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这么巧吧。
只能说不愧是好友，此时马车里的裴西棠与驴车上的程念姝心里头闪过了同一个念头。
见不见？裴西棠看着帷幔，短短几息两个念头已经在心里打了好几架，最终她还是往前挪了些，掀开了帷幔。
因为裴西棠拉开的是她那边的帷幔，所以坐在另一边的宋卿落若非有意并不会看到外头的场景。
裴西棠也顾不得礼貌了，她又用身子挡住了宋卿落可能会看过来的视线。
“三小姐，真是巧，遇到表小姐她们了。”
车夫见裴西棠探出了头，忙转头跟她禀报。
知道，裴西棠瞥了一眼就快要自作多情地跟程念姝聊上了的车夫，不懂他怎么这么唠叨。
程念姝木着脸看着探出头的裴西棠，她这个样子叫她一下就猜出了车里的人。
也难为她想出这个办法……
裴西棠看见坐在驴车上的程念姝也免不了惊讶了一下，主要是草料、驴、板车和气质出尘的她实在是有些不搭。
不过也没什么好惊讶的，裴西棠很快就朝程念姝眨了下眼，速战速决地道：“真巧啊……你今日应该很忙吧！”
程念姝点了点头，附和道，“是有些忙。”
“那我们就不能耽搁你的功夫了！”裴西棠说完就催促车夫道，“表小姐那么忙，回头空了再找她说话，这会儿别耽搁她了。”
“对对对，三小姐说的是！”
裴西棠看着程念姝，柔声道，“那我们先走了？”
程念姝轻“嗯”了一声。
车夫忙拉起了缰绳，跟程念姝与怜心道别。
程念姝颔首与他道别。
打完了招呼，裴西棠忙放下了帷幔坐了回去，又对上了宋卿落含笑的双眸。
她笑了下，解释了一句：“刚好遇到了我表妹。”
宋卿落不曾多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裴西棠舒了口气，又在心里为程念姝叹气——这实在有点糟糕。
怜心并不懂车里坐了谁叫裴西棠的反应这么怪异，但她能感知到程念姝的心情，见状忙开始赶新买的宝贝驴。
可惜两辆车错身而过的一瞬，车窗边的帘子还是被风掀开了一角。
程念姝的视线中，一个娴静的身影坐在车窗边。
只一瞬，程念姝就挪开了视线。
马车的速度比驴车快上许多，怜心她们很快就被甩在了后面。
怜心回头看了一眼程念姝，也赶忙加快了速度。
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程念姝的手指死死地攥在手心里。
怜心赶着车，不多时却在快要抵达铺子的时候瞥见了路边的花店，大大的鲜明花朵的幌子挂在门口，她忙停下了车看了眼程念姝：“小姐，我去买两盆花？”
程念姝看向她，点了点头。
怜心忙下了车，花很快就买好了，两盆长势极好的粉海棠再加上一束大红色的牡丹花。
怜心回来的时候程念姝的眼神还有些木木的，见状怜心忙喊了她一声。
她让店家帮忙将海棠花搬到车上，又将手中的牡丹花放入程念姝的怀中。
程念姝若无其事地松开了自己的手心，她接过了花。
鲜妍的花朵在眼前绽放着。
怜心邀宠道，“小姐，这可是我用自己的小金库买的！”
程念姝笑了，“谢谢。”
见程念姝笑了，怜心这才开心地上车，“不用谢！”
车子缓缓地走着，程念姝的裙角被风轻轻吹拂着，她无声地笑了一下。
真是太糟糕了……
让自己陷入这泥潭一样的情绪中的她，也很糟糕……
须臾之后车子就到了铺子门口。
程念姝很快也收起了心中的杂念。
明日就要开门了，再多的准备事宜都不过分，这天两个人一直忙到了酉时才关上了铺子回家。
——
虽然已经近黄昏，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望月楼也正是客来客往的时候。
陈睿照旧来找郑娘子听曲儿。
他哼着小曲儿在小二的伺候下上楼，却见碧阑干的雕花镂空间仿佛有熟悉的人影。
他定睛一看，果然！
陈全也跟着凑了上去。
小二见陈睿注意到了，忙说道：“侯爷，裴大人在那儿坐了有一会儿了。”
陈睿合上扇子轻敲了小二一下，“方才怎么不说？”
难怪一路神色不自然地给他引路。
“那小的不知当不当说嘛……”小二摸了摸脑袋很是无辜。
“嘿！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陈睿懒得跟他掰扯，蹭蹭蹭地下了楼。
“不灵活！”陈全点了下小二，也跟着蹭蹭蹭下了楼。
裴珩喝完了一杯刚要倒酒，手边的酒壶就被凭空而来的一只手夺了去。
……
陈睿已经兀自坐了下来。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
“喝酒还不喊我？”
陈睿又吩咐陈全：“快，去尹府喊尹大人！”
陈全刚为难地道了一句“爷，我去尹府也喊不到尹大人啊”小二就接话了。
小二觑了眼裴珩，回道，“侯爷，尹大人好像也在这里喝酒。”
这下陈睿是真的有些懵了。
小二觑着他给他指了指尹世深的桌子。
小二想着正是因为跟裴大人说了尹大人也在，裴大人还是自己在角落里坐了下来，他才不敢跟侯爷说的呀。
谁知道这样稀奇的场景是不是他们三个闹翻了。
陈睿手中的酒壶早被裴珩拿了回去，他看了眼远处斜对角处自斟自酌的尹世深，又回头看了眼又喝起来了的裴珩。
他是真的不懂了！！！
合着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各喝各的酒！？
这下陈全不用陈睿吩咐就往尹世深那边去了，小二也殷勤地跟上了。
“你怎么也学起了世深？”
“不对，他是借酒消愁，你是做什么？”
裴珩不语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抢不过来酒壶，陈睿干脆端过酒杯让裴珩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看着裴珩的一张冷脸，啧啧两声摇了摇头，“你不对劲，不是都看上了宋家那位？”
他顾及着这是在大堂，说到后面的时候声音又低了些。
正是情场得意的时候，却在这里借酒消愁。
裴珩看着陈睿，须臾过后，他点了点头，“对。”
“对？”
“对你个头啊，对的话你在这里喝闷酒？”
陈睿的话还没说完尹世深就拎着自己的酒壶过来了。
两个分开喝着苦酒的兄弟此时重新坐在了一处各自的面上也毫无异色。
啧啧啧，哎，陈睿现下光是看着尹世深都觉得苦涩。
尹世深桌上的下酒菜很快也被陈全和小二端了过来。裴珩的桌上原本就是银鱼鲊、鹅脯、骨鲊这些下酒菜，尹世深的菜端过来后就像是一样东西点了双份似的。
没几样精致的！看上去就像是为了喝酒草草点了几样！
陈睿的一双浓眉都要皱出苦水，他抬头看了眼各坐一边又开始喝酒了的两个人，怀疑自己不去找郑娘子反而在这里陪兄弟是个错误的选择。
“去，再上几个热菜！”
“先上几样侯爷惯点的那几道菜？”这回小二不用多吩咐了。
“去吧。”陈睿挥了挥手，哎，兄弟还是要陪的。
整日里泡在蜜罐子里的陈睿不再去想郑娘子，开始舍命陪君子。
两个一心喝酒的闷葫芦自然不会长嘴，徒有他一人张了嘴自然也开解不了他们什么。
最后三个人喝到了戌正才结束。
……
戌正的酒楼门口依旧灯火通明。
陪酒的陈睿早已醉的不轻，两个买醉的人却神色清明地站在路边。
陈睿被陈全馋扶着也不安生，不住地嚷嚷着要去找郑娘子。
活像他才是那个买醉的人。
这个时辰郑娘子早已回家去了，陈全自然不能让他如愿了，他同裴珩跟尹世深说了一声就搀着陈睿上马车了。
不知何时起，酒只能让尹世深越喝越清醒，他看了一眼裴珩，提醒道：“做不到就不要硬走。”
“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
回头？裴珩笑了一下，笑容又苦又冷。
回头去哪里呢？
然后走上他的老路吗？
注定会面目全非的结局，不如就这样让她待在他的记忆里。
冷风袭来，裴珩吩咐时安将马车牵过来。
裴珩也再也劝不了尹世深了，彼此选的路，不过都是悲剧一场。
见裴珩听不进去，尹世深也没再多说什么，也转身同尹山回去了。
……
尹世深往幽暗中走去。
他不得不承认裴珩够狠，他比他还狠，可惜这世上永远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只希望他不会后悔。
……
他们都离开后，裴珩才上了马车。
望月楼与镇北侯府相距不远，马车很快就到了。
裴珩回来后南月就将白日里程念姝来过的事情跟他说了。
“表小姐托奴婢给世子带话，说是——这段日子，多谢世子的照顾。”
闻言裴珩手中的茶盏骤然被他捏碎了。
南月轻呼了一声，然而她还没开口时风就已经咋呼了起来，他赶忙跑出去拿药箱了。
裴珩毫无知觉地由着血流着。
南月看着他满手的血，暗悔没有多问程念姝两句，只能小心地收拾桌上的碎片。
时风很快就跑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听晚也进来了。
要看看有没有碎片在肉里，点灯的点灯，清理的清理，三个人围在裴珩身边忙活着。
裴珩的嗓子隐隐发紧，他任由时风给他包扎着手。
……
这段日子，多谢大表哥的照顾。
轻柔的女声仿佛就在耳畔响起。
裴珩闭上了双眼，“有没有……”
有没有留下别的话……可裴珩刚问出口就后悔了。
他冷笑了一声，他几时起会怀疑起下面人传话的能力了，就是留了别的话他又能做什么呢？
南月大概猜到了他想问什么，可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她也不敢开口了。
她安静地立在原地，不敢说话也不敢离开。
一时间屋子里很安静，直到时安回来的时候才被打破了。
时安先前找的两个女护卫已经在程念姝家附近住下了，按照裴珩的要求不需要露面，只需要保证她们的安全就行。
只是两个女护卫还有一个问题。
“爷，只用保护安危，其他的事情用不用跟您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