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这真的是自称的“医疗阵营”吗？

司书这次是作为炼金术师之徒，时之政府特派人员到巴别塔进行战备工作的。要细说的话，司书要解决一些小小的经费问题。炼金术师会炼金术不是很正常吗！她只需要在石头上轻轻一点，什么？贵公司有处理贵金属的流水线？还有只需要三人监管的全自动车间？医疗公司有成体系的设备很正常，但这个维修部为什么叫工程部还能手搓弩箭啊？你们真的不是什么安保公司吗？

上了贼船的司书抱着头在仓库角落数石头，她以为她会去到鹦鹉螺号那样的神秘空间，或者面对的是冷战时期的晶体管、厚重显示屏与无数按钮，结果迎面撞上了末日废土，满目的黑白灰与稀少的荧光蓝。陆上行舟啊，她念叨着，在废土上行驶着理想主义的船只，以医药救治伤病，想必是踏过了无数血与火。司书手上的试管倾倒，仅仅一滴，她面前的小石头就绽放出高纯度黄金的闪亮色彩。

“哇，真的是金子啊！”

忽然听到声音的司书手一抖，炼金反应差点弄成硝化石，这是她最近的研究对象，炼金炸药的部分必需品。搞硝化反应有点习惯了，要是把基础反应搞错老师能罚她一辈子。

“炼金术师筹集军费好方便啊，黄金无论如何都是硬通货。要是殿下有炼金术就不用为此发愁了吧，嗯，黄金太多了也会贬值的，有点麻烦。” 小笞心魔捻起一块黄金。这一小块马上就要丢进熔炉，和其他的金子一起烧成金砖，然后被巴别塔带走。“出发的日期还没有定下来，但按照你们的效率总归就是这两天。”

司书看了这个孩子一眼，她好像自然地说了什么话题，异世界的十六岁就已经知道这些了吗？泰拉究竟是什么地方！

“司书小姐？是累了吗？要不要让自己的思绪休息一下？”笞心魔凑上来，看着她。明明是鲜艳的颜色，司书却总觉得自己有一部分被吸取了，嗯，像是凝视洛夫克拉夫特老师的罐子一样。

“没有没有，使用基础炼金术不累的。”司书尴尬地笑了笑，继续给石头使用炼金术，“只是觉得你们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和我们使用类似的语言，让你们进化出与我们相似的外形。如果我穿越过去会被叫做什么呀，Homo sapiens（拉丁语）？还是类人？”

熟悉的某种语言狠狠地戳了妮芙的脑袋，让她有点头晕，有种自己把自己的脑子吃掉的感觉。已知，巴别塔在这个世界快要渡过两个星期了，召唤的刀剑男士已经有两个队了。但妮芙忽然有种，她听不懂司书那么长一串的语言吗，一直到最后那个奇怪的萨卡兹语，那个萨卡兹语是人类的意思。如果司书的一句话只有最后的一个单词是萨卡兹语，那么她之前在用什么语言说话，好像也不是通用语吧？笞心魔捂着头，怎么办，脑子真的要被自己吃掉了！

“怎么了？是头疼吗？（日语）”司书关切地凑过来，手上拿着的是包治百病的药剂。

“你在，说什么？（泰拉通用语）”妮芙看着司书的嘴一张一闭，说出来的话却完全陌生，“我们不是在用一种语言说话？（泰拉通用语）你说的不是通用语？（萨卡兹语）”

“你在说什么？（日语）等一下，你说的不是日语？（英语）”司书倒吸一口凉气，她觉得自己被炼金术掏空的脑子也要长回来了，“那你们之前怎么过的？听得懂吗？（俄语）”

“有点像乌萨斯语，但我不会说。（萨卡兹语）”妮芙皱眉，她又拉着司书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漂亮的，像是宝石一样，日本的作家会称赞那是雨后洗净的果实，俄国的作家会说那是雨后的琥珀，英国的作家们会说她是玫瑰园的小鸟。妮芙觉得她都不需要去进入这双眼睛，去看她的心，因为司书本就捧着心站在那里。“我们去找殿下！（泰拉通用语）”

司书被她拽着一路往前跑，她不知道自己炼金工程怎么忽然变成一场冒险。她们穿过走廊，无视几个刀剑男士问候。司书能听懂那几句简短的日语，那应该不是这里的问题，是她们的语言吗？司书看着头顶的一盏盏灯，有点像实验室的白炽灯，颜色总是白色的，在钢铁墙壁的映衬下有点冷。司书想着自家图书馆暖黄色，几乎要把墙面晒褪色的灯。属于泰拉世界的文学是什么样的呢？别又苦涩地像酒一样，一口气看完觉得自己被闷在酒缸里，几乎要把自己溺死。可是妮芙这样年龄的孩子都能说收集军费的话...

“殿下！(萨卡兹语）”妮芙几乎是踢开了大门，她急冲冲地装进来，身后还缀着个大大的拖油瓶。“殿下您还能听懂我的话吗？（萨卡兹语）”

“我们不是一直用的自己的语言吗？（古东国语）”特蕾西娅捧起妮芙因为急躁而泛红的脸，轻轻替她擦去眼角溢出的水花，“怎么了？（古东国语）”

“殿下的语言我能听得懂！但好古老的日语用法！（日语）”司书愣了一下，有她在学习几百年前日语的那种痛苦了。“这是泰拉的语言吗？我能读懂泰拉的书吗？原来异世界也在说日语这个笑话是真的啊。（日语）”

“我说的？（萨卡兹语）”特蕾西娅自然察觉到面前女孩的雀跃，那种单纯的求知欲的欣喜并没有给她带来一丝安慰。“妮芙？（东国语）”她楞了一下，“东国？（萨卡兹语）”这是她在文明的存续中追随东迁的那一支部族所学，如今已经没人意识到阿纳萨与鬼都是萨卡兹的分支，过往随着时间消散，但仇恨裹挟着萨卡兹将他们溺死在成千上万年的苦痛里。特蕾西娅不去想那些血与火，她的注意力放在了司书的话上。现代日语与泰拉的古东国语确实有不少差距，但依然是可以沟通的。

“殿下说的是东国语吗！和司书小姐的语言好像啊。（萨卡兹语）”妮芙眨眨眼睛道。

“把你们刚刚发生的事再说一下。”

一起准备后勤单的两位刀剑男士已经跑出去喊人了，特蕾西娅带着微笑从桌子旁站起，司书看着她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写的那些厕纸文里的王有了样子。

“也就是一句话过后，妮芙将拉丁语认成了萨卡兹语。于是，萨卡兹语变成了萨卡兹语，日语变成了日语。根据翻译器，萨卡兹语对应拉丁语，东国语对应日语，泰拉通用语与世界语相差很远。（萨卡兹语）”特蕾西娅道，司书手上的那个翻译器也准确地翻译过来，或者说是按照拉丁语翻译的。

“这样看用翻译器有救，时之政府特别开发了语言转换器居然就这样派上了用场。我听说温蒂咏唱的米德语可以翻译，但镰鼬的龙文是无法翻译的，除非韩语转写但这样翻译已经没有意义了。殿下的古萨卡兹语也无法翻译。（日语）”司书飞快地补充着，手上是科技侧与魔法侧的两种翻译器。在多次转译后，魔法侧的语言转换确实更加准确，但魔法侧其实是根据语言语法从术法上下手。只要术式成立，语言就可以转换。而不是一句萨卡兹语被当做拉丁语翻译到日语。这是两种翻译方法。

“那就是需要增加四道针对我们的术式。（萨卡兹语）”特蕾西娅在后勤单上写了通讯术式X8，一边的狐之助也推着铃铛愁眉苦脸地下载翻译术式，并且迷彩辅助环的更新迫在眉睫——谁也无法确定战斗中这个环不会被破坏。

“殿下！（古萨卡兹语）”从仓库赶来的逻各斯推门而入，他在推门时便敏锐地捕捉到一些很细小的，可以被当做常识，在意思和语法底层的咒言。古老的萨卡兹语带着古老巫术的震慑，随着他简单的一句殿下，轰然炸开。

“急吼吼的，是魔族佬，不是，在巴别塔还有谁要打过来吗？（泰拉通用语）”黑键身边跟着两位联络官，逻各斯去研究情报分析小小用命带回来的文字，黑键就去协调物资了。

“黑键，你说一句莱塔尼亚语试试（泰拉通用语）。”特蕾西娅轻声说道。

“什么？还要说几句？（莱塔尼亚语）”

“能翻译！是古德语！感谢历史科做的语言收集！（日语）”司书欣喜地看着翻译器上的显示，“你们的语言和我们类似，但又不完全类似，虽然很贴但时间上很奇怪。（德语）”黑键听到了熟悉的语言，有几个单词有些别扭，不像是平常语言的用法。他皱眉，语言出了问题，那么之前呢？他们在这里相安无事地待了那么多天，忽然发现语言其实是不通的。

“怎么回事？（泰拉通用语）”黑键皱眉问道。

“就是这样。（古萨卡兹语）”逻各斯面前划过一行行咒言，特蕾西娅捧着黑冠，两个萨卡兹用着他们的方式解析着语言。黑键觉得逻各斯念咒的方式似曾相识，他也学过这样的巫术，或者说是现代源石技艺的改良巫术。那是他在另一座高塔的故事了。

“确定四个审神者都有这个情况，要紧急研究一批加了翻译术式的迷彩辅助环了。（日语）”狐之助很是沮丧，手上把推着铃铛球。

“现在出发时间定下来，最晚后天下午出发。（萨卡兹语）”妮芙顶上特蕾西娅的空缺，在联络官的帮助下写后勤单。

“我可以来帮忙！炼金术应该有用！做东西而已，炼金术有超级好用的炼成术式！等我把金条熔铸完成，我就过来帮忙！（日语）”司书拉着狐之助冲出办公室，偶尔飘来一句你好轻呀，我们馆猫十三斤了，然后被狐之助无情pia脸。

“司书小姐请不要随意说我的体重！（日语）”

“这样或许来的及。（萨卡兹语）”妮芙看着特蕾西娅与逻各斯离去的背影，低头看向着后勤单，啊，脑子又要被吃掉了。妮芙一下磕到桌子上。山姥切国广觉得好笑，过了会儿妮芙哼唧够了才将她扶起来，推向要了命的单子。

“我知道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