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清啼响彻云隐山，此次所有参会弟子踏入另一空间，秘境入口渐闭，镜面失去光泽，重回破旧模样。
鎏金名单浮现，悬于空中，展示着此次秘境试炼的实时排名，才仅过几息，排名就已开始波动。
“怎么和他们分到了一地……真晦气。”
潮湿林中，晏困柳摇摇晃晃一落地，就听左手林后传来尖锐的声音：
“每次都要在这样的场合抢风头，真是，不就傍了个大腿，每次蹭来成绩，压其他人一头。”
“上次比试还不是被温师姐一式击破，还说什么新秀名剑，名不副实，嘁。”
闻声，晏困柳松了口气。
很好，系统有时还是很靠谱的。
此次秘境试炼在进入时，会将人随机传送至不同位置，根据击杀魔物和寻找秘宝来计算成绩。晏困柳得知这规则后，立刻去骚扰系统，为了和主角传送到同一个位置，软磨硬泡了整个晚上，才得到一个回复的句号。
笑死，若随机传送到天南海北，他别说保障主角存活了，自己怕不是先惨死在寻找的路上。
——听方才那标准的炮灰挑衅发言，主角绝对在这附近没跑了。
晏困柳悄悄向那边摸去，伸手拨开一片枝叶，看去。
叶后两队人马相对，气氛紧张，穆凉玉依旧和裴无心站在一起，不过这次旁边多了一红衣少年。
晏困柳莫名觉得有些眼熟，视线停留片刻，就见那人哗啦一展折扇，几个豪气大字再现。
“……”
哦，原来是武斗场那位第一英俊兄。
只见英俊兄扇得鬓发飞舞，扬眉啧一声：“诶，那边几个！嫉妒的嘴脸别太丑恶，实在有碍观瞻了啊。”
这句独特维护落地，登时唤醒了晏困柳为数不多的书中记忆。
书中提过这段剧情。主角初入秘境，此时前期正值武斗场落败遭受非议的憋屈阶段，一进秘境便听到炮灰的冷嘲热讽，等待后期打脸。
而这位站出来维护的英俊兄正是在秘境中被主角收为麾下的小迷弟、为主角挡刀而亡的存在，萧……
嗯。
抱歉，英俊兄的出场到领盒饭太过仓促，看书不过脑子的晏困柳实在想不起来了。
而此时，在对面几位潦草路人炮灰中分外出众的道袍青年，便应当是书中艮山项家二公子项昭，阴险诡诈，心性狭隘，前期典型反派之一。
几个跟班的话被英俊兄堵了回来，颤指连道好几个你。而项昭手持千机伞，装模作样地擦拭两下，不屑道：“萧公子这么急着替别人反呛回来，怎么，也戳中你的痛脚了？还是咬到了你的主人？”
英俊兄扬起下巴：“我为正义发声。”
项昭嗤笑：“那在你眼里，攀附他人扰乱公平竞争就是正义了？”
“谁攀附他人了，拿出证据，大可去巽风执法堂告上一状，是非曲直有个说法，”英俊兄嘴炮不输，“我说项二公子你万年老二……哦不，现在是万年老三，就算被别人压久了也不应该随意造谣诋毁不是？”
此话一出，项昭的脸登时黑沉下来，双眸危险眯起，声音冰冷：“……你说什么。”
在场那几个跟班面有菜色，暗暗捏了把汗。
艮山峰内谁人不知，项家这位项二公子，素来最恶他人提他那调侃称号。
项昭自幼同裴无心对比长大，万年老二的名头形影不离，为了摘掉这顶帽子，生于阵法世家的他甚至去修习了剑，月余便掌握地煞剑气，甚至衍生出了万剑阵。
然而他超越了许多人，还是比不过裴无心。
甚至现在半路上又杀出了个穆凉玉，天赋同样耀眼，将他挤下。
于是，项昭这口经年累月的恶气愈发憋闷。
英俊兄浑然不知自己点了个什么惊天大雷，还在滔滔不绝：“你自己也知道这是捕风捉影的事儿对吗，项二公子，要学会接受别人的优秀，心态不要这么畸形——”
这头话音未尽，一道剑光便已自伞尖向其挥去，转瞬逼近。
铮！
两道剑气刹那相交，罡风扬起。
树后的晏困柳微微睁大了眼，下意识向后躲了躲，将那叶子盖回半片。
裴无心手下枕清风半出鞘，纯粹天罡剑气涌出，轻易抵消了项昭的攻击。他抬眸，静静看向对面的人。
项昭咬紧了后牙。
裴无心背后的英俊兄惊住，拧眉合扇，冒出了一个脑袋，指责：“你怎么还动手？没想到啊没想到，项二公子你竟是这样一个人，说不过就……”
话题主角——穆凉玉终于动了动，走向前，按下英俊兄的肩示意稍安勿躁，转头对项昭道：“试炼规定，不得伤及同门，项二公子应该记得的。此一击权当意外，接下来还请公子谨言慎行。”
项昭缓缓直起身，扯了下嘴角：“还轮不到你来提醒我。”
“秘境试炼时间紧迫，若是想要争夺榜首，项公子应尽快去斩杀魔物，而不是在这浪费口舌与同门纠斗，我言尽于此，”穆凉玉站得清正，“项公子随意听或不听。”
“……”
项昭阴沉地盯向裴无心的肩膀，仿佛要透过人将视线扎在姓萧的身上：
“萧广白，你等我出了秘境的。”
说罢，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那头英俊兄探头，吐舌：“……我才不等。”他又不傻。
闹剧散场，裴无心手指轻拨，枕清风归鞘。
晏困柳瞧着，正要直起身，准备出场缠上主角，耳畔却蓦地一凉。
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炸起。
“看够了？”
他僵了僵，缓缓偏头，首先映入那标志的驼峰鼻，视线攀附向上，对上了那双意味不明的墨眸。
“……”他就说刚才怎么没在主角旁边看见某位仇姓人士。
晏困柳有时真的觉得，仇欺雨这双眼很像蛇瞳，锐利而非人。
而他最怕蛇了。
仇欺雨眉稍轻动，又问道：“好看吗？”
也是，面前这个可是青龙，龙不就是一条巨大的蛇……
思绪发散到此，晏困柳抿唇，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
“是吗。”
仇欺雨微微俯首，两人鼻尖相隔一个诡异的暧昧距离。
晏困柳呼吸一顿，便听耳边飘来句低语：“……再看把你眼睛挖掉。”
晏困柳立刻闭眼：“那我不看了。”
相当识时务。
视野陡然陷入黑暗，他耳尖控制不住地去捕捉细微声响，仇欺雨似乎直起了身，很轻地哧一声，随后——
“……”
没了动静？
“…………”
几息过后，晏困柳眼睫忍不住颤了颤，掀开了一只，偷偷瞥去，前方却早已了无人影。
他再扭头一瞧，发现仇欺雨不知何时走了出去，跟着主角团眼见就要走远。
“！”
诶，不是。
晏困柳伸手抬步，一脚跨出树丛，边追边喊道：“等等！仇……穆哥哥！”
不远处，穆凉玉脚步顿住，闻声回头，见人讶异道：“困柳？”
穆凉玉一停，旁边的几人便也跟着停下，仇欺雨没回头，懒懒倚着树，裴无心倒是侧身看到人后，微不可见地蹙起了眉。
“嗯，谁呀？”萧广白朗声问着，转身，目光触及后面跑来的身影，那腕上的朱砂串叮叮当当，整个人忽地怔了下，被抽了魂似的。
这边晏困柳追上来，略微困难地呼吸几口，白净额上挂着几滴细小汗珠。
“我、我可以和……”晏困柳此时十分庆幸自己进入秘境前就咬了颗静心丸，“咳咳，你们一起走吗？”
穆凉玉神情有些严肃：“你怎么在这儿？”
“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只想，”晏困柳喘匀了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只想在入口附近看看穆哥哥你们，不知怎么地被人撞了下，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到了这儿。”
说着，他眼睫低垂下去，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连带眼尾上的两点红痣都暗淡了几分：“对不起……我是不是添麻烦了？”
穆凉玉看着他，眉间褶皱渐松，叹息一声，正欲开口。
“嗨，麻烦什么。”萧广白突然开口道，他一挥手，“你也不是故意的嘛，这里一人独行太过危险……咳，对吧，穆公子？”
穆凉玉点下头：“困柳你跟在我身边吧，这周边都是魔物，不要乱跑。”
晏困柳扬唇：“好。”
他敲着小算盘，成功凑到主角身边，准备当一个安静的小尾巴，观察情况。
按照套路，秘境试炼必出意外，跳出越级大妖或大魔，在众人你救我我救你的拉拉扯扯下，主角将陷入危险，随后在九死一生中获得绝世秘宝，打脸炮灰，收获一众迷弟迷妹。
晏困柳看向前方的端方身影，又一次感受到有视线落到他脸侧，他本觉是仇欺雨，旁边却拂来丝缕清风。
一角淡墨衣袂擦过他的余光，鹤羽皎洁。
是裴无心。
晏困柳眼眸轻动，侧去扫了眼，裴无心目视前方，眉眼冷冽，并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却莫名让他感受到了不悦的气息。
他疑惑一瞬，随后再度看向前方的穆凉玉，了然。
……他也没有离得很近嘛，至于这么警惕？
晏困柳刚放缓脚步，就感到另一道气息靠近：
“那个…这位困柳公子，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