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看你这情况,不是我们这的人吧?”
连姨熟练地套着小话。
穆显承刚好缓过那阵烫,此刻正夹着抄手轻轻吹着气。
“嗯,外面上班,正好放假回来看我弟。”
他非常不要脸地回答。
越秉文在一旁默默嗦着面皮,对于某人的行为嗤之以鼻。
不一会他那碗就见了底。
“诶,月饼吃完啦?还要再加几个吗?”
连姨擦完桌子正清锅,惯常问问。
“嗯?!”
吃这么快的吗?!
穆显承略显震惊地望着他。
越秉文此刻正咽下最后一口,摆着手拒绝。
连姨略显打趣:“你要等他吗?”
“不……”
越秉文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施法。
“将@<&>…有!”
穆显承含着东西急忙叽叽咕咕。
“?”
说的什么?
两人同时侧头看他。
他咽下后抽起纸巾矜持地擦擦嘴,回:“酱油。”
连姨:“?”
越秉文:“……”
他放下纸巾,从口袋里拿出钱包,问:“连姨,多少钱?”
越秉文:“……”
不要脸,这么快都叫上姨了。
我都是从嬢嬢叫起的!
连姨起双手在抹布上草草过了道,麻利地翻起围裙口袋里的零钱,头也抬:“16。”
这么便宜?
穆显承心里嘀咕着,手上很快抽了张20递过去。
他望着不远处细瘦高挑的身影,忽然补充。
“等等,嬢嬢给我拿杯牛奶。”
“喏,给你弟弟补身体啊!”
连姨笑眯眯地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越秉文早已拿起书包直挺挺站作一条,无情地充当背景板。
那头穆显承熟练地同连姨告完别,转身揽着他就往外走。
习惯了店里暖烘烘的感觉,一出店便冷不丁一股风直袭面门。
“……!”
越秉文拢紧略显单薄的蓝白校服,却依旧冻的直打哆嗦。
穆显承颇有几分不解:“你前不久陪我跑了那么久,又一起吃了抄手,至于这么怕冷吗?”
陪他跑=一不小心上了他的贼船……
越秉文闷闷道:“我身娇体弱,不行吗?”
穆显承回想了一下这人方才狠手制住自己的果决,努力消化了会,依然目瞪口呆。
“你踏马那叫身娇体弱?!”
要不是我拽着你跑的比我还快……
他默默咽下这句话,想了想,还是解下围巾糊在旁边这厮脸上。
“喏,死马当活马医,你围着吧。”
他木然留下这句话,拉着他就走。
越秉文毋自愣怔一瞬,很快回过神,用另一只手马马虎虎套在脖子上。
穆显承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又闷笑着扭开。
越秉文没错过这声,问:“怎么了?”
穆显承低头沉思一瞬,很快转过身,抬起手帮着整理围巾。
越秉文抬眼的时候,他微长的碎发早已被吹得散乱,黑亮的眸子微眯着。
他就这么静静站着,身上的洗衣液的味道无可避免地包围住他,淡淡的,不刺鼻,显有的安宁味道。
弄好之后,习惯性地撸了把头发。
越秉文的。
两人之间少有的平静肉眼可见地粉碎。
穆显承:“……”
越秉文:“……”
越秉文就这么凝视着他,直到他惯常的笑慢慢凝固。
“咳。”
他清咳一声,手顺着擦过去。
嘶。
越秉文眉头皱了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重新将手放于头上,细细摸索着什么。
越秉文:“……”
碍于身高差,一眼望去,倒真有几分兄友弟恭的意思。
突然,他像是终于找到什么似的,手指缓缓覆上去,然后,措不及防地一按。
“你T……”
最后一点祥和烟消云散。
后面一句被及时吞进肚子里,越秉文扭过头,果断后撤一步脱离他的魔掌。
穆显承愣愣地收回手,确定道:“你脑袋确实有包!”
说完自己狠狠点了头,像是生怕他不信。
越秉文:“……”你脑袋就是个包!
越秉文嘴角抽搐,试探着摸了摸。
一分钟后,穆显承十分自然地拍掉大衣上的鞋印,两人暂时和谐地一排走着。
“对了,这小破地方商店在哪?”
他双手插兜,没话找话。
越秉文没好气回:“都是个小破地方了你还来这干嘛?”
“唔……”
他垂下头沉思,似乎想扯出一个不那么离谱的借口。
越秉文只是笑笑,不做评价。
他不招惹人,自有人来招他。
脸上猛地贴上一个瓶装东西。
“嗯?!”
他扭过头,看了眼,是瓶牛奶。
“怎么了?”
“给你。”
“干嘛?”
“嗯……补身体。”
他沉吟几刻,挤出这么一句。
越秉文满头黑线地接过他的好意。
小巷关不住风,两人喝着风总算走到商店门前。
穆显承四处扫过,眼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来福超市,门上的标牌要掉不掉,那个“福”字的左边干脆息影,与周围微微散发的红艳格格不入。
门前立了一盏路灯,洒落的碎黄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越秉文轻声说:“学区房,周围反正都是学生,有个小店就不错了,前面的小吃囊做一堆,你应该庆幸它还在。”
虽说是个超市,但也就巴掌大块地儿。
越秉文一路拉着他,很快走到调料区拿了瓶酱油。
期间越秉文抽空看了眼手表,23:14。
他九点半放的学。
正要转头说什么,穆显承就来了电话,急冲冲地撇下句很快回来,便出去接起电话。
越秉文摸着口袋里的牛奶,选择暂且信他一回。
随便转了半圈,他便走到前台。
那人确实说话算话,他穿着的黑大衣裹挟着干冷朝他扑来。
“多少?”他问。
大抵是太晚了,收银员支着脑袋草草扫了下,懒懒说:“12.5。”
穆显承心头动了动,刚刚买了牛奶,恰好有个5角。
越秉文提着酱油,静静地跟着他一路出了超市。
不说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闷闷,悄声无息地走着,要不是穆显承和他走了一路,压根注意不到他这个人。
太安静了。
他想。
两人无言走了一段,他摸着下巴砸吧砸吧嘴,实在忍不住问:“干嘛这样闷?”
越秉文嘴角微掀:“没什么好说的。”
确实没什么好说的,跟家里人说不上话,跟班上的混子没有说的必要,渐渐地,话自然就少了。
这些他没说,因为没必要。
穆显承罕见得失语,心说他那时候怪不得没对象,整个青春期满脑子的“我命由我不由天”中二病,忙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压根没有时间伤感春秋。
现在数起来黑历史还一堆一堆的,照这小子这副冷淡样,指不定得迷多少小女生的心。
想到这里,他不由调侃:“谈了几个女朋友?”
越秉文:“……”
他干巴巴地说:“没谈。”
穆显承:“……”行……
姑且算我失了眼。
随即又听他说:“寡王一路硕博,建设美好祖国。”
穆显承:“……”
他短促地笑笑,转头就看见建设者一副坚定入党的模样,一腔吐槽全部胎死腹中,半晌只挤出一个大拇指,幽幽说道:“行,你这样的。”
越秉文看着他照猫画虎的动作,直晃晃地笑出了声,一口大白牙看的清清楚楚。
像是发现自己笑得过于放肆,他掐住自己的手腕无果,果断掏出牛奶堵嘴。
目睹完这一切的穆显承纳闷地擦掉满头黑线,问:“有这么好笑?”
越秉文看着自己喝着的牛奶,违心地摇了摇头。
穆显承更纳闷:“那?”
你笑什么?
越秉文咽下口中的牛奶,回:“我笑点低。”
穆显承:“…………”
他不死心地又挑起话题:“甜吗?”
他指了指越秉文手中的牛奶,问。
越秉文点点头,说:“很甜。”
穆显承望着他手中的纯牛奶,闭了嘴。
他以为这人应该会直接点头,或者更给面子,说声“嗯。”
事实上他问出这个弱智问题就开始后悔了,毕竟,纯牛奶,单纯的牛奶,没有甜不甜这个说法。
两人接着走了段,越秉文犹豫再三,还是问:“你不回去吗?”
穆显承有点惊讶,反应过来立马摆摆手,说:“没事。”
说完又补了句:“不重要,小事。”
越秉文不解:“那你老师催你干什么?”
穆显承:“……?”
他瞪大眼睛:“隔那么远你都听得到?”
我还压着声说的呢。
越秉文“嗯”了声,又问:“远吗?”
他站路灯那接的电话,自己当时站在货架那里,也就差不多十多米吧。
穆显承微微笑着说:“嗯,不远。真没什么大事,我老师他正忙着抓壮丁,不去也没事,就是扣点学分而已。”
越秉文嘴角一抽,没回话。
嗯……就是,扣点,学分,而已……
两人走了断,穆显承望着前面紧巴巴的学区房,将提了一路的酱/油/塞/他手里,正正经经嘱咐:“好了,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越秉文双手无空,只好冲他喊:“你的围巾!”
穆显承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回:“你自己好好围着吧。”
越秉文愣愣地看着他,长风将他的大衣吹得翻涌,老旧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他的影子被慢慢拉长。
又逐渐变短,最后不见。
回去的路上依旧冷,他将牛奶盒捏扁扔进垃圾桶,忽然想起来,他忘了问他名字。
十七八岁的人,又兀自愣怔在原地,他抓着围巾尾巴心想,这玩意得怎么还给他。
那个大风呼呼作响的温暖良夜,后来随着那条咖色围巾,伴他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冬。
但那个未曾知晓姓名的人,却慢慢湮灭在记忆地洪流中。
毒辣的太阳直直地照在两人身上,越秉文垂眸看向他别在自己针织衣上的玫瑰,憋在当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你脑袋就是个包。”
穆显承笑着应下,又顺手拉过他的手,习惯地十字相扣。
“……”
越秉文嘴角一抽一抽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他抬头环顾四周,嗯,就只有他们两个傻逼接受着烈日的洗礼。
知道挣不开,他也没白费力气,拉着他坐在树荫下的花坛上。
他问:“你学分扣了吗?”
穆显承眼观鼻鼻观心:“没有。”
越秉文极其不给面子地嗤笑出声。
半晌,他又问:“那我头上这个包你怎么赔?“
穆显承冲他笑得很便宜:“那我自己赔。”
越秉文:“……”
不要脸。
穆显承反以为荣:“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越秉文沉默了一两秒,眼里的嫌弃溢于言表。
穆显承用力握着他的手,笑得裂开嘴。
握着还不够,他又轻轻摇了摇,晃了晃。
越秉文到底没挣开,只是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穆显承也不恼,好像很知足的样子。
他又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