加上几个玉子烧。可惜饭后甜点的丸子还在冰箱里,带出去就不好吃。太鼓钟贞宗小心翼翼地把饭盒盖回去,这才塞进准备好的包包里。粉色的饭盒一看就是给殿下准备的,旁边那个粉蓝色的也很好看。
“有急事,紧急穿越科又要加班了。”山姥切国广叹口气。
“我们不就是紧急特务科的吗?”烛台切光忠听不出笑话,但他看着山姥切国广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忽然想到什么,“山姥切那你中午吃什么!”他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把跟着逻各斯走过来的白山吉光吓了一跳。“看样子要回来吃的,sada酱,给manba酱多备一份饭吧。”烛台切光忠才不管你极没极化,是不是联络官,有没有事,做了饭就要吃。现在执掌巴别塔某种大权的刃在哪里微笑,微妙地连逻各斯都绕了一下。
“好啦,开饭!”烛台切光忠收起那种表情,随手把汤勺放进洗碗池,解开围裙后和烛台切光忠坐在一起。“来吧!光忠特制——鳗鱼饭!其实还想做枝豆饼来着。”
“我来帮忙!”太鼓钟贞宗笑着说道。
“那个是伊达政宗会做的吗?”有刀问道。
“是的!”烛台切光忠打了个响指,“很欢迎大家一起来做。”
“下午的值班早点做完——”“不许翘值班!”“值班结束去看看田?”
鳗鱼烤地浓厚入味,酱汁一层层地融进去,让人随随便便就能吃掉一大碗饭。吃到一般烛台切光忠还啊了一声,从一小罐酱汁里捞出几根骨头,用炸锅炸地酥酥地再端过来。腌鳗鱼内脏他会做,但那玩意儿太苦,可以之后吃。
妮芙捧着脸非常幸福地吃鳗鱼饭,油脂与甜甜的酱料混合,再加上炭烤的香气,非常容易就混合出一碗令人幸福的饭。黑键用餐优雅,似乎看着他就觉得烛台切做了什么高级料理。而逻各斯在吃了一半后,思索了一下,才道:
“我知道殿下为了什么去时政,也是殿下让我说的。”逻各斯看着餐桌上的同伴都不自觉放下碗筷,气氛稍稍有些紧张,“如果顺利,我们就可以带便当去学校了。”
“啊?便当?要我做吗?”烛台切光忠一口咬死便当,问道。
“啊,学校?”妮芙惊讶地说出口。
“让我们去上学?”一边的黑键放下手上的筷子,他先一步想确认魔王殿下和她忠实的属臣有没有问题。
“神奈川立海大,宫城乌野,宫城伊达工业,大阪四天宝寺,兵库稻荷崎...”逻各斯念着名单上的学校,还有不少呢,他一时半会没记下来,只记了几个觉得有“意思”的。妮芙似乎什么都没想,黑键觉得这样是不是在侮辱他的智商。逻各斯看着精神并不安定的同伴脑子要炸,随时可能弹奏一段莱塔尼亚源石技艺,在巴别塔的爆炸中说,我用音乐代表我的愤怒。
“是(莱塔尼亚不文明俚语)时之政府的主意吗?”黑键冷哼一声,他可是麻烦的乌提卡,巴别塔的几个也和正常平凡搭不上边,更何况他们都有某种普通的,寻常的,会让人硬硬的大毛病。
“我觉得还好?如果要选我选稻荷崎!”女孩开心地说,她的两振刀都看向她。逻各斯从中捕捉到一点灵力的波动,或者说只是一点咒言的关系。“你们觉得怎么样?我觉得稻荷崎的名字很好听。”
“我会选择乌野。”逻各斯解析着文字,乌野,乌鸦,小乌鸦们在他的眼中飞向天空。很开,真的有那么一只小乌鸦衔着枯枝从他指尖飞了出来。文字具有力量,语言具有力量,更别说逻各斯的咒言本就是世间难得的天赋。他沾着水随手描的字飞了出去。
“我无所谓。”乌提卡的伯爵没上过学,私教将他锁在高塔里,而旷野是教授白垩的老师。黑键眼熟暗了暗,他想起昨天下午做的那个体检了,“不过,我们忘记矿石病了吗?”他提醒道。
“对啊,矿石病。”妮芙叹口气,神色恹恹地吃掉最后一口饭,把放鳗鱼饭的盒子一推低头说道,“殿下不会想这里全是石头的,哈,虽然这片大地也不一定好到哪里去,但没有矿石病还是好的。”那些苦难不再顺理成章,至少范围没有那么广,那么光明正大。只是因为你是感染者,你就要死,你就要被剥削到最后一滴血都失去,你就要变成尘土洒在没有那么爱你的大地上。
“主人。”鸣狐伸手把妮芙吃光的碗收走,白山的小狐狸用鼻子推过来一个瓜。妮芙凑过来,这个瓜不大,闻起来甜甜的。
啪,啪。
无论是黑键还是妮芙都不会为区区矿石病哭泣,这不过是那片大地给他们的纪念之一。但天气忠诚地表达了他们的想法,他们并不开心。雨一滴滴地敲打着窗户,然后是风,撕扯着荒野。明明这片土地的矿石不再生长,但他们依然害怕有新的源石掉落。然后源石生长,蔓延,弄得这片大地哪里都是。被人类拿去作为工业原料开采,开发源石记忆,然后迎来天灾,然后被感染。如果随风散去,如果源石能消失在这里,也不错。
“人类可能并不会感染矿石病。”逻各斯说道。
“真的有不会感染的人啊。”妮芙在用小勺子捣鼓着麻薯,黑键拉着椅子和刀剑男士一起看雨。“下午还要出阵,别下雨啦。”妮芙朝着黑键喊道。
“我知道!”
“也不知道时间转换器转移位置行不行,但小山坡的位置我也很喜欢。”妮芙咬着勺子道,“就是下雨太麻烦了,如果修一条走廊过去又觉得不好看。”
“两个都要?”黑键敲着椅背模拟着雷声,与诸多不同的雨混在一起。物吉学着他的样子,在弹胁差,可惜音准不太好。
“长义说要预案,防止巴别塔被反向入侵。”妮芙苦恼地说道。
“我也能帮忙写。”逻各斯说道,他也很喜欢山坡上的转换器,在那边还能看见另外半边山坡的花。
“那长义殿下回来把预案给他?”妮芙露出小恶魔的笑。
“没有这么快吧。”黑键停下了弹奏,他抬头看向外面,一缕阳光突破乌云落在荒野上。这雨来的又快,走的又急。
“好可惜没有彩虹。”物吉的话音刚落,在山坡那边架了一座彩虹。小幸运开心地笑起来,他的光晕似乎都是七彩的,“下午的出阵肯定没问题。”
就是祝君,武运隆昌的意思。
“逻各斯。”食堂里的人最后三三两两地散去,黑键看着没他名字的排班表在思考下午做什么,就看见逻各斯披上医生的白褂就要走。“我做你的同学?可以吗?”卡普里尼看向承载着女妖之主灵魂的躯体,他们两个几乎一样的瘦削,但逻各斯要比没有什么血色的他艳丽几分。
“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