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大部分时间，闻野都在洗车行充当着临时洗车工的角色。

他工作的这家是全国连锁品牌，员工们有统一的制服。

闻野本就身高腿长，186的身高，在江城这座南方城市，本就出挑。

再加上一身连体工装制服和中筒马丁，一头新烫的慵懒卷发，视觉上至少拉高五公分。

足有一米九的视觉效果本就招人，连过路老奶奶都得赞叹一句，这小伙长得要模样有模样，要身高有身高，也不知道有没有对象的程度！

偏偏，他还没有主动戴口罩的自觉。

从他开工到现在，凑上去找他要联系方式的几乎就没断过。

关键最气人的是，还不止年轻姑娘。

这狗渣男，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男女老少通杀。

就没见有那个年龄段能对着他说一句“无感”的。

迟暝越看越生气。

怎么大家都是男人，他往那一站也一点不比闻野矮，官方身高186.5，甚至比他还高，怎么就没他吃香了？

凭什么？

凭他花孔雀，凭他能招摇？

不然凭什么？

凭他穿的厚底马丁靴？

在他旁边，蹲着节目里的另一个男嘉宾，叫沈奇奇，去年男团出道，也曾经小火过一阵。

他和闻野一样被安排在这里打工，这会儿闲来无事，和迟暝一起蹲着嗑瓜子，看热闹。

“迟哥，你知道那家伙什么来头不？以前是该不会是男模吧？”

“瞧瞧那腿，感觉能过我腰！”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迟暝烦躁地吐着瓜子皮，冲闻野翻着白眼，坏心眼道：

“不熟，不清楚。”

“不过，说不定还真是男模。”

“稍微挥挥手，就能让一群富婆上赶着求包养他的那种。”

也不知道沈奇奇这小子是年纪小的原因，还是真的就天生缺心眼。

傻不噔噔地以为迟暝跟他一样，真心对闻野羡慕且欣赏。

极其自然地接话道：“是吧？闻哥是真的好有魅力啊！”

听到这评价，迟暝实在忍不住嫌弃地瞥了沈奇奇一眼。

这小孩是不是傻？

“你今天多大来着？18？”

沈奇奇憨憨一笑，“下个月我就20了！”

“我们团里，属我最老，他们最小的才刚满17。”

“哦。”

迟暝面无表情应了一声，再没说话的欲望。

确诊了。

双商欠缺，需要动手术换个脑子。

在那之前，他还是少说话吧。

这么多年在圈里，迟暝多少也积累了些名声。

比如：好说话，好欺负，挑剧本，拍戏不要命。

这样的人按道理来说，人缘应该不错。

但恰恰相反，但凡跟他合作的过的，不论演员还是导演，极少有能拍完电影还能跟他合作第二次的。

久而久之，也就传出了他性格孤僻龟毛，耍大牌，不友善，不合群的谣言。

认真说来，也不完全是谣言，他确实不怎么爱社交。

就像粉丝们说的一样，他只想好好拍戏，至于别的，他一概不怎么理。

沈奇奇作为唱跳男团出道虽然只有一年，而且和迟暝混的完全不是一个圈子，但也或多或少听说过关于迟暝的种种传言。

得知他要和迟暝同时参加一个综艺，他还被经纪人专门拉过去各种叮嘱。

大概意思也就是让他不用太客气，有机会就找迟暝多聊天，现成的热度，能蹭就别放过之类的。

可是经过一下午的相处，沈奇奇却对迟暝有了不一样的判断。

迟哥他，长得好，人又聪明，对身边的人虽然算不上亲近，但都很礼貌。

除了闻野。

闻野其实也很好，但是就他个人而言，他还是更喜欢迟暝这一类的男人。

闻野就像太阳，实在太耀眼了。

他们虽然交流不多，但只是靠近他，他就能清楚地感受到闻野与生俱来的鲜明、自我、霸道。

他气势太强了，强到他无法直视，更遑论靠近。

与他相比，迟暝的专业能力就像一座高山，性格却像溪流，静水流深。

无关流量多少，都会让他忍不住靠近。

得益于下午的兼职，他近距离观察了迟暝一下午，发现他话真的很少，人也很安静。

等着修车的这段时间，迟暝除了偶尔接他几句话外，其他时间多数都在看闻野。

看他换工装出来，会骂他狐狸精。

看他拿喷枪洗车，因一群小姑娘尖叫，会翻白眼冷笑，再骂一句：“德行！”

看他被人堵着要联系方式，会说别人眼瞎了，看上那么个渣男。

这些表现，无一不证明迟暝一定特别讨厌闻野。

可是哪怕面对这么讨厌的人，迟暝也会处于本性的良善。

担心他乱喝别人送的饮料会肚子疼。

担心他车蜡弄脸上会过敏、毁容。

会在自己被夸的时候特别谦虚，也会在讨厌的人被夸时用自己的方式附和。

这样的人明明就很好，超级好，怎么会人缘不好呢？

至少目前为止，在他看来，那一定不是迟暝的错。

只是真正的强者，从来不需要成群结队，迟暝一定就是这样。

而此时的迟暝，还不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干，就多了一个小迷弟。

心里眼里，只有闻野那个野男人。

自从回来的路上开始，他的心脏好像就突然坏掉了。

呼吸急促的时候，他的心跳疯了一样的快。

但也不是一直这样，偶尔，他会不自觉屏住呼吸，整个人也就像僵住了一样。

每当这时，他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坠落，虽然缓慢，却怎么也无法阻止。

理智告诉他，闻野不是好人，可脑子里另外一个小人却邪笑着说：

“这有什么？难道你就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好东西？”

“都是人渣，你们天生一对，谁也不会连累谁。”

可是他又不甘心。

都是恶人，凭什么只有他痛苦，只有他清醒着看自己坠落却无能为力，闻野，却一个人也能风生水起？

这不可以。

哪怕地狱，被他盯上，也要拽着他一起。

可是，不急。

不着急。

至少现在，还不至于。

他要做的事还没有结果。

闻野，也没有坏到彻底。

他不足够坏，不足够堕落到彻底，怎么配和自己在一起？

他半垂着眸，将不慎外泄的阴暗与邪气通通掩在眸底。

还不是时候，暴露自己。

沈奇奇已经接着忙去了。

在这个被单独隔出来的，摄影机拍不到的角落里，迟暝叼出一根烟点燃，将烟雾照单全收，全部压进身体里。

他闭上眼睛，十分享受这种热意上头，又充满对抗与摧毁的感受。

让他着迷。

一支烟的寿命很短，尤其在迟暝指尖。

当寿命耗尽，落地成灰，迟暝就地将它的尺骨碾碎，与遍地污浊融在一起，分不清谁更高贵。

“喂。”迟暝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晚上帮我安排一下……”

电话的另一头很快应下。

重新收了手机，迟暝的心绪也平稳了很多。

漂亮的唇角同时往上扬，眼角眉梢的弧度都柔和起来。

漱漱口，又随意丢了颗口香糖到嘴里，才满意地走出去。

镜头下，他笑嘻嘻地走到闻野身边，眨巴着眼睛问：

“哥，我等的好无聊啊。”

“你都快下班了吧？咱家这车今天还能修好吗？”

闻野的工作内容只负责洗车，并不负责修车的内容。

他回头看了看已经被拆的七零八碎的汽车零件，道：

“估计没希望了。”

迟暝又问，“哥，你问了没有，这车修一下得多少钱啊？”

他委屈巴巴的，“我们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去问问呗？修车的钱咱能不能明天再给？”

闻野无语地瞥他一眼，“怎么，今天没钱，明天就有钱了？”

迟暝十分理直气壮地“嗯”了一声，随后道：

“你夜店的工资不是今天该结了吗？”

“你表现好的话，还能有很多客人给小费，到时候肯定就有钱了。”

闻野：……

虽然知道剧本是无良导演给的，但是，这混小子不打一顿是真不行了。

“确实，不多赚点钱，你明天连烂掉的煎饼果子都吃不上了。”

迟暝连连点头，“对啊，那也太可怜了。”

闻野笑着冲他招招手，迟暝听话凑过去，就被闻野一把抓住后脖颈。

只见闻野笑得十分荡漾，看着迟暝说的话时候，语气却认真又温柔。

他说：

“闻小暝，哥哥为了赚钱养家都这么卖力了，你都成年了，是不是也要为家里做出点自己的贡献？”

迟暝不明所以，一脸天真。

“什么贡献？”

闻野依旧抓着他不松手。

“卖身。”

………………

？？？？？？？

啥玩意？！

！！！！！！！

“哥你在逗我？”

迟暝眼珠子差点蹦出来，“你再说一遍？”

“你、你、你刚让我干嘛？”

闻野的手像是被强力胶黏在迟暝脖子上一样，抓住了就不松手。

见他挣扎出了红印，下意识用大拇指摩挲红痕的动作完全不过脑，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做了。

“卖身啊。”

他压低声音，调笑道：

“我家弟弟长得这么好看，晚上陪我一起上个台，陪哥哥一起多赚点钱，不过分吧？”

不过分？？？

怎么可能不过分！！！

迟暝想起两分钟前，自己打电话时刻意交代人办的那些事情，顿时后悔的想撞墙。

史上第一次！！

从来算无遗漏的自己，居然马上就要被自己挖的坑埋了！

他拼命挤出一个谄媚的笑：

“哥~，求求了，放过我吧好不好？”

“我还小呢，才21，还是学生呢~”

“这要是传出去，你弟弟我还怎么在同学们面前抬起头啊~”

“嗯~~~哥~~~求求了~~~”

“以前都是我的错，故意耍小孩子脾气闹你，对不起嘛~~~”

“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什么都听你的，绝对做一个全世界最乖巧的弟弟~”

“哥~~~哥~~~~哥哥你最好了~~~就不要让我上台了，好吗？可以吧~”

闻野笑嘻嘻：“不可以。”

他拍了拍迟暝的脸，“乖乖在这等我，马上就下班了，我去换个衣服。”

“我们。”

“一、起、去。”

看着闻野潇洒转身的背影，迟暝死死咬着牙，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闻！野！”

老子。

早晚。

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