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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龃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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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妙婵抢先道,“你一定是跟曹嬷嬷说,要是陈微漪知道了这事儿,以她的心思手段,必定要拿它大做文章,到时候挨训、禁足、夺权,朱大娘子一个都跑不掉。”

“陈微漪是什么人?”小棠问。

妙婵若有所思地道:“朱老爷的妾室,朱大娘子视她为眼中钉,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人都说是她运气好被朱老爷瞧上,不光自己锦衣玉食,家里也都跟着沾了光,可是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也被逼得在后宅里算计防人、勾心斗角……”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末了又说了一句:“我在朱家的时候,却也只有她一人真心待我。”

大家沉默了一会,小棠托着腮,看看他又看看她,然后问:“那个朱伦长什么样?”

妙婵又皱眉:“就那样吧。”

哪样?小棠显然不满足,又转向孟旸,他只好老老实实地道:“仔细看长相还行,白白净净的。”

“长相还行……”小棠重复了一遍,眼睛突然亮了,“那就是说气度不行?”

妙婵“扑哧”一声笑了,指尖虚点着小棠的额头:“你呀!”

孟旸也笑了:“嗯,看人的时候眼神躲闪,总是佝偻着背,整个人舒展不开似的。你这么好奇,下次有机会了我带你一起。”顾及着妙婵,他说得委婉。

“好啊好啊!”小棠连连点头。

“对了,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妙婵奇道。

“没事没事……今日差使办完了,时间还早,就拐过来看看你。”

孟旸白了她一眼,不吱声。毕竟心里藏着事,小棠见妙婵的确没大受影响,又略坐了一会儿便和孟旸离开了。半道中,孟旸因另有事和小棠分开了,她一人往县衙走。无人给她打岔,心绪便回落了些,完全没有在意有一辆马车同她擦身而过。等她回过神觉得那马车有些眼熟的时候,马车已经拐进了一条窄巷里,她忙回头向着那巷口走去。

小棠认得这是申屠镜秋的马车,这本也没什么,只是方才错身的那一瞬间,她从被风掀起的帘角里看到了一个男子的脸,却并不是林琮!

按理申屠到这里并无多少时日,人生地不熟,这马车里能坐着的只可能是林琮,那这人是谁?

她藏身在拐角处,见马车已经停在一家书坊门口,这家书坊虽开在小巷子里,却很有点名气。马车停稳后,一个看着干净斯文的男子从上面下来,申屠探出头来同他说话。小棠吓得又往回缩了缩,心里“砰砰”地跳,她并不是那种见了一男一女在一起就会龌龊地以为他们之间一定会有点什么的人,可眼前这两人之间的暧昧却是明明白白的!

她脑中映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林琮该怎么办?

但愿是她看错了……

小棠回到衙里,林琮不在,一直到下衙的时候都没有出现,她只好先回垂云居。到了快亥时的时候,她还坐在窗前,眼前的书是一点都看不进去,又没有困意,只好抬头看月亮。突然,门开了,林琮走进来,小棠一个激灵:“大人回来了!”

林琮像往常一样“嗯”了一声便要回屋,小棠忙追出来,手里拿着一包点心。“那个……大人,我想问你点事,方便不?”她观察着他的脸色。

林琮已进了门,转头见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进来,便道:“进来吧。”

小棠忙踏过门槛,这是她第一次进来,因为那次擅自打开他箱子的事情,是以不敢明目张胆地四处打量,只注意到堂屋正中一张书案,案头摆着申屠镜秋送的那只琮式瓶,自然就想起白日看到的情景,再看林琮,觉得那背影似乎不像往常那样直挺,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抽痛。

“大人,”小棠轻轻地将那包点心摆在书案上,笑道,“这是玉灌肺,卑职排了很长的队买的,大人尝尝。咦?大人脸色怎么不好?还为了妖教的事情忧心么?”

林琮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坐在案前,转身的瞬间挑了一下眉,他对她这样谨小慎微的讨好感到排斥,还不如平日的自如松快,带着略冷的声调道:“你要问田生的事?”

“对。”小棠说,“不瞒大人,卑职去找过他,可是他什么也不肯说,我只是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琮低下头,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书卷:“你想知道他是不是有意出卖你?不是。司马路生突然回来了,可惜,他同路生谈兄弟情,路生却想着如何利用他套取情报。路生给他下了药,将我们的部署悉数套了去。”

至此,小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大人,既然他不是有意的,那为什么还要赶他走?”

林琮突然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悦:“甘小棠,我一直觉得你清醒理智,如今看却不是。这次计划,就算不能将妖教一网打尽,但至少能抓到他们的核心人物,没有了首脑,那些形同走肉的信众便不能成事。在我这里,犯错就是犯错,没有什么有意无意之分,犯错受罚,他并不冤。”

“可是大人,他还小,哪里有心机能分辨这些害人的手段?你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机会?”林琮冷哼,“甘小棠,我这里是县衙,你作为公门中人,难道不知道这面上的平静背后是无数的险象环生、刀来剑往?你要我用百姓安危、江山社稷为注给他司马田生成长的机会?”

“哪里就有这么严重?那天不是什么事也没有么?”小棠底气不足,咕哝着道。

林琮脸色一沉:“什么事也没有?要不是傅捕头,你早就没命了!”

“那也是我的命,同你没有关系。”小棠有了气性,想也不想地回到。

“甘小棠!”林琮喝道,怒目直视着她,“同我没有关系?我身为酸枣县的知县,背靠朝廷,面向百姓,你以为仅此而已吗?你以为我只是你们的上峰,只懂得不停地驱使你们做事吗?你们当和酸枣县的每一个百姓一样都在我的庇护之下!我应该为你们每一个人的安全负责!

“当年韩相公任陕西安抚副使,庆历元年,李元昊率十万大军大举进犯,大将任福奉韩相公之命领兵阻击,最后在好水川中伏,包括任福与其子在内的六千余人阵亡。在韩相公下令退军之后,那些阵亡将士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几千余人拦在他的马前,哀嚎遍野,响彻天际,多少白发苍苍的母亲向他要儿子,多少惶然无依的妻子向他要丈夫……”

案上的灯不甚亮,他的身影晦暗不清,只是眼中闪着微微的水光,真正经历过战场的人一定痛恨战争。小棠眼角瞥到他紧握的拳,一句话也接不下去,可终究堵了气,说起话来不免口不择言:“这里不是战场,况且我孑然一身,就是死了也没人来找你。你就是铁石心肠……”

林琮强压心中的怒火,起身走到她身边:“我说这么多,你还没明白这不仅仅是关系到你一个人,整个县衙上上下下百十人,我不能让他们出现任何闪失!我是铁石心肠,比不得你宽容大度,别说田生,就连朱元元你都能原谅。”

小棠惊住:“朱元元……你怎么知道?”

林琮并未回答,袖手转身,只侧着头冷冷道:“田生的事情不必再说!至于妖教的案子,也不需要你再参与,明日傅捕头自会有其他差事交予你办。回去吧。”

小棠又颓又气,可是今日这场对话怎么看都是她无理取闹,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无法反驳。她默默转身,到了门口回头说了一句:“你错了,我从来都没有原谅过她。”

林琮听着自西厢房那边传来的重重的关门声,无奈地叹了口气,再侧耳听,怎么那些平日里鸣至天亮的虫子都吓得集体噤了声?

这一夜,小棠自然没睡好,不小心早上起迟了些,等她到刑房的时候才发现只有孔澍一人坐在空空荡荡的屋子里,百无聊赖,看见她来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发呆。

“人呢?”她问。

“出去了。”

“去哪了?”

“不让说。”

“那你怎么没去?”

“等你。”孔澍把手下压着的一沓纸递给她,咳了一声道,“给。”

多说一个字能亏死你?小棠朝他看看,最终压下了想说的话,接过那沓纸。

昌宁坊有百姓报夜间有人偷盗耕牛,让他们晚上去那一带巡逻去。

好你个林琮!还真是一言九鼎,说把我踢出来就踢出来了!

小棠看向孔澍,他忙避开去,抱了厚厚的卷宗坐在离她远远的地方。接下来,小棠就听见他接连不断的叹息,这些都是事情早就做完了,卷宗却迟迟未结的,此刻的他就像是炸毛的张飞,额顶聚向眉心的发尖看起来尤其滑稽。小棠很想帮忙,可惜字写不好,只好作罢。

无论如何自我排解终究不能遣发白日漫长,好不容易捱到午间的时候她才回了垂云居。本想小憩片刻,可是心里闷闷的怎么也睡不着,起身看见那件湖蓝色的外袍,这几日总也没有机会还回去。就在这时,她似乎听见主屋那边有动静,想了想便捧起那件袍子出了门。

刚到台阶下便看见一高雅华贵的妇人从里面出来,小棠定睛看,原来是林琮的姨母折氏。可是她心里暗暗纳罕,沈家现在还在守孝期,按理折氏不应穿这样鲜亮的衣服才是。她心里想着,嘴上却恭恭敬敬道:“沈夫人。”

那妇人愣了一下,爽朗地笑了:“小娘子认错人了,我不是沈夫人,我是林允白的娘亲。”

啊?小棠惊住,孟旸曾告诉他们林琮的母亲与沈夫人是同胞姊妹,却没说是双生姊妹。不过,虽然两个人的容貌身材几乎一般无二,可细细地看,沈夫人温婉柔静,眼前这位似乎更外向些,潇洒爽利、神采飞扬。

小棠周周正正地行了个礼:“对不住了,原来是林夫人。”

“不妨事!”大折氏摆手笑道,“本来你也没见过我,你是找允白?他不在。”

“噢,这是林大人的衣服,先前我不小心错拿了,现在给他送来。”

大折氏忙上前将衣服接过来:“原来是这样,给我就行了,你忙你的去!”将要转身,看见西厢房的门开着,瞧着眼前水灵灵的姑娘,又问道:“你就是住在西厢房的姑娘?”

“啊?啊——”小棠结巴起来,生怕自己最后的容身之所被夺了似的。不料大折氏什么也没说,依旧笑得和气近人,让她摸不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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