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渊登基还不到一个月,西北边关就不大太平。
景朝的西北处土地贫瘠,气候严寒,在雪山之间藏着一个小国,名叫月国。
在景朝人眼里,月国都是野蛮的游牧民。他们的王野心勃勃,为了抢夺食物和土地经常进犯西北边境。
原本两边已经签署了停战协议,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想必这次也是听说了新皇刚登基,根基还未稳,就想趁火打劫。
消息倒是灵通。想必这都城里也有月国的耳目。
而且时机也算得很准,以现在朝内的情况,出兵只会大伤元气,不是长久之计。
澹台渊站在窗前,手中是探子送来的密报。
【月国世子身患顽疾,形同废人,君王不曾放弃,足见爱之深切,或可利用。】
“我听说那世子因为残疾,至今未娶?年岁也不小了,月国君王想必也很头疼吧。”
龚小瑞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也知道这些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于是心安理得在角落里站桩。
“你说,和亲的话,朝中有适合的人选吗?”
不过今天龚小瑞是注定当不成木头桩子了。
他挠了挠头:“一般和亲都是公主吧。”
“是啊,公主。”澹台渊声音很轻。
龚小瑞知道这是他需要一个人思考的信号,闪身出了殿内,去墙头抓鸟玩儿去了。
等抓到第八只小雀儿时,林首辅大人从墙下面路过。
看这方向是有事找陛下。
龚小瑞知道这种时候陛下不喜欢被人打扰,于是对准了林若齐的脑袋扔了一只被捆成粽子的小雀儿下去。
林若齐头也没抬一下,随手便挡住了那“暗器”。
龚小瑞连忙跳下来查看那小雀儿有没有摔死。所幸只是晕了过去。
他把抓到的八只小雀儿一股脑装进早就准备好的笼子里。
林若齐见是他,便没什么好脸色。何况此人现在还阻挠他面见陛下。
龚小瑞觉得这位林首辅性格挺古怪的。不知为何宫里那些宫女们都暗地里拿他当梦中情人,还说他性格好,平易近人。
性格好也只是在陛下面前会装。反正龚小瑞每次和他搭话他都冷着一张脸,甚至隐约还能感觉到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敌意。
硬要说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位林首辅……可能也就只有那次,自己讨赏匕首的时候吧……
龚小瑞默认林若齐也喜欢那匕首,所以才不想让陛下赏赐给其他人。
不过林首辅未免也忒小气。那匕首他也没再问陛下要了,怎么还记仇到现在。
龚小瑞决定今天之内成功与林首辅冰释前嫌。当然是林首辅单方面结的冰。
他说:“陛下现在不见人。”
林若齐:“我在门外等。”
他:“我要去找我的朋友玩。”
林若齐没理会他。
“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把他介绍给你认识。”
林若齐觉得莫名其妙。
龚小瑞想得很简单: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林若齐后,就相当于自己和林若齐也成为了朋友。
“不过你应该认识他,”龚小瑞说,“毕竟他之前是陛下身边的近侍,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侍奉呢。”
林若齐都已经走出三步了,听到这句话莫名心里一悸。
他跟着龚小瑞来到宫里一处阴暗潮湿的角落,这里平日里不会有人来,所以便荒废了,长了许多杂草。
龚小瑞在一个小土包前蹲下,把装满了小雀儿的笼子放上去,对着土地说:“我来看你了,林大人也来了。”
林若齐觉得荒唐:“宫人们不是说于清回老家了吗?怎么……”
“你不知道吗?我以为陛下会告诉你。”龚小瑞一脸理所当然,“陛下说他做错了事,将他打死了。本来要丢去乱葬岗的,我偷偷把他埋这里了。啊,这你可别跟陛下说啊,就当是我们哥俩的秘密了。”
龚小瑞话没说完,林若齐转身就走了。
到了天婺殿,他不顾宫人的阻拦,直接闯了进去。
澹台渊正斜倚在太师椅里,见他独自闯进来也不恼,对他招招手:“你来的正好,坐。”
见他神色不大好,澹台渊也没问,只是慢条斯理地展开折扇摇了摇:“我听宫人说你早就到了,若是有事启禀就先说吧。”
林若齐想问于清的事,想问他对他那么忠心的一个人为什么也能这般轻易处死了,陪伴了他那么久的奴才说扔就扔了,对待于清能如此那对待别人是否也一样……可是这些话到嘴边却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直觉在告诉他不要问。有些话一旦问出口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或许他潜意识里已经猜到了问题的答案。他的内心深处在告诉自己,那个答案会让他承受不起。
林若齐深呼吸一口气:“陛下,臣听闻近日您处死了不少老臣,且都没有缘由,所以……”
澹台渊打断他:“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阿渊,”林若齐的语气中带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恳求,“你那么聪明,应该比我清楚,这不是一位明君该做的事情。且不说那些臣子都是三朝元老,就算真做错了什么,你也不应该随意打杀。如今朝中人心惶惶,已经有对你不利的言语流传。”
“你认为对我不利的言语是什么?”澹台渊反问,“难道说我被那帮老不死的东西说得位不正我就应该感激涕零地听着吗?”
“阿渊,那些谣言我可以帮你处理,可你如今的作为无异于将自己推向深渊,再不停止我怕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林若齐。”
澹台渊收起了折扇,“啪”地搁在桌上。
“朕有件事本想与你商议,但既然你这般为朕的皇位考虑,想必你也不会推辞。”
“朕有意与月国和亲,可苦于没有适合的人选,朕的大姐还在皇陵守孝赎罪,七妹又尚且年幼。所以朕只能割爱了。”
“什么?”
“你姐姐毕竟是皇后,是朕名义上的妻,于朕也有知遇之恩,朕会替她好好准备,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林若齐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说什么?”
林若齐一步步走向他,可每一步都像陷进泥潭里,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拉扯他的双脚,那么沉重,怎么也走不到澹台渊的面前。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阿渊,你刚才说什么?”
澹台渊没再掩饰自己脸上的不耐烦:“朕念在你们姐弟情深,允你同去。月国山高路远,明日天亮便启程,就不必谢恩了。”
林若齐猛地扑向他,用力拽着他的袍角,声嘶力竭:“我做错了什么?我姐姐又做错了什么?我甘愿做你的一条狗,连整个林家都拱手送给你了,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你对我,可曾有过半分真情?”
澹台渊勾起一抹笑,笑意不达眼底:“阿齐,连你的名字都预示了你注定成为我的弃子,成就我的大业,你该感到荣幸。”
他说:“阿齐,月国苦寒,你一路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