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梭,莫降石的追求虽然没有进展,但是关于病毒成分的研究有了重大突破。
莫降石看着手里的纸质邀请函,哭笑不得。
研究有进展,号召各个高层齐聚,共同会议。
万万没想到,他和景井的再次会面,这个机会是景井提供给他的。
明晃晃的灯光打在白瓷砖铺成的地面上,杯盏交错间,莫降石身着黑色正装,也是执行部的工作服,端着果酒,游走于形形色色的人间。
和以往风流截然不同,莫降石的身边除去副队尤灯外,无人敢靠近。
生活中的莫降石是受人青睐的骄子,正式场合下的莫降石是瘟神。
受过帝休木实验的人,哪怕闲暇之余是谈资,真放到台面上就不合适了。
“这酒涩得很,小灯,要不要来一口。”莫降石舌尖品味着那点红色液体,不是很满意。
尤灯心事重重,莫降石唤了几声,还是没能回神。
敲敲杯壁,清亮的声音回旋耳边,尤灯恍然:“怎么了?”
收回放在对方耳边的酒杯,莫降石摇曳杯中液体,满不在乎道:“你才是怎么了,半天回不了神。”
“我只是有点不敢相信,”尤灯转身,视线落在高处的电子屏幕上,“研究进展”这几个字刺着尤灯的心,让他无法挪开视线,“居然是真的。”
哪怕只是丝毫进展,但希望是真的存在。
莫降石一顿,终于想起这是个研讨交流会,不是大型情感交流会,尴尬地咳两声,他道:“当然了,总不能是在做梦吧。”
尤灯的视线停滞几秒,呼出一口气,笑道:“虽然平日里的队长总不靠谱,但这种时候队长总是很淡定。”
“也没有让我激动的事啊,毕竟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输。”莫降石心绪飘到天边,随意道。
尤灯却是眼神柔了些许,叹道:“这就是队长让人喜欢又讨厌的地方啊......”
莫降石不在乎尤灯的细语,他抬头之际,目光已被绊住,移不开眼。
正对面电子屏幕下方,景井穿着一如既往寡淡的白色大褂——技术部的工作服,默默无闻。
只可惜,这一回的景井注定受众人瞩目。
他一出现,周围瞬间安静几秒,然后窃窃私语声肆虐。
时间还没到,处于舆论中心的男人已在,没有谁能按耐住躁动的心。
但景井不打算做点什么,他独立于人群的另一端,如同旁观者般漠然。
怪不得......
莫降石笑了。
怪不得,景井初入官方时,会被传是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这样一副高傲的模样,当真具有迷惑性。
莫降石偷笑,结果这一幕正好让景井撞见。莫降石不躲,不但任由他看,还伸出手向他挥挥,景井僵硬移开脸,没回应。
落在脸旁的手掌迟缓放下,莫降石嘴边噙着笑,微微的弧度,心中激动和酸涩相伴,像是夹了柠檬夹心的舒芙蕾。
挺奇妙的的,莫降石失笑,随手拿起一个杯子,尝了一口,甜又醇。
低头一看,浅黄的香气扑面,这是桂花酒。
这季节,是桂花的季节,莫降石一饮而尽,舌尖卷走留在唇边的水渍,杂乱无章的心情也扫去,只剩下清甜。
他想,总归是好事连连的季节,即便将要入尾声,也不会那么残忍。
伴随着电子屏幕右上角的数字跳跃,这场面向官方所有人的汇报,拉开了序幕。
景井身后跟着三两个人,他们齐步踏上台阶,登于台上,面向所有人。
在这个时刻,景井眼前的镜片就显得格外碍眼,他藏住了镜片底下之人的所有心思,只把他的研究展现于世人眼前。
莫降石故作可惜:“明明这个时候最帅。”看不清脸,真是亏了。
可他的神情分明在昂扬骄傲。
台上的景井,一丝一毫不曾出错,每一言都相当踏实。
越是陈述细节,官方应约而来的人心中希望之火越是汹汹。
他的话没有修饰,只有最为朴实无华的数据。
他的演说平淡,没有迭起高潮。
他选择的日子普通,既不是黄道吉日,也没有意义非凡之说。
但就是这样,只有这样,才最具力量。
没有一个为了人类加入官方的成员会不为此动容。
尚且体壮的人们眼中洋溢着炎,年迈沉稳的老人们眼里包含着水光。
林局站在最中间,几乎不敢呼吸,深怕一丝一毫的波动打搅眼前盛景,让镜花水月般的梦碎了。
他们的胸膛挺起,神态专注,见证此刻。
不管是否真心,但没有人敢轻视,也在今天,所有人正视了当初被认为是不自量力、异想天开的主讲人。
景井吐出最后一个字,深吸一口气,向台下深深鞠躬,郑重点头,退于其余几人身后,把舞台交给他的同伴。
困惑解答这一环节,景井交给了他的学生。
他怀里抱着文件,两只眼睛放在台阶上,一板一眼下台。
对于不常出门,常年在实验室的人,景井属实紧张。
只是他不想妥协,他自己的研究成果,他希望能见证。
更何况,原来关于病毒研究的实验项目,几乎是纯靠自己,除去林局帮忙联系了朝光小队,官方没有派遣任何助力,他的团队除了他,其余几个都是他的学生,经验极为不足。
现如今,最难的第一步迈出,空中楼阁不再是空中楼阁,想来一定会获得更多资源倾入,景井身为代表,不能不在场。
果然,他刚下来没几步,林局和好几个部门重要干部齐聚他跟前。
“这是有出息啊,不愧是老林的学生!”
“哪里哪里。”
“我当时还真没想到景井研究员这么快就能......”
充斥着打闹调侃,其乐融融,景井身为话题中心,难以避免走了神。
走神间,一抹鲜艳明亮的颜色出现于眼边,景井顺着颜色找去,一身黑衣的男人出现于视线最中央。
衣服其实不亮,景井确确实实看到了他。
他收敛住恍惚间眼中闪出的惊艳之色,用平淡的表情轻轻扫过莫降石,状若无事地插进长辈们的话题中。
“老师,各位领导,我研究室里的生物样本还挺有意思,如果感兴趣可以来看看。”
“既然是景研究员的邀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闹哄哄氛围下,景井紧绷着脸带着几位高层离开。
步伐匆匆,不曾回头。
莫降石错过景井最开始神色,只看见后来的冷漠,怔愣之后,晃晃空酒杯,一时无措。
他将酒杯举于眼前,透过玻璃,在景井离去的背影中朝前碰杯。
“恭喜。”
他嘴唇干涩,一张一合下,终究干巴巴挤出这两个字。
天边的太阳还没落下,莫降石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了家。
交流会进度过半,主讲人不在,他一个难以呆着看完一本书的人,着实是没有心力去钻研一条条成果。
莫降石怀着期待去,最终带着满腔遗憾孤零零回来,实在沮丧。
可他不是消沉的性格。
桂花的沁香留于心底,莫降石从床头柜拿起书,翻开页面,来到记录桂花那页。
莫降石准备告白。
时隔几天未见,他确认过景井的双眼,那双眼睛什么也没留下,那样不行。
厌恶、拒绝、纠结或者是停顿,什么都可以,唯独一视同仁不行。
他要一捧花,酿成一杯酒,让景井的回忆里逸满这个味道。
莫降石扔下花卉书,脱下西装革履,里面的素白衬衫作为这次告白的主色,莫降石不管不顾的跑下楼,从层层花束里挑出手捧花,迈开步子,竭力奔跑。
他扔下顾虑,扔下技巧,心中存下的念头只有对怀里之花的怜惜,和奔赴目的地的憧憬,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他不顾一切地奔跑。
天空澄澈,云朵大片大片堆积,景井刚从楼里出来,抬头展望天空,胸腔里的浑浊在一呼一吸里流出。
他们的缘分实在奇怪,总会在最狼狈时遇见。
比如此刻,景井的研究本应该有了官方资助,却要他的几个学生退出,莫降石不顾一切地迈步,换来的是临近终点前的不慎跌倒,头破血流。
就在这里,拒绝官方提议、负气而出的景井,与浑身狼狈、被心上人撞见的莫降石,相遇了。
大片大片的积云发出哀鸣,为他们滴下第一滴泪,紧接着,点连成线,雨水毫不留情地打下。
他们顶着雨水,滑稽可笑地相望。
涣散萎靡的精神瞬间提起,景井纠结片刻,不知道该不该问:“你还好吗?”
大抵是脑子真没上线,景井问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懵懵的应答如出一辙:“不太好,有点疼。”
“那你去医院吧,”景井停顿下,从口袋里拿出创口贴递给莫降石,“这个先给你用。”
说完这话,景井逃也似地就想跑,脸一直往一边撇。
“景井一如既往不肯心疼我啊。”莫降石从地上爬起,雨水淋湿伤口,刺得生疼。
景井拒绝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