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后的第一个月,日子变得越发枯燥。
雪线的逼近让原来平淡但还算上安稳的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们把家当都搬进墓中后,才知道里面的生活多难受。
首先就是光照。
人不是机器,经常呆在没有光线照射的阴暗地方久而久之难免产生不同程度的郁结情绪。
其次就是环境,墓道里虽然比他们之前的房子暖和,但是却基本上远离了现代生活结构。
除了有个遮风挡雨的盖,其余部分差不多也约家徒四壁了。
阴沉沉的,总让人产生一种被埋在地底下的错觉。
所以他们都格外珍惜现在还能再在外面透气的日子。
“哥,你在做什么?”
江珏抱着一捆收好的大豆,摞到他们临时弄出来的一个用篷布连接在树上的小棚,坐下来喝了口水。
只见江尧不知从砍了几根大腿粗的树干,正用菜刀挂着上面突出来的表皮,把它们弄得十分平整。
“这波大豆咱们留一部分做种,其余的都榨油用。”
“噢......”
江珏在一旁跟着坐下,见江老太正在剥豆,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手,关切道:
“外婆你冷不冷啊,要不要去屋里避避风。”
他们那个小雪屋没有砌得很大,仅够四人龟缩在里面休息,但是墙壁厚,跟外边能达到十来度的温差。
“外婆不冷,做做事反而暖和些。”
江老太带着厚厚的棉帽和手套,摸了摸趴在怀里取暖的五宝,温和地说道,让她放下心。
“叽~”
一道细微却清脆的叫声响了起来,江珏回头看见一个头顶上两个小点的黄鸡摇摇晃晃地在他们的脚下瞎撞,忙抬起脚,生怕踩死它。
同一窝的鸡仔别的已经长壮很多了,然而它还是比较小个,好像吃下去的粮没有长到身上而是长在翅膀上。
见江尧背对着它,反而扑棱着那对明显过长的小翅慢吞吞地跑到他的脚边张开嘴啊啊哦哦的不知道要干嘛。
江珏在一边看得啧啧称奇。
其余的鸡仔白天他们都放出来散养,晚上都关在最大的那个大棚里,唯独这一只听他哥说是被寄生的鸡仔,哪也不去,天天围着他哥屁股后面打转。
“它不会把你当成妈妈了吧?”
江珏指着。
“别瞎说。”
江尧把树木整平,又竖了起来,取最粗的部分,将四根木柱竖了起来比划了一阵,按照同一个高度砍齐整。
“你说那游魂既然在依附在小鸡身上,那它长大会不会变成鸡精啊?”
江尧看了她一眼,道:“我怎么知道,人家又没告诉我。”
鸡在这慢慢溜达,不知怎么惹了猞猁,只见它本来好好的在江尧腿边趴着,顶一头木屑也没动弹,这会见鸡仔过来反而背部拱起,大嘴一张一副恶霸欺鸡的模样。
然而它还没有动作,就被江尧捏住了嘴:
“别调皮。”
他轻轻地拍了猞猁脑袋,放下工具,看那鸡仔在地上干着急,忍不住蹲下身伸出一只手,那鸡仔就借着力量顺着手臂小跑到他的肩膀上,然后呲溜一下,滑进他胸前的口袋里,露出一个黄黄的脑袋看着外面。
想到那幽魂说的要自己好好照顾他,江尧就有种莫名浑身刺挠的感受。
话说现在那鬼——或者说玄,的魂魄既然已经寄生到鸡仔身上,那他要什么时候苏醒过来呢?
到时候他还会是一副小黄鸡的模样吗?
还是说如他所愿弄个肉身出来,然后人型脑袋上顶个鸡冠子,一伸手就鸡毛就在手臂下随风飘扬?
江尧脑补了一下,想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嫁接到这样一副鸡精模样的身体里就感到一阵强烈的违和感。
不由得自己摸了摸鸡皮疙瘩都起来的手臂。
鸡仔还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江尧稍微低头,它就一口夹住他的耳垂,试图吸引注意力。
“你也别闹,乖一点,否则不等你活过来我先给你炖了。”
他龇牙咧嘴地威胁了一通,然后一指头给小黄鸡弹了个脑瓜崩。
后者果然安安静静缩在他的口袋里不动了。
江尧又把注意力转回正事。
他们后院的松土尽量多挖了点带了上来,大豆收了后,他又把原本放在麻袋里种的生姜栽了下去,后者已经收过一轮,长势良好。
现在他要做一个能榨油的传统榨油装置。
这方面还是江老太有见识。
请教了她后,江尧的脑子大概有了构造图。
首先,需要有重物积压用来榨油的豆,其次他们没地方去弄千斤顶,只能找格外粗重的起码要合抱的粗木来替代,这东西倒是好弄,而且好在跑路的时候,他打进水的摇架拆了带上来。
有了最基本的构架,他花了几天时间寻找足够粗壮的大木头,又把之前弄好的四根木棍插进地里,接着用木头削出一个个用来盛放炒好的油料的木环,木环中间绷上轻薄的布片,用纱布最好,但是现在他们的纱布是紧要的医疗资源,江尧最后没有舍得把它用在榨油上。
大豆需要炒干水分再碾碎出油量才高。
他找个了不落雪的天气,把家人剥好的大豆放在用泥巴堆砌来的火灶上炒干净,借着用布包着以石头碾碎,随后在均匀分在绷好的木环上。
“来,搭把手。”
江尧艰难地树好榨油装置,最后一步就是给摇架打油,他们当初摸来的机油就终于派上了用场。
几人把这巨大的木头费劲用绳索拉了上去,横在四根木条中间,用轴承和粗绳捆着连接摇架,江尧使劲摇了摇,确定这手作榨油机十分牢固,就把木环插进原本削好的滑道中。
接着,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他走到一旁,用尽全力按下摇架,只见随着他的动作,与把手相连的各个部分随之牵一发而动全身,那粗绳直直地压着巨木往下,庞大的重量瞬间将中间绷着的木环全部挤压尽。
一开始的几下还没有反应,随着江尧的动作,逐渐由深黄带一点黑的油液顺着他提前插好的管落到桶中。
“好香。”
江珏伸出鼻子嗅嗅,把闻着味赶来的五宝也捉开怕它舔。
虽然这榨油的方法简单,却是个体力活。
江尧干了一会就气喘吁吁,看了眼里面被挤压的豆渣,歇了会交替换肖屏和江珏干。
就这么轮番上阵,直到那已经看不出原形的碎豆子被彻底压榨干净,他们才将桶提了起来,晃晃其中的粘液。
他们自己瞎捣鼓出来的豆油不比之前在超市里见到的清澈,而是十分浑浊,但这会也没得挑。
江尧掂了掂重量,他们后院收的大豆约莫收了八九十斤,这榨出来的油料他只能勉强接受,大概在十斤上下。
还算理想吧。
他安慰自己道。
他们之前从山下别人家里搜刮来的油已经快用完了,好在弄出了这装置,他们多多少少也能持续从这方面补充。
把软管取了下来,用盖子拧好,江尧珍惜地把豆油放回雪屋里。
他算了算时间,大豆青土肥的催化下,生长时间基本上缩短在两个半月上下,而红薯、土豆这些是一个月多一点点。
而墓中的水稻差不多也能收了,正好跟大豆轮着种。
地下湖不方便行走,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去打理,想了想也是要割一茬了。
于是他把榨油的剩下的豆粕收了起来,用袋子装好,放到圈养着野猪崽的冰屋里给它们当饲料。
“还是不够啊......”
江尧站在分开来的小储存间,看着他们的存粮,忍不住感慨。
他们起早贪黑地干农活,开地播种,但是仍然收成仅仅够日常嚼用,多一分都匀不出,只是运气好,他们被困前囤积的粮食还能消耗一个月,这段时间,他们把所有的收成都尽可能的储存起来或者留着播种,非必要绝不动用。
他每个棚都转了一圈,小麦长得特别慢,至今才悠悠地拔高了一点点,倒是白菜抽出了好几片心形小叶子,而棉花就像死了一样毫无动静。
江尧几次冒出要把着浪费地力的种子挖出来丢掉。
但是转念想到那个信中写道这种子多么来之不易云云,便硬生生的忍了。
不过也不能怪谁,自打被困后,他就发现天气也变得古怪。
虽然白天依旧是亮着,跟夜晚区分开,但是却始终都是阴沉沉的一片,从没见过太阳从云后冒出头脸。
他无奈地给各棚追了肥,想着晚上就去把水稻收了,再整一下地,把大豆早点播下去,尽量多存点粮食。
想到此,他又不由得想起那失去联系的B市小队,不由得叹了口气。
希望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吧,否则自己唯一的指望都没有了。
江尧心情沉重,却没料到好消息下午就有好消息传来。
许久不见的无人机终于再度嗡嗡响着飘了过来。
江珏站在原地搓手,抬头看天,疑惑道:“以前不都是上午来的嘛?”
因为天气异常,大多时候上午是没有落雪的,然而中午一过,就会开始飘雪,写信人也提过,所以他们大多数时间会在上午放飞无人机。
江尧也冒出了同样的想法。
莫非是有什么急事?
他几步上前,将那放置下来的箱子打开,却发现里面只摆了一封信。
打开纸后,只见上面的字迹十分深刻,几乎都要飞出框外,可见撰写人的情绪激动。
然而看完之后江尧顿时呆立在原地,好半天在江珏扒拉之下才回过神。
“写了啥,给我看看!”
女孩一把从他手里扯过,一目十行,顿时喜不自抑:“我的天!咱们终于有救了!”
“我看看。”
肖屏也凑上来。
果然见那信中写的是B市小队已经和南方M基地联系上了,约好半个月后就会派出救援小队来接应,所以特意写信告诉他们半个月后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