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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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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这首我都听烦了——换一首行吗?”姬开微微笑着冲着公子琰举起酒杯。

九里香提前递来消息,他便先吴王半步,硬是把自己也关进了回清楼,佯装不敌,免得露出马脚——某条漏网之鱼没法拿姚锐开刀,总有办法拿他开刀。

长沙侯离开那日——舞女们也撤去了,除了每日有饭菜送来,饿不死这些娇贵的公子王姬,实在没别的消遣。

于是这个囚禁宗室子弟的牢笼变成了丰乐王姬的故事汇和公子琰的箜篌展。

丰乐王姬只讲那本《丽姬词》,公子琰只弹《春江花月夜》。

几个公子其实都烦了,但大家都是亲兄弟,又靠着这些聊胜于无的活动过活,便也没什么话说。

姬开是个例外。

今日《春江花月夜》听了不下三遍,实在腻味了,依着吴王的脚力赶来——大约还有半个时辰。

箜篌清泠泠的声音顿了一下,公子琰无辜地抬起头问姬开:“可我最喜欢这一首——三哥想听什么?”

姬开举着酒杯,微微失神,半晌才有些惘然地开口:“很久没听过《李凭箜篌引》了。”

接着他举起酒杯,遥遥一敬,旋即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大公子和太子允都侧目看了姬开一眼,随后把目光移回公子琰脸上,皆是未曾言语。

公子琰蹙着眉,顺手扯下发带,无奈地说:“好吧,那我只弹一遍……”

“就当是卖各位兄长一个面子。”他小声嘀咕着,安慰了自己一句,开始调弦试声。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久远的歌声开始在耳边回荡,姬开捏紧了酒杯,死死盯着公子琰拨弦的手指。

轻纱覆面的妇人,清冷孤傲却偶尔展露出温柔一面的杏眸,黑白参半的长发,额间眼角岁月的留痕,依稀能看出曾经如同削葱、如今却生了厚茧的手指。

以及……简陋破败的老宅。

记忆中的场景一一重现,丰乐王姬和公子修好奇地看着几个年长的黯然神伤的兄长。

“静馨姐,你说他们怎么听首曲子都能这样?”公子修压着声音,拉了拉丰乐王姬的袖角。

就这十哥还没开口唱呢。

公子修把余下半句咽回肚子里。

丰乐王姬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着姬开手里的银杯子一寸寸瘪下去,只默默摇摇头。

钟王后叹着气在二楼反复徘徊。

也不知长沙侯跟那两个侍卫说了些什么,这两根木头死活要等着吴王进来,否则无论如何也不肯放里面的人出来——

她又不能进去,那两人一早开口说了:“王后三思,大王来之前我们不会放出任何人。”

而且她还得看着那群大臣什么情况,准备随时给他们送饭去呢。

钟王后正一筹莫展之际,远远见了吴王提着被抓来的长沙侯上楼,脸色微微红润起来,心下也是一喜。

她连忙起身迎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吴王脸上便化开了笑意,他笑着走过来,伸手抚了抚钟王后的脸颊,道:“久等了。萱儿,你先回宫去吧,我来摆平这边的事。”

钟王后微微皱起眉头,迟疑道:“可是……尚且不知孩子们情况如何。”

吴王轻笑一下,柔声道:“那随我一起上去也好。”

被绑成粽子还挨了几鞭子的长沙侯生无可恋地看着对面的梁柱,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吴王拎着绳子的头,另一手挎住妻子的胳膊,三人一同上了楼。

那首李凭箜篌引方才弹至尾声,吴王听见余音微微蹙眉,敛去了面上的一缕欢愉。

所幸曲子又行了两个音便停了。

木门应声而开,姬开连忙把手里的杯子塞到了桌子底下,拎着衣摆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到吴王面前跪下:“父王!小叔手下兵士实力超群,儿臣实在不敌啊!”

几个公子惊呆了,大公子一口酒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敢侧目看吴王反应。

还没等吴王发话,太子允便有样学样,一脚从桌子上跨了过去,也是连滚带爬地跪在了吴王面前,甚至挤出两滴眼泪:“父王!儿臣不才,有失重望,罪该万死!!!”

丰乐王姬愣愣的使劲朝着公子修腰上掐了一把,后者到底是个小孩,受了这皮肉之苦,哇一声哭起来,跑到亲娘面前含糊不清地开始告状。

姬开和太子允一人一边死死拉着吴王的衣服,钟王后忙着哄孩子。

丰乐王姬见现场乱成了一锅粥,悄悄从吴王背后绕了过去准备溜走,末了还冲着长沙侯笑了笑。

大公子叹了口气,站起身子,拉着还不知所以然的公子琰走了。太子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跪在了吴王面前。

吴王要是知道他们这几天在这儿纸醉金迷不思进取,后果比长沙侯造反还严重。

显然吴王也不是傻子。

“我看着你们也不像是不敌被绑来的,倒像是自愿的。”吴王使劲掰着姬开的手指,大约是人老了,没掰动,只好无奈开口。

姬开眨眨眼睛,挤出几滴泪来,无辜地说:“双拳尚且难敌四手,儿臣又是孤身回来,如何对抗八百余人?况且二殿下和三殿下还在我家住着,儿臣岂能枉顾家国大事,弃二位殿下而去?”

太子允想遍了这辈子最伤心的事情,鼻涕眼泪已经糊了一脸,显得更是委屈可怜:“父王明鉴!儿臣是无辜的!正上朝呢就被抓来了!”

吴王叹了口气,按着太子的脑袋,试图把他撕开一点,免得衣服上粘上脏东西。

“薇薇跪什么,快起来——”吴王对侍卫使了个眼色,可侍卫看着抱着肚子梨花带雨的太子妃也没辙,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太子妃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哽咽着说:“大王,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夫妻二人的错,臣妾、不才,未能辅佐夫君监国……小叔年纪还小,定是受了奸人蛊惑……”

偏偏刚才吴王愣神那两息,人已经跑光了,万一真是关了好几日,又全是小孩,他又不能把他们全抓回来问个清楚。

于是吴王看了长沙侯一眼。

长沙侯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合着自己掏钱供几个侄子吃喝玩乐,侄子们还要说都是他的错?

“哥,我有苦衷……”长沙侯苍白又无力地向吴王解释。

吴王踢了他一脚,又狠狠瞪着他,接着安慰地上跪倒一片的孩子:“好好,你们别哭了,我都知道……明日朝会上定会还你们清白,快起来吧。”

都能在回清楼包场了,看样子这几人也没受什么委屈,吴王昧着良心也说不出来“你们受苦了”一类的话语来。

太子兀自垂泪,姬开则是抬着头委屈问道:“真的?”

眼里甚至还带着方才强挤出来的泪水,更显得我见犹怜。

“真的真的……你们快走。”吴王脑门子疼,两手一起推着姬开的脑袋。

“若是父王还不了儿臣清白,儿臣也便唯有以死谢罪了……”姬开完全没理会吴王的话,一味地自说自话。

“我刚刚说会查——”吴王拔高音量再度开口。

“儿臣死且不惧,只怕再不能见到母后……”姬开又膝行蹭到王后面前,继续说道。

太子和太子妃都停住了强挤出来的眼泪,愣愣看着三哥演戏。

王后一见他哭便心软了一半,也不管究竟真相如何,连忙把公子修放了下来,伸手去搀扶姬开。

“我刚刚说——”吴王想再重复一遍自己方才说的话。

“儿啊,你受苦了。”钟王后打断吴王说到一半的话,把姬开扶起来了。

吴王一拍脑袋。

钟王后不懂朝堂上的事,又极易被蒙骗,更是站亲不站理,极端护犊子。钟家虽然在朝堂上没什么人脉,奈何有三十万重兵。

“明日我修书给你舅舅送去,请他给你们主持公道。”钟王后举着手帕擦了擦眼角的珠泪,完全忘了自己现在在哪,也没想过孩子们这几日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一听钟王后要叫国舅回来,吴王便先急了:“萱儿,大可不必劳烦弟弟吧?”

钟国舅脑子也不好使,钟王后修书送过去,多半会被理解成他姐受了委屈,然后带着大军冲过来。

偏偏雨化龙还带着禁军在跟燕军周旋。

“怎么不必!”钟王后红着眼眶,瞪了吴王一眼,“空口白牙,如何能让他们安心?”

“……”吴王咬着牙,终于提出了两全之法,“现今城中百废待兴,若弟弟贸然带兵过来……”

钟王后想了想,颔首道:“也是。我让他自己来便是,怎么也得给孩子们撑腰。”

姬开深以为然,微微笑了起来:“父王母后这么说,儿臣也放心了。两位殿下还在家等着,儿臣告辞。”

太子妃马上哎哟哎哟叫了起来,太子允出了一脑门子汗,连忙扶着她站起来:“父王,蔷儿身子不方便,儿臣便先告辞了。”

吴王叹了一口气。他其实不怎么想让国舅回汉昌——要是被哪个别有用心的大臣骗了就不好了。

“现在我们说说你有什么苦衷吧?”吴王把内弟从脑子里甩出去,俯首看向自己的亲弟弟。

长沙侯哀哀戚戚地开口:“哥,有个什么吏部侍郎上次找到我,说要我找几百个人做戏,进军汉昌,不然就烧了我的府邸……哥,你也要为我做主啊。”

吴王挑眉,发问:“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长沙侯噎了一下,但也不敢把实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姚锐身边的侍卫看起来就不好惹。

“今年殿试还没开始,朝中人才稀缺,暂时不能清洗官场——等今年新官上任再处置他们。”吴王拍拍弟弟的肩,叹了口气。

“到时候给你酌情量刑,这次回来,便待在汉昌别走了。长沙那群神棍都把你带坏了。”

要是单单处置一个富龄可说不过去,除了唆使长沙侯谋反的,还有与燕军通敌的没说呢。

一倒便是一大片人,上次王潥的九族留下那些空位还没补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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