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打猫头鹰法庭副本的那一次,以利亚现在底气相当充足——他的桌面上可是摆了整整两张「神降」卡,第三张也快要成型了。
也正因如此,以利亚在车上的姿态堪称悠游自在——他甚至要兰斯洛特开门从店铺里拿了本书过来,在车上抓紧时间继续看。
长生者不会晕车真是太好了。
格兰恩没忍住好奇心瞥了一眼,发现以利亚看的是《焚烧不焚之神》(注),用一种带着些困惑地口吻道:
“以你的身份,无论是哪个仪式,只要是指向制烛者冕下,就不可能不成功;指向别的冕下,想回应的就算没有祭品也一定会回应,不想回应的你仪式准备得再好也不会回应,你并不需要研究仪式……还是说,你需要铸的秘传?”
以利亚:……
对哦!
是他着相了……不对,他再怎么样也要把最基本的仪式怎么画搞清楚啊!
格兰恩估计完全没想过堂堂密教教主、制烛者最宠爱的眷者和后裔,居然连最基础的仪式图怎么画都不知道吧。
死要面子的教主清咳一声,含糊道:“唔……主要是车上无聊,消遣一下……你好好开车,不用管我。”
格兰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关注一旁的以利亚。
说来惭愧,其实以利亚的前两周目并没有仔细去看这些文本,只知道把它们拖入思考栏去得到秘传或仪式,现在不得不仔细看了,却发现这些典籍意外的有意思。
例如这本《焚烧不焚之神》,作者詹森提出了火神的仪式就是铁匠的仪式——也就是游戏所最终需要的魂之埚仪式;
然而研究着研究着,詹森的研究就开始偏离轨道了,在最后得出他所信仰的“火神”是一位女性神祇时,以利亚在他的字里行间都能看出来,这位被中世纪封建思想荼毒得病入膏肓的雄性生物快要碎掉了。
算是很不错的笑料——尽管以利亚不知道“白日铸炉是女性”这一条情报有什么用处,但知识毕竟还是以乐子的形式进入了他的脑子。
合上书的那一刻,以利亚注意到,自己的桌面上并没有多出一张「魂之埚仪式」的卡牌,这让以利亚明白了:果然只要图画对了,仪式基本上就可以成功。
这可太妙了。
以利亚正努力压下嘴角,下一秒,失重感却迅速传遍全身,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在空中画出了一个标准的抛物线。
——他们乘坐的、黑色的越野车凭空消失了。
*
以利亚很快反应过来,一扭腰在空中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转体,并在落地的那一刹那点开「隐秘」,向侧方滚了出去。
“嚓”
被以利亚抛开的《焚烧不焚之神》被不知何处射来的血线贯穿。
以利亚攥紧了不知何时开门到他身侧的兰斯洛特的手腕,将他纳入了「隐秘」的作用范围
……还好他提前找洛丽塔刷了好几张「隐秘」卡。
和躲得干脆利落的辅助们不同,格兰恩从不知何处抽出一双武士刀,直直地将冲他而去的那根血线一刀斩断,同时反手将右手的武士刀向血线的源头甩去。
“咕叽”
刀落处传来古怪的声响,宣告着清算人新首领成功命中目标。
以利亚带着兰斯洛特谨慎地从空气中显现,跟在格兰恩身后,走向声源地去探查。
四周不知何时已被迷雾包围,雾气越来越浓厚,到现在能见度低到令人发指,是只有三人肩挨肩才能勉强看清脸的程度。
……格兰恩居然还能辨认自己的刀落在哪里,这就是二十七阶刃吗。
以利亚则尝试着打开了自己的「绝对理性」,他的皮肤开始发光,他惊喜地发现这光居然能驱散一些雾气;于是他开始调节自己的“亮度”,一直到可以照亮自己周身半径两米的圆为止。
“噗”
身侧传来很轻的气音,以利亚愤怒地扭头:“兰斯——格兰恩?!”
“……抱歉,没忍住,毕竟人类就是一个忍不住笑意的种族。”
格兰恩一脸正气凛然:“你看上去真的很像一个灯泡。”
“……那这个种族很悲哀了。”
以利亚感受到了兰斯洛特的颤抖,冷漠道:“想笑就笑出来吧,兰斯洛特。Anyway, my heart is already broken.(反正我的心已经碎了)”
*
那把武士刀插在草丛中,四周除了地上的一滩血迹空无一物。
“这只是一个试探。”
格兰恩判断道。
“我的技能如果要一直保持这个亮度只能维持四个小时——这是在我不使用其他技能的情况下。”
以利亚提醒他:“我们最多在这里待四个小时,否则什么也看不清。”
“我感知不到外界的坐标……这里的坐标也是混乱的。”
兰斯洛特补充道:“我没有办法带你们出去。”
……真是好极了。
他们三人一时间都没有轻举妄动,四周陷入了沉寂;以利亚看着弥漫徘徊在辉光之外的武器,莫名感觉到了某种熟悉。
这个场景好像在哪里看过……总不能在梦里看见过吧,哈哈,哈——
……梦。
火石电光间,某个开关在他的脑中发出“咔哒”一声,以利亚瞠目于光中:“漫宿!”
“这里是漫宿。”
几乎是异口同声,格兰恩也作出了判断。
他们对视一眼,很快又一同摇头。
“不对,不是漫宿……”
“应该是漫宿与现世的交界地。”
*
「研习诸史的人都知道,漫宿无墙。」(注2)
这是《密o模拟器》的开篇语,也是无形之术学界公认的常识。
所谓的“漫宿无墙”,指的是漫宿与现实其实是交错重叠的,仅仅在维度上有所差分,因此偶尔会发生“不自知的天赋者误入漫宿与现世交界地”的事情。
当然,漫宿与现世交界最大的地方就是梦境;像现在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而且,那几条血线明显是在蹲守我们。”
以利亚面色凝重:“海蒂·阿克曼很有可能知道我们要来——你那边消息泄露了吗?”
“不可能。”
格兰恩立马否决,随即解释道:“我不是说消息不可能泄露,而是漫宿与现世的交叉不可能被人为控制——至少不可能被海蒂·阿克曼一个区区长生者控制。”
“更有可能是她发现这里发生了交界,从而躲藏在此处,蹲守任何进入的天赋者——毕竟凡人没有任何踏入漫宿的可能。”
“刚刚她发现打不过我,应该已经跑了。”
“啧。”以利亚扯了扯刚刚在地上打滚弄乱的外套,“你这么淡定,是已经知道如果我们杀不了海蒂·阿克曼之后该怎么离开这里了吗?”
“我们可以拜请制烛者冕下。”格兰恩会错了意,“你会带我一起出去的对吗,盟友?”
一时间真的忘记自己本体还有如此妙用的教主:“……会的,放心,我亲爱的盟友。”
“那我们就往前走吧,我还记得海蒂·阿克曼家的方向。”
以利亚跟在格兰恩身旁,同时打开了「制烛者」视角,这让感受到什么的格兰恩向身侧看了一眼,但什么也没有说。
「制烛者」视角中的一切依然像是没有雾气一样清晰;马路依然是马路,草坪依然是草坪,只不过少了车水马龙与人声嘈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三个活人。
然而回头看,却令人毛骨悚然——世界似乎被锚定在“斯莫维尔镇”这一块路牌的内侧,路牌外仿佛被一柄巨大的闸刀拦腰截断,只剩一片荒芜衰败的灰暗。
以利亚有所明悟:这就是这一片漫宿与现世交界地的边界。
这一认知让他有些不安:并非人为控制的边界……会刚好划分在“斯莫维尔镇”吗?
*
格兰恩的方向感准得惊人,以利亚可以看到他们依旧在向正确的目的地前进。
“你说海蒂·阿克曼在这里蹲守,所以她确实知道会有人来追杀她?特蕾莎到底为什么要杀死海蒂?”
不安使以利亚开始追问格兰恩与他之前默契不谈的话题;而格兰恩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回答道:
“我不知道。特蕾莎只是提出了要求,她当初帮助我逃脱,前几日也帮助我杀死了杜弗尔,我不能拒绝她。”
他皱起眉来,脸部大幅度动作带起肌肉变化,使得口罩没法遮住他的伤疤。
“但其实我和她并不熟识,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帮助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指名你。”
“……你这话让我感觉我们掉坑了啊。”
以利亚喃喃道。
“我先说好,如果海蒂·阿克曼不是二十一阶杯之长生者——只要和这个描述有任何出入,我都会马上放弃这个委托。”
*
他们已经到达了斯莫维尔镇,因此很快就找到了海蒂的居所——尽管这里大概率已经人去楼空,但格兰恩和以利亚达成了共识:鉴于特蕾莎的信用迅速破产,比起先去对海蒂动手,他们必须提前了解海蒂的真实情况。
他们来到那间乡间小别墅前,格兰恩随手挥刀破坏了门上的电子锁,以利亚和兰斯洛特则躲在侧旁,等待如果里面有人就给对方突袭一个开门杀。
“吱——”
被格兰恩敲变形的厚重房门划过地板,发出尖锐的声响,随后,他们听见了脚步声。
“教主大人,我终于——等等等等,你是谁、停、停、等一下——嘶——教主我是自己人啊!!!”
——他们刷新出来一只吱哇乱叫的奇怪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