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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初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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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哉,教廷的同事没有来找封爻叙旧,封爻也没半点加入他们的意思。

教廷的同事情这么淡薄吗?

叶英搞不懂教廷乱七八糟的圣职,只是觉得此时的封爻看起来既寥落又孤高。

像一只被雨水淋湿了还要固执地昂起脖子的大鹅。

封爻身上总有一种阳光也照不透的气质,又因为长年神学院封闭的学习,为人格外单纯好懂。

似乎是怀揣秘密的小孩子,抱着自己坚信一打开就会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宝盒,别扭地走在夕阳下孤零零的道路上。

如果宝盒里装的不是珍珠而是鱼目呢?

如果就算是真正的宝贝,在时代的大山之下也不过一粒灰尘呢?

神学院不会教他们这些。

念在好歹一起打过一场仗,叶英想去和他聊聊,却被打断了。

“对了,长官,”荆芒去而复返,“你的小奴隶被分到了我的手下。”

面对叶英茫然的思索神情,荆芒滔滔不绝地补充道:“你从总督府带回来的黑皮小帅哥,我记得那天他就穿了条丁字裤,嚯,那里遮都遮不住。就是人太安静了,让他说话堪比从吝啬鬼口袋里掏钱。真是人不可貌相,纯情小伙火辣辣······”

“停!我想起来了!”叶英连忙制止荆芒过于旺盛的倾诉欲,再让这个大嘴巴说下去,话题不知道会走向哪些奇怪的方向。

“需要我私下照顾他吗?”荆芒长菱形的嘴唇勾起,俊脸上是毫不违和的八卦坏笑,“他是你的情人吗?”

“别,你怎么对普通士兵,就怎么对他。”

“明白了。他用起来怎么样啊?说实话他这一款可不是中央星系的贵族们的菜,不过偶尔吃点新鲜东西开开胃好像也不错。啧,是被基因改造过吧?我知道有的老鸨会把纯天然当成是一种噱头,实际上,啧啧,能够被交易的身体怎么可能逃过资本逐利的本能呢?就实际体验来说,天然与非天然,其实我感觉也没什么区别······”

“不是!”这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家伙!叶英气急败坏否认道,“他不是我情人!”

“哦——”荆芒没说信不信,只是没趣地拉长了语调。

“好吧。长官,我明白该怎么处理叶默了。”

叶默,叶英反应过来是那个黑发奴隶给自己起的名字。

不是,怎么跟自己一个姓啊?

叶英觉得怪怪的,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孩子起名是不是太随便了点?

被分配连队的士兵名字早就录入系统了,叶英别扭地在原地想了想,算了,随他去吧。

经过这样一场闹剧,叶英再转头去找封爻,却发现那个角落早已空了。

主教回到飞船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套脱下来丢掉。

他坐在装饰繁复的天鹅绒椅子上,把主教高高的礼冠摘下来打量一番。

然后是顶端用象牙雕琢出人物的曲柄牧杖,主教的手轻叩上面镶嵌的华贵珐琅彩,把它放到一边。

接着被取下的是挂在胸口的十字形宝盒,主教打开黄金的盒盖,从塞得满满的宝石堆里拈起一颗祖母绿,就着灯光转动,欣赏里面花园一样的包裹体。

再往后是权戒,想起戒指被粗俗的军官亲吻过,主教从旁边抽出一条新的手套仔细地将其擦了一遍。印章戒指上是象征主教身份的徽纹,他讨厌和那些下等人接触,但享受高高在上被信徒行礼的过程。

等到身上所有装饰物都被摘除,主教打开充当镜子功能的投影仪,打算换一身简朴的常服。

那一身代表总管一颗星球所有宗教事务的紫衣主教服出现的时候,主教有点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慢悠悠地又把刚刚摘下的一堆琳琅满目的饰品一件一件戴上。

投影仪里的男人在金银珠宝的衬托下威势贵重,凛然不可侵犯。

每当这个时候,主教就由衷地感激他那不知道名字的精子卵子提供者给了他一副看上去像是贵族的皮相。

“跪拜吧,”主教把牧杖抵在投影上,心情不错地自言自语,“主会籍我手赐福于你。”

像是也被自己逗乐了,主教轻轻笑起来。

投影仪里如同翡翠的绿眼睛在笑容中陡然一变,从高傲自大猛然转换成和蔼可亲的样子。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投影,再出门时已然换上最朴素的衣服。

主教沿着教廷飞船长廊行走,长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昏黄灯光下素白的低垂圣像排布两旁。走廊尽头是餐厅,主教步入餐厅,候在餐厅内的众人见状纷纷站起来等他入座。

“时易阁下,日安。”

被称作时易的主教刻意把步伐放缓,好让自己在这令人着迷的权力氛围中多流连一会儿。

直到感觉再拖延下去就不符合他的亲切形象时,时易才点头示意在场众人坐下:“日安,诸位。”

他在自己的桌子前就座,橡木方桌上仅有一盘无酵饼和一杯葡萄酒。

在献身亚空间的最后一顿晚餐中,纳克索斯拿起饼来,祝谢了,就掰开递给众人说:“你们拿着吃,这是我的身体。”又拿起杯来,祝谢了,递给众人,众人都喝了。纳克索斯说:“这是我立约的血,为多人流的。”

两者在教义中分别代表神子为了人类牺牲的圣体和圣血,是教廷最常见的餐食。

大家用起餐来都颇为兴致缺缺,在集体用餐之后,由机仆奉上符合神职人员个人胃口的美味餐食,是基层教会里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有一部分主教认为这种奢靡作风不利于清修,但时易在教廷中素有好相处的名声,他从来不管这些。

“这次去圣城白羚履职,时易阁下就是教廷历史上最年轻的总主教了吧?想来以后升任枢机主教也是顺理成章,就算是坐上教廷宗座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呢。”

“那些是连影子都捕捉不到的东西,白羚星距离前线不远,我们还是要把精力放在切实的事情上,多为伤痛者看病,治疗,做傅油圣事,以擦拭他们灵魂上的伤口,洗涤他们生来的罪孽。”

“是啊,听说您的老师苏菲枢机主教前些日子刚刚上任中央教廷秘书长,那是离教宗最近的地方了吧?她崇尚教廷坚守自己的教团组织传统,是罕见的哲学逻辑学大师,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说起这个,”时易终于被调起了一点兴致,他端起酒杯小抿一口,用杯口遮住自己不屑的笑容,“我有一个师弟也在这颗星球上。”

“哦?也是主教吗?”

“不。他家里是旧日皇室的宠臣,后来犯了罪,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他也变得有点疯癫起来,非要去军队里做一个最普通的随军牧师。”时易半真半假地喟叹一声,“真可惜,他在神学院的时候成绩比我好得多。可能天主没有赐予他一颗宽恕之心,而只是让他背负自己的狂信,走入思想的死角之中。”

“当然,我敬重他乐于为士兵奉献的无私精神。”

主教把杯子举到半空中。

“敬那些奔走在普通信众之中的神甫。”

剩余众人也跟着举杯共祝:“敬那些奔走在普通信众之中的神甫。”

互祝结束,时易放下杯子,拿起无酵饼撕成小块,像是想起什么荒谬的事,好笑地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封爻也在啃无酵饼,但没有教廷飞船上名庄出产的葡萄酒可饮,只配了一杯清水。

随军牧师的房间冷冷清清的,在满屋银白月辉下,犹如雪洞。

他虔诚地划了个圣号,祷告并且感谢天主,然后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

饭后,他把桌子上散落的饼渣也捻起来吃掉,一丝不苟地把擦嘴手帕叠成小方块。

长长的头发瀑布般散落在他身后,在月光下呈现出丝绸一样的质地。他坐在简陋的凳子上呆呆看了一会儿月亮,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被他挂在脖子上的,仍然散发着肌肤温热的十字形铁盒。

那里面装的是他收集的,能够见证和叶英之间回忆的物件。

他把脸贴在铁盒表面,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慢镜头般扇动几下。

似乎有叹息在屋子里响起,如同清晨的雾气一样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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