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的是你没有发‘酒疯’吧?”易碧水嘴里发出哟唷的揶揄声,“你想发生什么?”
“……”石青无视她最后一句,“没有,我睡了应该,早上起来一切正常。”
易碧水喝了口水果茶:“那就好。”
说起来,这个世界上知道石青秘密的人估计也只有她一个人了吧,石青醉后有什么说什么,那简直太可怕了,这样的人就得一辈子不喝酒才好。当年易碧水就是无意中得知了他所有的秘密,车祸去世的学长、抱养的儿子、非直男……幸好易碧水为人厚道仗义,否则哪个说出去都够别人嚼口舌的。
他们之间的友谊能持续到现在,多少也是因为如此。易碧水觉得他们很有必要当一辈子好朋友,毕竟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是要被灭口的,她得把自己当成石青娘家人一样才行。
聊着聊着,两人就聊到了工作上。
“你不是说要辞职,屁股也不见挪一下。”
“快了快了。”石青叹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得尽量把手上的单子都结清了,不然这时候走,我怕尾款要被扣,就我们老板那德性,我走了他不知道得拖多久才肯给,起码得过完年吧。”
“哦哦,懂,都不容易啊。”易碧水深有感触,爽快地灌了一大口。
她看看石青,“咦”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眼里常含忧郁?”
石青面无表情:“你想拐着弯说我眼睛有什么问题。”
易碧水:“你这就没意思了,你的那双美眸能有什么问题,我见过最好看的前三了,我手底下的人要有你这眼这脸,早一炮而红了。”
石青不太习惯接外貌上的赞美。
易碧水又说:“既然什么都没有,你这孤独啊忧郁啊是为什么?”
石青微怒:“我没有孤独,也没有忧郁!停止你的抹黑!”
易碧水笑到桌子都在颤抖。
吃完饭,要走时,易碧水在手机上叭啦一通,然后手掩着嘴鬼头鬼脑地说:“哥,我是真心想着你好的,这么些年你形单影只,现在明修都外地上大学了,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既然你身边没桃花,那我给你送,我那边认识一男的,叫卢博木,开娱乐公司的,老有钱了,人看着也不错,怎么样?认识认识?”
她划拉手机,调出卢博木的朋友圈,找照片给石青看。
他们都是把对方当成真朋友的,易碧水能拿出来介绍,那就是她真的观察过,觉得不错的。
“比你大一岁,刚刚好,黄金单身汉啊,认识一下呗,再不谈恋爱你这朵花都要枯萎了。”易碧水话糙理不糙地说。
石青觉得糙过头了,给她一个眼神自己体会。他扫了一眼照片,是合照,易碧水美甲指向的那男人五官大开大合,有种硬朗的帅气。
可惜,他现在心如止水。
“暂时没那个心思。”
易碧水说:“你先别抗拒,只是试试,谁找对象不都是从陌生人开始的。哎,我看你就是缩在壳子里久了,钻出来都需要勇气,其实我只是希望你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
她没有说得太深,但石青知道,她心思细腻,一些事情看得很清楚。有些时候,他确实会感到孤独,既渴望得到一些东西,又害怕迈出第一步,说到底,他确实是挺自我封闭的。
“我也做不了你的主,这样,你先把人加上,有心情了就聊,没空就放着,当认识个新朋友。”
易碧水当着石青的面把他的名片推给对方。
石青晚上回到家,发现那个人加了他,页面上新跳出来一个“好友”,没一会儿,对面发来招呼。
卢博木:「你好。」
石青有点不敢看手机。
卢博木:「小易有跟你说过我吗?她说我们应该能成为朋友。」
后面配一个表示开心的表情包。
石青做了两次深呼吸。
要迈出那一步吗?
他犹豫不决。
过去他忙于赚钱、养孩子,很少会考虑自身情感需求,既是没时间,也是出于一种说不清的畏怯。他身边没有同个圈子的人,他不知道怎么去接触,久而久之,又变成了不敢去接触。
石明修跨过了高三,迈入大学,算是开启新的生活了,他呢?就像易碧水说的,鼓起勇气,给自己一个机会么?
蜗牛壳脆弱单薄,两根触角犹豫不决地、小心翼翼地探出来。
石青:「你好。」
石青发现卢博木这个人挺会说话,也有分寸感,不会没礼貌地问东问西。他们加了好友,偶尔聊一会儿,不会太久,过了一两天,卢博木便邀他出来吃饭。
卢博木:「明天刚好有点事,在你们公司附近,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后天石青休息,明晚刚好有空,他犹豫再三,应下了。
字刚打过去,脸上乍然一阵刺骨冰凉,石青吓了一跳,打着哆嗦地缩到一边。
“干嘛呢?阿练。”
江练手里拎着瓶冰水,刚从冰箱拿出来的,瓶身还在渗水。
“你在和谁聊天?”
“一个朋友。”石青注意力转移,“你怎么这种天喝冰水啊?对身体多不好。”
江练捏着水,也没打开,说:“燥。”
石青心想年轻人火气可真够大的,他一入秋保温杯里的水就再没冷过了。
他不知道江练那是心里上的,又听江练把话题重新拉回去:“这几天晚上抱着手机聊的那个朋友吗?”
非工作时间也常有人给石青发消息,工地上的人喜欢发语音,同事或老板的消息石青的表情通常透着一种淡淡的烦,有时候回着回着还会叹口气。对于他,江练自然能察觉到任何细微之处。
这几天他回消息时虽然还是那样平静的表情,但并没有被迫加班的怨气。
而且对方来消息的时间挺固定的,是新认识的人?
“最近刚认识一朋友……”石青含糊道,有些不自在地收起手机。
江练看他一眼,拧开瓶盖喝了口冰水。
“你最近还要继续去酒店?”石青问。
江练:“嗯,过年再忙一阵,之后就不用了,会歇业一段时间。”
石青默默算了算日子,快过年了,也不远了。
次日早上,石青出门时看见江练,被惊了一下。
他第一次见年轻人穿西装,身材比例太优越了,什么销售感是不存在的,那西服剪裁精美,完美贴合年轻人的宽肩窄腰,俊美非凡的脸为这本就完成了时尚度的穿搭又拔高了一个层次,石青第一次在人身上看到那样浑然天成的贵气。
江练整了整腕间的表,这样一个随性的动作竟也透着非凡的魅力。石青心脏突突跳着,只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浑似一瓶无意间被打碎的香水,迸出漫天让人迷醉的荷尔蒙。
“怎么了?”江练在等他。
石青眼珠子慌乱地四处转了转,末了道:“你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
江练和他并肩走出巷子:“你喜欢么?”
“什么?”石青以为自己听错了,悄无声息被美色冲撞到的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耳尖已经变得通红。
江练又重复了一遍,这回石青掩下震惊,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人家就是正常问个问题,和平时形象不一样,随口问问他呢。
石青回道:“当然了,你今天这身简直完美……你是要去哪儿?”
江练说:“去酒店,上午有个重要的会,需要见些领导。”
石青“哦哦”点头。
江练照旧把他送去公司后才走,石青一上午都有些走神,同事过来叫他,他摸摸自己的额头,傻傻地嘀咕也没感冒啊。
傍晚下班,卢博木很准时地来接他,在公司楼下给他发的消息,事先询问过他后定了个吃粤菜的饭馆,地方倒不远,石青没开自己车,搭对方的车去的。
卢博木一身休闲西装,头发弄了定型喷雾,看样子是精心打扮过的。
吃饭时他一直在为石青张罗,帮洗碗筷,把菜往石青面前推,有点小殷勤,石青有种被当成女生照顾的错觉,不太自在。
戴着腕表的手在眼前晃过,石青看一眼,又看一眼,那表看上去应该挺贵,不过早上他刚看过一个更贵的。
回忆起年轻人整理腕表的画面,那人的手骨节修长,看着就赏心悦目,豪华奢靡的名表也夺不走风头。
石青眼睛微微发愣,看着面前的手走了会儿神,不自觉地想,果然目前为止,江练是他见过手最好看、最适合戴豪奢腕表的人了。
卢博木早注意到石青的目光几次落在自己的腕表上,这表他戴了有一段时间了,二十几万,这个价格在腕表界不算什么,但对一般人,或许比一年的工资还多。
嘴角牵起一抹笑,卢博木开了瓶酒,就要给石青倒。
“不好意思,我喝不了酒。”石青虚虚拦了一下,立马给出原因,“我胃有问题,喝酒不太好。”
卢博木忙说:“抱歉,我不知道,那我们不喝了。”
石青:“没关系,你想喝就喝,不用在意我。”
卢博木笑着把酒放回去,没再碰,顺势问道:“你的胃怎么了?问题严重吗?”
石青:“之前动过手术,现在还好,注意点就没问题。”
卢博木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身边也不少胃有问题的,很多都是工作狂,忙起来天昏地暗顾不上吃饭,我看你那工作平时也忙,三餐要记得按时吃啊。”
石青自然而然想起江练追着逼着他吃饭的各种场景,摇头轻笑:“有的,现在顿顿不落。”
卢博木眯了眯眼,看那张淡笑后愈显柔丽的脸,这样漂亮年轻,还真看不出和他同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