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向远海
时间来到周六清晨。
俞一诗在家门口，正一个个地清点行囊。
“证件，OK！”
“行李箱，OK！”
“报名材料，OK！”
汽车旁，陆善文看了眼手表，回头问俞一诗：“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长官！”俞一诗挺起胸膛，调皮地模仿士兵敬了个礼，“我们随时可以向远海进发！”
“行，上车吧！”
放好行李，二人一前一后坐进车中，伴随油门一响，汽车头也不回地朝着机场方向驶去。
三小时后，他们搭乘的飞机顺利启程。
“——哇，好高啊！”
俞一诗盯着窗外惊喜万分，兴奋地转头对陆说道：“原来在高空俯瞰城市是这种感觉！我以前只在书上见过，白云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好漂亮！”
“是吗？那就多看看。”陆善文回应道，脸上流露出笑意，心中则不忍涌上一丝内疚，感慨自己以前确实亏欠了这孩子太多。
俞一诗当然不会察觉陆细微的情绪变化，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出远门，过去只能在电视手机上见识的情景，今天总算可以亲自体验了！此时的她宛如刚见到新玩具的幼童，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有趣，乐此不疲。
可惜，才高兴没多久，俞一诗便遇上了一个毕生难题。
“女士，饮品请问您要咖啡还是果汁？”
“嗯……果汁？”
“好的，那请问主食您要选择哪一种？鸡肉还是牛肉？”
“牛……鸡……不，牛肉！”
“好的，那请问甜点……”
等纠结半天选好餐食后，俞一诗才靠回椅背上大松口气：“哪个都好想尝尝哦，我这辈子就没这么犯难过！”
陆善文放下手中的杂志，好笑地对她道：“如果真这么难选，吃完了可以再要另一份。”
“啥，可以这样吗？！”俞一诗受宠若惊，“飞机跟火车果然不一样！”
“如果你买的是头等舱，享受的待遇会更不一样。”陆善文笑意不减，“舅舅相信你将来会争取到那一天的。”
“嗯，好吃！在飞机上吃东西就是香！”然而俞一诗正忙着狼吞虎咽，陆善文说了什么话她根本没注意听。
陆善文一时间哭笑不得，但转念一想：也罢，随她去吧，或许今天是她十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也说不定呢……
“谢谢你，表舅，今天是我十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在陆善文惊讶的眼神中，俞一诗第一次褪去拘谨，对他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纯真笑容。
于是陆善文不自觉抬起手，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自然得像是一位纵容孩子的父亲：“没事，你喜欢就好。”
两小时不到，飞机便安全抵达远海市。
下了飞机，身处这大得惊人的机场，俞一诗再次被刷新了人生见识。
不是……一个机场居然能建得这么大吗？！
钢铁在巨幅玻璃幕墙间纵横交错，各色指向牌布满四面八方，往来路人川流于高挑的穹顶之下，行色匆匆，络绎不绝。她仰头看呆了，几乎要原地迷失在科技丛林中。
“一诗，搭乘出租车要走这边哦。”见俞一诗晕头转向，陆善文笑吟吟地出声提醒。
“好……好的！”俞一诗着急忙拖过行李箱，紧随陆善文其后，可没走几步，立刻被四周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了眼球：五彩缤纷的挂饰，包装精美的零食，形状各异的毛绒娃娃……喜欢！不管哪个都好想要！！！
她简直看花了眼，经过一番极限思想斗争，才艰难地从中选出一只毛卷卷的黑色小狗挂饰，谁知拿在手里定睛一看吊牌，其上文字震得俞一诗差点当场去世。
【卷毛小黑汪毛绒挂件】
【定价：299】
……这么小的娃娃，吊牌确定不是少标了一个小数点？！
俞一诗瞬间死了这条心，放下黑猫垂头丧气地往前走，但她心里仍沉浸在299这个离谱数字中无法自拔：
原来这就是大城市，才刚下机场，就给了自己一记下马威？
我真的要在这样的城市生活一个学期吗？……
俞一诗魂不守舍地趔趄一段路，好不容易才缓过神，一转眼却发现身旁早已不见陆善文的身影。
完了，跟丢表舅了！！！
宛如晴天霹雳，俞一诗冷汗都流下来了，不禁仓惶地四处张望，但涌动的人潮着像是不停催促她前进，越是紧张，越是分不清方向。
“一诗，我在这里。”
正茫然无措间，俞一诗身后突然传来陆善文的呼喊，顿时令她如释重负。
“送给你。”陆善文走上前，递给俞一诗一只小小的盒子，“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就直接买回来了。”
买回来？……俞一诗一头雾水地打开盒子，瞅见里面一团黑色卷毛时，她便猛地将袋子推还给对方：“不行，表舅，我不能收！这太贵了，我拿了感觉要遭天谴的！”
“不用介意，拿着就是了。”陆善文背过手不接受她的推托，“你眼光真不错，导购说这品牌的娃娃在远海市很受欢迎，店里也只剩最后一只了。等你开学以后就知道了，如果大家有的你也有，你跟班里的同学应该更能聊到一块吧。”
俞一诗捧着娃娃，傻傻地问：“真的？……”
“真的。”陆善文微笑晗首。
她轻启双唇，却说不出话，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这般注释眼前这位长辈了。此时此刻，她竟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影子，同样高大，同样温和，那是个本该被自己淡忘的……父亲那早已不复存在的身影。
将娃娃微微握紧，俞一诗心下涌起阵阵暖意：“谢谢表舅，我会好好珍惜的！”
……
出租车在去往思霖高中的大道上一路奔驰，俞一诗凝视窗外风景正出神，陆善文忽然搭话道：“一诗，你今天就打算穿这身参加面试吗？为什么前两天你不喊我一起去买衣服呢？”他话音中暗藏着些许疑惑。
俞一诗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衬衫长裤，并没觉得穿搭有什么不对：“通知不是说只要穿着得体就行了吗？平时我都喜欢T恤加短裤，这身衣服好新呢，我几乎没怎么穿过。”
表舅夫妇两人以前从未给她买过新衣服，从小俞一诗都是捡表弟不要的衣服穿，男装穿的多了，导致她如今早已穿不惯长裙短裙。如今叫她主动要求表舅为自己买裙子，俞一诗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的。
“……算了，这样也行。”见她不说话了，陆善文也不再自讨没趣，开始在手机上处理工作，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全程。
等下了出租车，俞一诗望着学校气派的大门，震惊更加无以言表：“这……这种地方居然是学校？”
“面试地点我记得是在行政楼……对了。”陆善文这才想到什么，从公文包里找出一张地图交给她，“差点忘了，这份导览图是跟通知函一起寄过来的，反正时间还早，你干脆对照着参观一下吧。”
一个学校居然还有地图！俞一诗就在这无比震惊之中，开启了此次校园之旅——
“不会吧，大门口居然有喷泉？”
“这是中心广场？感觉比我们市里的广场漂亮多了！”
“东边有音乐厅、美术馆，北边有图书馆和报告厅，西边有体育场和游泳馆，连咖啡馆和商店街都有！”
“我的妈呀，西边能看到还有好大一片湖！是天然的还是人工的？有码头还有帆船！这是学校吗？怕不是个城镇吧！……”
冲击接二连三，让俞一诗停止了思考，要不是陆善文提醒要注意时间，她差不多把此行目的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阵折腾之后，俞一诗和陆善文总算来到了行政楼的面试点。
二人本来正于走廊边百无聊赖地等待，不经意间，俞一诗注意到几个同龄的女生正向他们迎面走来。女孩们每人都带着一只或大或小的琴盒，边走边相互谈笑着，长发柔顺飘逸，一身端庄典雅的连衣裙，裙摆伴随步履摇曳生花。
俞一诗难得看红了老脸，等她们走远后，才由衷地感叹道：“好漂亮哦！她们也是来面试的吗？”
陆善文表示赞同：“有可能，她们大概还有才艺展示的环节。”
“怎么办，表舅！”俞一诗突然惶恐地抬头，“我什么才艺都没有，这下完蛋了，我不会因此被刷下来吧！”
陆善文毫不紧张，乐呵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没事，不用担心！那些人气质出众，大概率跟你不是同一班的。你要读的班级说难听点，交够了钱有关系就给进，完全不需要准备这些！到时你只要在面试官前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就行！相信我，会过的！”
“……呃，是吗？”
俞一诗尴尬地笑笑，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脑袋。
大概真的能顺利被录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