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逻辑怎么排算都存在一个缺口，帝盛早年发展的资金到底是怎么来的呢？这个问题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刚把她接到这里来的时候，为了解开她这颗整天乱想的脑瓜当中的疑问，乔佳欣细心排查过，公司现有的领导并没有辞职换新的，班子里不存在所谓的“富二代”，为此八面玲珑最擅长交际的她还问过好几个比较容易接触的元老主播，都是资历很深，深到说出来的话能当成帝盛历史书用的那种“两朝功臣”。

那几个主播表示公司里的领导早年大部分都是穷得几乎要到大街上要饭的人，比一般人还惨，走了狗屎运才发家，所以到现在他们身上都还残留有一股微弱的流氓味道。那群人自己说的，年轻的时候为了赚钱，没办法，除了犯法的事情之外几乎什么都干。

公司创立的时候也没有借款，反正他们被找来做主播的时候当时的那个团队里就已经有备好的一大笔项目启动现款了。也是靠那笔钱，他们买下来了园区里同一层楼的几间办公室作为最初的“帝盛”。

为了让他们安心跟着一起奋斗，当时领导班子里的每个人都特地出示了自己的征信记录，确实不存在未还清的大笔借款记录。

至于现在的规模，是孔峻熙带着公司赚了钱之后，老韩他们才和园区负责方以及政府商谈，买下这么多面积的。

那几位主播说起这些事情来还恨恨命运不平，几年前见面时明明就很落魄的一帮穿衣服的流氓，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翻身成为了生活滋润的老板跟高管，而当时过得比那些人强的自己却在给当初的“流氓们”打工。

不过这些元老现在大部分都过得并不差，也算是实现了财富自由，虽然没有孔峻熙那么厉害，但是出门不用担心被狗仔偷拍，还有数目庞大的粉丝支持事业，公司里的人也不会强行干涉个人的决定和发展志向，又有专门的经纪人帮忙安排各种杂事，正处在很舒服的人生状态里。

不过这部分人数目很少，才占了帝盛总人口的百分之十都不到，而且就算是元老也有已经落魄了的，不过他们的共同特点之一就是曾经全部都红过，哪怕是在小面积内。

乔佳欣说，原先这帮追随“团队”创业的主播数目是现在的三四倍，在帝盛成长的过程当中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不少，留下来的只有这么一点，两只手数得清。

在几万人里，排除先天优势，靠后天努力实现了财富自由的，不过只有那么一两个。

恬恬听完乔佳欣复述之后却没有像其她人一样感慨命运多舛，而是下意识觉得惊悚，她的脊背蹿上一股凉意，胳膊上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女孩子警觉的第六感告诉他，自己身处的这家公司内部的水……很深，要想保命就不能轻易涉足其中，而且还得装成哑巴和瞎子，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任意被公司宰割，才能平安没事。

庞绅勋并没有察觉到她心里这些庞大而复杂的情绪，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么一个没背景的小姑娘当作一回事，还在说道：“咱们公司是要往影视化方面转型的，打造的主播也都是高质量的，不玩儿那种自取灭亡的东西，我们有办法把你打造成高质量主播。”

恬恬回神，看他又开始滔滔不绝地一边夸赞公司，一边给自己画饼，听了这个人半天废话她已经有些烦了，于是趁他没有继续开始倒下一段废词之前赶紧掐断了这个马上又要变得没完没了的话题，“主管您今天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她的语气没有什么温度，不过也没有什么攻击性，冷冷的，不刺人，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不会让人听了生气，但是也生不出什么好感。

庞绅勋愣住，不知道她突然这样是什么意思，或许是没想到被自己钳制的弱乖之兽会反抗。恬恬趁他没有反应过来，赶紧解释：“要不然咱们长话短说吧，我已经浪费了您很多宝贵的时间，您把我叫过来是要安排我下一步的行动吧？”

“所以您有什么安排都直接说吧，我洗耳恭听，争取不浪费您的时间，因为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有好多新人正在排队等着见您呢。”

庞绅勋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他轻咳了一声，为了安抚这只受惊的小兽，自己确实把话绕得有些远了，他看着她，正色了一些说道：“那我就不废话了。”

恬恬心言：终于来了！

她不由得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个人又要给自己安排什么“艰巨的”任务。

“你不是问我下一步要做些什么嘛，最近的直播可以先停一下了，当然你能撑住的话继续播也行，这个不做强行规定，不过咱们肯定还是以人为本，先照顾身体。”

恬恬心里的小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头上挂了三道跟门帘似的黑线：又开始了！铺垫这么长，跟写了一篇论文一样，看来他要说的不是什么我能轻易接受的事情。

在她的理念里，她没办法轻易接受的事情全部都是不好的事，因为能让三好学生跟五好青年接受不了的，肯定是正统理念不会正面支持的东西。

终于，庞绅勋憋了半天，施施然准备上正题了，他仿佛是在驾驶一台老年拖拉机，磨磨蹭蹭半天，副驾驶座上的人都要被晃睡着了，才终于步入正轨。

或者说，他是在指挥一曲交响乐，进入高潮段落之前有相当长的前奏和乐章，让大部分听不懂音乐的外行观众打起了哈欠，几乎要进入梦乡。

再或者说，他是在施魔法，一种洗脑的魔法，只不过因为技术不成熟，作为前摇的唱诵相当长，长到足够起迷惑对手的作用，守城的士兵几乎要被耗得从不耐烦到困得从城墙上一个重心不稳掉下去的时候，唱诵才终于有了结束的意思。

这不禁让恬恬感到既紧张又兴奋，因为对手可算是要出招了！她都能想到外面那些等着见主管的新人现在骂得有多难听，而且八成是在骂她这个进来麻烦主管的员工。

她其实有点搞不懂，人类为什么总是喜欢自相残害，大家不管从哪个角度以及意义上来看，不是都应该一致把矛头指向外部吗？就像电影里穿着金甲的士兵不会用铁矛指着穿着同色系的士兵，对准的肯定都是穿银色的那一边。

但是人类总喜欢先把矛头对准身边一样都穿金甲的士兵，总是疑神疑鬼地觉得敌人就潜伏在自己身边，这对于社会和谐是相当不利的。

“但是不用你直播呢，也不是说你就可以躺平了去玩儿，我们这边有个系统的模范的安排，不过不强求，你自己决定做还是不做。”

恬恬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来了！

她心里的小人憋足气瞪大眼睛，等着对手发功。

“咱们现在是先收拾了脸，我已经看过医师给出的效果图了，很不错，完美符合现在的审美潮流，在这上面还多出了你自己独有的韵味，可以说是既迎合了市场又高于市场，说不定还能引领潮流，这就是我们所需要的艺人。”

“但是这还不够，你的身材太平了，不完美，对于整个审美趋势而言太欠缺了，需要整修一下，不然的话很难吸引到大批量的观众。任何红的前提都是先得有大批量的观众，不然没有流量，你再抱着千车万牛的才华，也根本没有人欣赏。”

恬恬的心里瞬间劈咔咔咔咔咔五雷轰顶，小人周边乌云压顶，昏气沉沉，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这是要我……整形？

她恍然，怪不得这个老贼要铺垫这么长，感情是早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接受，故意说那么多忽悠她呢！

这个震惊的表情力透纸背，让庞绅勋隔着她脸上的纱布都看清了。目前一切发展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拍了拍恬恬的肩膀作安慰。

因为太震惊了，恬恬没有缓过来，神经竟然自动忽略了这个拍打的动作，全身上下都在解析刚才庞绅勋说的那番话，试图理解为自己其实听错了。

庞绅勋：“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也能向你保证，我们绝对不擦边，但是市场是必须得迎合的，不然根本赚不到钱。那些能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发表自己喜欢的内容的，要么人家不靠网络赚钱，要么背后有大数据在扶持。”

“平地起家的我们如果不先迎合市场，就会泯然于众人，被看到的几率是零下。你可能不相信，但是你可以就保持目前这样子，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哪怕过了一年两年，你的数据都稳定在这个程度了，不会再变，哪怕有厉害的人给你引流也一样，再有才华也一样，网络上最不缺的就是有才华的和长得漂亮的。”

“但是长得漂亮最起码可以先在一帮平凡的人中间脱颖而出，获得关注度，所以我们是要求你们按照当下的喜好去整容修形的。当然你要是不愿意也不强求，只是这样子你被看到的机会就不大了，公司也会考虑放弃对你的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