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穿越到游戏十六年。

十六年前的江晏一身潮湿的将你带来了神仙渡，掀开遮住冷风的蓝布露出一张女婴小小的脸，仿佛刚剥开的嫩生生的雪白菱角，闭着眼、抿着红嫩的嘴浅浅地呼吸。

江晏带茧的指腹擦过你眼角未愈合的红痕，想让你尽可能地惹人怜惜一些，让面前寒梅似的年轻女人软下心肠，庇护你一生。

可是寒香寻哪里需要江晏多此一举。

她看着你一边疑心江晏偷了湖里哪位莲花娘子的孩子，一边小心接过那氤氲着湿气一小团肉到自己怀里，未曾生育过的女人试探着低头用自己的脸颊轻轻碰了碰你微凉的脸，心里到底是欢喜的，于是曾被冰雪冻住的肚肠里也生出些舐犊的母爱来。

你被江晏和寒香寻藏在竹林里一直到四岁——没人会把你与当年罪人江晏怀里的孩子联系到一起时，才被寒香寻抱着出现在不羡仙中，成了不羡仙的少东家。

逐渐长大的你不似一位莲女，更仿佛一尊立于莲花上不言不语的水月观音。

————

寒香寻捏着梳子沾着梨花水给你梳着黑发，丝丝缕缕的带着香气，湿润而鲜妍的透出一丝幽艳。她不满的认为你现在如此寡言，全是江晏教的，又觉得你沉默的模样可爱，让人心里一点一点漫出软软的怜惜来。

厨房里烧柴的江晏听到她的话动作一顿，闷闷的“嗯”了一声，全当认下了。

倒是院子里陈子奚摇了摇扇子，像是替好友反驳。他饮了杯自己带过来的茶叶泡的香茶，开口说道：“寒娘子岂不闻‘木食草衣心似月’？又有‘知者不言’，咱们家的孩子心如琉璃明台，净无瑕秽，乃是身得菩提。”

自有一股文士气度的大夫望向草屋窗户里的母女二人，笑意也带着江南地界的缱绻。你露出没被铜镜遮住的小半张雪白柔软的脸，垂着的眉眼美的煞人，只看着妆台上不合时宜的那柄剑，像是在出神没有听到二人的对话。

那是江晏的佩剑。

风卷着一枚竹叶落到杯子里，陈子奚抬手捡去，伸出的手腕秀致白皙的漂亮。他又喝了一口，可惜茶水已凉，入口也冻的人肺腑发冷，舌若含冰。

寒香寻撇了陈子奚一眼，她是很看不惯这个外貌文秀风流的大夫的。比起沉默寡言、寒香寻不许便不说的江晏，陈子奚每次来便会带来一些江湖上的事说给你听。

只要你想听，他就能坐在你身边细细说上两个时辰，又问你想不想趁着时节去江南看看。

哪怕事后总会挨寒香寻的一顿骂，他也要先全了你的心意。

可寒香寻总是有些恐惧。

她讨厌给你说江湖事的陈子奚，也讨厌不羡仙里饮酒的江湖人。

她也害怕你有一天真的会踏入那个让她憎恶的江湖。

害怕你有一天会遇上一个大英雄，他会带走你，让你舍了她，舍了江晏，舍了不羡仙。

又害怕你会做了那乱世里飘摇的美人。

她不许江晏教你习武练剑，你就偷偷的跟他学，雪白的剑锋划破桃花瓣，泓水般的剑身也沾染上汁液透出一丝潋滟的粉意。

她站在远处愣愣的看了半晌，心里透出一股哀凄来，最终还是松了口，又去替你寻了把顶好的名剑，只说待你出师便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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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第一次杀人，杀的是一个血生铜花的三更天。

小小的红线坐在石头，手里拿着你采来的荷叶荷花，眼神尚且懵懂的望着你。

你却有些不太满意，想要去荷花塘深处采些。于是红线看到少东家低头抚了抚她的额发，让她坐在这里等她。

她乖乖的点头，又拉着你的手似懂非懂的叮嘱：“老大，注意安全。”

周红线是有福气的。

村里人都这么说。

小菩萨一样的少东家，沉默寡言的少东家，第一次见到小小的周氏女，便伸出手摸了摸孩童细软的发，轻轻的喊了她的名字，仿若小观音赐福。

村人咂摸着与周家夫妻说，周氏女福泽深厚，说不得日后也是能做观音身边的善财童女。

得少东家青睐，未来定然是喜乐无忧。

……少东家……少东家……少东家……

人们这么称呼你，神仙渡里便没有了其他的“少东家”。外来的人见了你，也跟着喊“少东家……少东家……”，在这活生生的人都被捣成烂骨烂肉一样的世道里，唇舌竟也尝出两分虚假的甜。

你赤着足随意踩进软烂的泥里，拨开茂盛而翠绿的荷叶走向深水。荷叶上卷着银边的水珠随着你的动作滑落滚到你的身上、头发上，漆黑的发尾也慢慢的浸入水中，馥郁的荷花香气里夹杂着水腥的味道沾染在你的肌肤上。

摘了两朵，抱在怀里，又拨开层层的的荷叶与花枝，你见到了黑衣血珠神情静谧的盘坐在莲舟上的三更天。

三更天的眼和发都生的极黑，脸色却苍白的仿若人皮搭在白骨上。滚珠一样的血滴顺着他的垂落的被染的暗红的衣摆落入水中，馥郁的粉荷香气里掺入了一缕血肉的腥香。血珠在水里散开好似鲜红的薄薄鱼鳍游动，又引来一尾尾黑色小鱼划过水面。

你觉得他眉间阴翳病态的有些漂亮。

于是怀抱莲花缓慢涉水而近，扶着小船的船舷仰着脸细细的打量。

水已经漫在你的胸口，湿漉漉的，被带着寒气的水冻的失了几分血色。你现在倒像是钻出水面浸满水汽阴郁而诡丽的艳鬼，死气糜糜的，唇却鲜红柔软的仿佛刚饮了兔血，阴煞的，带着凄戾的动人。

三更天垂首看你，口含莲子。

俯身将生涩的莲子渡入你口中。

若以色见我，不能见如来。三更天不觉你鬼魅森寒，只觉你身披琉璃玻璃色，渡脱无量众。

他说…

小菩萨，可否大慈大悲……承我罪业，使我得离困厄？

三更天握着你的手将银色的匕首送入自己的心口，匕首进的太深你的手也陷入三更天心口黑色的衣料里。血刚开始是一线随后又很快如同红色溪流顺着你雪白的小臂无声流入净水里。

他的手一开始握的紧，仿佛火房中的蛛丝，但他很快失了力气，衣襟散开如黑莲般跌落到你的怀中。

水托着他大半的身体轻轻的漂浮在你怀里，漆黑的发也散开落入水里散开，一丝一缕的缠在你的手臂腰间。他的眼睛望向你，漆冷的瞳孔里倒印着一个艳美渡人的锁骨观音,紧紧的盯着你的眼睛，仔仔细细的望着记住每一寸肌骨。

三更天的眼里突然涌出泪来，有些痛苦的又带着些快活，他的呼吸几乎要快停了，却又将手腕上的血色佛珠缠在你的手臂上。

神情上也带了些满足的……

“……阿比加当嘎。”

—————

江晏想你可能不会喜欢北地的风，太冷。

他曾骑着马一同奔驰在快速行军的队伍里，年轻的枣红色骏马喷出鼻息在冷冬里凝成一团团的白雾，前面是王清同样骑马狂奔的背影，斩杀着前来截杀敌人的刀光似月。

北地的风极冷，裸露出的皮肤仿佛也被割除一道道血口，刺的人发痛。挥出的枪划过人脖颈的皮肉硬生生砍断雪白颈骨，震的江晏的虎口也裂开，流出的血在风里被凝成细小的红冰贴在皮肤上。

他年轻的眼睛亮的惊人，凌凌的反着雪光，在呼出的冷雾里逼的敌人不敢直视。身体累的几乎挥不出下一枪，江晏的心里却觉得极为痛快。

后面江晏辗转带着你来了清河，清河冬日要比北方好过许多，不羡仙的周边在寒香寻的庇护下，没有冻死在路边挂着皮肉的人骨，夹着雪的风吹过竹林落在皮肤上也是暖的。

可对你而言还是太冷了。

江晏将你抱在怀里，含住你冷冰冰的唇舌，又握住你冷的仿佛雪里抽出来的双手，将它们放进衣襟里贴着自己的皮肉，慌张的问你还冷不冷。

你望着他的眼说江晏，好冷。

江晏于是更加用力的抱住你，将你冻玉般的脸贴在自己的颈窝，不停的亲吻你冰凉的头发。

你对江晏格外残忍。

你可以允许寒香寻爱褚清泉，却不允许江晏爱别人。

他有着一双雄鹿般看似温顺的双眼，你以前认为他垂眼含笑的脸无一处不可爱，就处处顺他心意让他欢喜，现在发现他眼含痛苦的情态格外动人，便拉着他沉沦情海不得解脱。

你让江晏亲吻你的唇，又故意咬伤他的舌尖，将他流出的血吞下，细细的舔舐他的上颌，你吮吸着他的伤口，缠绵悱恻的让渗血的地方生出刺人的痒意。

“江晏……江晏……江晏……”

你附在他耳边轻轻的唤他的名字，被吻热的唇舌湿软殷红，唤的江晏情难自抑身体滚烫，素来斩风劈雪的手忍不住颤抖。

他扭过头闭着眼，任由你将他的耳骨咬出血来，尝了尝又突然推开，带了温柔的怨恨，连带着被江晏捂在怀里的手也抽了出来。

红珊瑚似的血顺着耳垂落到他散乱的衣襟上，场面旖艳的煽情。江晏的神情还带着点茫然，有些不知所措的睁开眼，只看到你安静的看着他，唇被血染的色泽艳艳，好似雪上被捻的丰润的红梅。

江晏知道你在生气，气他近三年不归家又了无音讯。门窗关的紧闭，他伸出手将你重新拢在怀里，小心的低头哄你，湿热的呼吸交缠间的亲昵轻巧的越过了人伦。江晏说他舞剑给你看好不好，给你买新的衣裙好不好，又说待春日时带你去骑马……允诺了许多许多，终于让你点点头露出一个笑来。

江晏松了口气，又捧住你的脸轻轻的吻，慢慢的吮，好似归巢的兽，拥着自己的爱侣，皮毛肌骨都懒洋洋松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