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雁峰，先别聊啦。”他们还没聊两句，店长就开始喊人，“来做外卖单。”

“知道了！”邢雁峰慌忙回应，对白鹤秋匆匆挥了下手，“下班再聊。”

他噔噔噔地走下楼，楼下的吧台充斥着冰块的撞击声与倒水声，白鹤秋收回挽留的手，在群里发消息。

【鹤】：你们什么时候到？

【木林】：快了快了，正在往门口走

【四眼】：你们聊上天了吗？

【鹤】：没聊几句，雁峰很忙

【四眼】：啊……

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邢雁峰在下面忙的脚不沾地，再也没上来过一次，贺文凯与熊易林本来还想找他聊聊天，见他恨不得长出八只手的样子一句话也没说，灰溜溜走上楼。

“你来的时候人就这么多了？”贺文凯扒着栏杆往楼下瞅，转头啧了一声。

“没，我来的时候店里还没几个人。”白鹤秋看了看手表，默默叉了一块鸡米花嚼。

“有点干。”贺文凯砸吧砸吧嘴，细细品味，“毕竟是半成品，也不错了。”

“这家店甚至还给了三种酱。”熊易林两眼放光，把番茄酱甜辣酱蜂蜜芥末酱都蘸了一遍，“好吃！”

他们两吭哧吭哧地吃，只留白鹤秋一个食不知味，等他们吃完后才开口。

“……最近雁峰有没有和你们说他的近况？”白鹤秋问。

“没有啊。”贺文凯茫然抬头。

“他和你关系最好，这你不该问我们啊。”熊易林还在努力的嚼，口齿不清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因为来打暑假工？”

“……差不多。”

“这你担心啥。”贺文凯一挥手，宽慰道，“打暑假工很正常，我初中的几个好哥们最近也跑去打暑假工赚零花钱了，还问我要不要去。”

“我才不去呢，大热天累死了。”

“我下周要去快餐店打暑假工。”熊易林闷声做大事，眼神向往，“快餐店有员工餐，买炸鸡可以少花点钱。”

“……你好容易满足。”贺文凯感叹。

“当然了，炸鸡多好吃。”

他们两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到底是吃重要还是在空调房睡大觉重要，白鹤秋低头戳着鸡米花，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

“班长在群里发消息了。”贺文凯一句话把他的思绪拉回来，“好像是分班小道消息。”

熊易林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凑到贺文凯手机前读新消息。

“……我们班选文科的人比较少，所以人员变动不大……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咱们几个肯定还在一个班。”贺文凯边看边解释，“还会从其他班再调过来几个选理科的学生，把人数补到42人。”

“那我们还能在一个班！”熊易林兴奋，“我们又可以当同桌了。”

“好兄弟。”贺文凯和他们击掌。

白鹤秋勾了勾嘴角，目光转向楼下时嘴角又压了下来。

可能是我想多了。

刚才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成年的邢雁峰，看向他的眼睛是温柔明亮的，身体却保持合适的距离，永远都对自己克制有礼。

贺文凯和熊易林待了两个小时就开始觉得无聊，先走为敬，白鹤秋在他们离开后又点了杯别的奶茶，在邢雁峰送上来时淡笑着看他。

“喝这么多，小心晚上睡不着。”邢雁峰凑过来小声说。

“明天不用上课，熬夜就熬夜吧。”白鹤秋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你们这家店的奶茶不提神，反而催眠。”

“太困了就别等我了。”邢雁峰放软语气，“我还有好久才下班呢，大壮会想你的。”

“你不是五点下班吗？”白鹤秋怔然。

“今天……不是。”邢雁峰摇头，“店里缺人，我九点才下班。”

白鹤秋无言地望着他。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用担心我。”邢雁峰笑得开朗，“店长好说话，说加班给我两倍工资。”

“……那我先走了。”白鹤秋说，“你注意身体，别太累。”

“知道啦，不会的，我身体好。”邢雁峰指着自己说，“我今天还录了打工的vlog呢，晚上剪出来后给你看。”

他的笑容太过明媚，看不出什么破绽，白鹤秋压下胡思乱想的大脑，笑着对他点点头，迎着夏日的热浪走回家。

他随便给自己弄了点吃的就倒在床上等邢雁峰下班，等到晚上九点时邢雁峰的消息还没到，快递消息来了。

白鹤秋忘了自己都买了什么，什么也没带就跑到快递点，找了半天找到一个巨大的箱子。

原来是大壮的猫粮。

这么大也不好搬，他左看右看，抓住快递点的小哥借了个推车就把箱子往楼上搬，晚上天气也不凉快，搬的他浑身是汗，等把推车还回去又上楼后身上的汗多的像在洗澡。

温热的热水能洗刷人的疲惫，白鹤秋洗了个澡出来后眼皮都在打架，地上的猫粮也暂时不想管，倒在床上只是想眯一会，结果躺着躺着脑袋一歪，在灯还开着的情况下睡的不省人事。

自动喂食器里的猫粮不太够了，白大壮吃完比平时少了一半的猫粮后急得喵喵叫，它动作笨重，艰难地跳上床伸着爪子拍拍主人的脸，拍了几下都没拍醒，自己反倒被抱在怀里当抱枕。

白大壮郁闷，沙哑地叫了几声后艰难地从主人的怀抱中钻出，急得在房间乱窜，鼻子一耸一耸地闻个不停。

它循着好闻的气味摸黑走到客厅的墙角，扭扭身子一跳就跳进纸箱里。

白大壮闷声做大事，干坏事的时候一点声音都不出，锋利的牙齿一下一下地咬着猫粮的包装，坚持不懈地咬了很久，终于咬出小破洞，用爪子扒拉扒拉就把洞扒开，幸福地大口大口吞着猫粮。

……

……什么声音？

呜呜哇哇的，像是在哭。

灯光刺眼，白鹤秋恍惚醒来，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刚才居然一不小心睡着了。

客厅呜呜叫着的声音变小了点，他还没清醒，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起来去客厅关灯，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后揉着眼的手顿住。

有一袋猫粮被拖出纸箱，包装袋破了个大洞，深褐色的颗粒洒在地上。

……白大壮！这家伙。

白鹤秋气笑了，顾不上收拾地面就开始找猫，径直走到小猫最喜欢的纸箱那里把盖子掀开。

“……你怎么了？”他被箱子里的场面吓了一跳，心中空荡荡，涌上来一片恶寒。

箱子里有几坨黄黄的呕吐物，白大壮虚弱地闭着眼，在看到主人后有了点力气，委屈地嗷嗷叫。

白鹤秋大脑一片空白，托着猫的身子把它抱出来，不知碰到了哪里，白大壮突然开始痉挛，身子抖个不停。

……现在是凌晨三点，我去哪里给它找医院？

小猫的叫声越来越沙哑，虚弱地缩在主人的怀里，怎么躺都不舒服。

飞沙市的宠物医院不是很多，白鹤秋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手指焦躁的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搜寻离家最近的医院。

家附近的宠物医院在十二点前都关门了，24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离家里有二十公里，白鹤秋马上站起来把猫抱到宠物箱中，打开叫车软件把所有的价位的都选上，现在不考虑钱，只求能叫到车就行。

大半夜的根本没有司机接单，白鹤秋坐到宠物箱旁边观察猫的身体情况，在网上到处搜“猫咪凌晨呕吐了该怎么办？”

白大壮突然又开始叫，用爪子虚弱地扒拉门，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主人。

“……你要出去吗？”白鹤秋都不敢用力抱它。

猫咪像是听懂了，又往门口走了两步，坐在地上等着主人来抱。

白鹤秋连外套都没穿就抱着它走下楼，刚到楼下大壮抖得更厉害，哇的一口吐到他胳膊上，呕吐物中还带着点红色的血丝。

吐完后大壮又挣扎着要跳下来，白鹤秋把它轻轻放在地上，看着它爬到一颗树旁开始用爪子挖坑。

夏日夜晚的风不像冬日一样刺骨，可白鹤秋被一吹就感觉冷的像掉入冰窟窿，他无助地蹲在小区前的树林里，一下又一下的刷新打车软件。

还是没有司机接单。

白鹤秋手脚冰凉，冷的发抖，身边一个活人也没有，猫又开始吐，边吐边挖坑，像是要把自己埋了。

世界万籁俱寂，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

我如果是医生就好了。他绝望地想。

这样就能知道它到底生了什么病，说不定还能治好它。

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白鹤秋惊喜睁眼，发现不是司机接单的消息后又失落地叹气。

【雁山】：［视频链接］

【雁山】：终于剪好了，但你肯定睡了哈哈哈，明天起来再看

白鹤秋发了个句号。

邢雁峰那边显示了一会正在输入中，直接给他打来了电话。

“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开门见山道，“感觉你情绪不太对。”

“猫病了，刚才在吐血。”白鹤秋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现在开门的医院离家太远了，我打不到车，怎么办？”

一个人的时候还能撑住，和亲近的人交流后假装出的坚强就被瓦解，白鹤秋眼眶一热，竟有点想哭。

“……好，我知道了。”邢雁峰听到他的语气也有点慌，安慰道，“你别怕，你、你等等，等一下就好。”

白鹤秋吸了吸鼻子，把小猫捞到怀里抱着，大壮又开始发抖，边抖边憋气。

手机对面的嘈杂声愈演愈烈，邢雁峰的说话声清晰地传出。

“我爸也醒着，你在小区门口等我们，他说他开车带你去。”

厚重的云慢慢迁移，一道光正好映到小猫的肚皮上。

月亮从云中飘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