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是在一楼客厅的茶几上找到的,而在找到手机的同时,裴仕尘也看到了一张被压在手机下面的字条。
——哥,我去超市了,一会儿就回来,本想和你一起去,但你一直不醒我就自己去了,冰箱里还有一些牛奶,你要是醒了就先喝点垫一垫,无聊了就参观一下房子,我买完东西就回来。
原来这小子没跑,也没有想不开,而是去超市了。
得知这个消息,裴仕尘彻底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
冰箱里确实是还剩下小半盒牛奶,裴仕尘将其拿出稍稍热了一下,就倒进杯子里一边喝一边参观起了屋子。
说实话,接连踏足了这里两次,裴仕尘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虞黔之生活在国外的家。
第一次踏足是因为忙着救人,所以没有好好参观。
第二次踏足,也就是昨天,二人先是吵架,然后又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也是没有时间去参观。
现在好了,裴仕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好好的打量一下虞黔之的住所。
这是一栋二层小洋楼,虽算不上大,但如果是一个人住的话,那完全是绰绰有余,足够宽敞。
这本是一栋精致而温馨的小楼,可裴仕尘越参观,眉头却皱得越紧,原因无他,只因为这栋小楼,似乎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完美。
这是一栋……
在参观了一楼一圈儿后,裴仕尘得出了结论。
——这是一栋伤痕累累的小楼。
墙壁上坑坑洼洼,木制的楼梯上也到处都布满了打砸过的痕迹,家具是不配套的,在墙角甚至还能找到积了灰的玻璃碎片……
裴仕尘抿着嘴,他洗干净自己用过的杯子,之后就走上了二楼。
二楼只有两间屋子,一间是卧室,裴仕尘刚从里面出来,而另外一间……
本来是上楼整理床铺的,可刚走上二楼,裴仕尘就被另外一间虚掩着房门的屋子吸引了目光。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况且虞黔之都说了自己如果无聊的话可以随意参观,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好不好,礼貌不礼貌的问题了。
随着步伐的逐渐接近,裴仕尘心里没来由的就多了一种紧张的感觉。
面前的这间屋子,就像是恐怖片里藏着鬼魅的房间,裴仕尘每接近一步,他的心跳就要快上一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要远离这里,可强烈的好奇心却又催促着他赶紧去探索一番。
于是在这种奇怪的感觉下,裴仕尘推开了这间屋子的房门。
这是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面黑乎乎的一片,就算是推开了房门让亮光照进去了些许,也依旧让人看不清里面具体的东西。
熟悉的味道随着房门的打开扑面而来,裴仕尘即便是不用看都知道,这间屋子是一间画室,因为他闻到了颜料和油画用油的味道。
这小子!
裴仕尘笑了一声,还说不会!装的还挺像,这下让他逮住了吧!他倒是要看看虞黔之等会儿回来要怎么解释!
想着,裴仕尘就走进了房间。
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摸到后,裴仕尘毫不犹豫的就将房间里面的灯打开了。
刺眼的灯光瞬间亮起,一下子就使裴仕尘的眼睛不适的眯了起来。
马上就要见到虞黔之的画了,裴仕尘说不期待那是假的,待能适应房间内的光线后,他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然而……
然而当他看清楚房间里面的一切时,他才终于明白,自己的直觉为什么要阻止他靠近这间房间。
这是一间画室没有错,而且这还是一间非常大的画室,可以看得出来,这间屋子才是这栋房子真正的主卧。
画室里面的确是有画,可这一幅幅的画却让裴仕尘产生了严重的生理不适。
是的,就是生理不适。
恐怖,恶心,惊悚,变态……
裴仕尘的脑子里只能想出这样的形容词。
他跌坐在地,他捂住嘴巴,他睁大眼睛,眼里布满了不可思议。
胃里翻江倒海,严重的不适让裴仕尘产生了想吐的冲动,是靠着死死捂住嘴巴才勉强压制住了这股恶心。
房间里面有很多画,但最为显眼的,无异于就是这幅立于房间正中心的画。
这幅画的尺寸可以用大来形容,这间房间有多高,那么这幅画就有多高,至于它的宽,至少也在一米半左右。
画的大小并不会让裴仕尘吃惊,更大的画作他也见过,真正让他感到害怕的,是这画上的内容。
这幅画恶心与可怖并存,整幅画大体看上去,黑与红两种颜色占据了绝大部分。
一个下雨天,一个被红色雨伞遮住面容分不清男女的小孩儿,正站在一具尸体面前。
这是一具女尸,死状极其可怖,黑色的发丝混合着雨水贴在满是血迹的脸上,女尸的一只眼球从眼眶中脱落,带着血丝滚到了小孩儿的脚下,没有眼球的眼眶显得既空洞又诡异,地上是雨与血还有脑浆的混合物四处流淌……
整幅画被极其精湛的画工勾勒得栩栩如生,仿佛画中的一幕正在眼前上演。
空气中明明是颜料和油画用油的味道,可看着面前的画,裴仕尘却仿佛闻见了雨水的腥味儿,和血水的铁锈味。
房间里面除了这幅画以外,还有很多其他的画,那些画虽然没有眼前的这幅大,但无一例外,都不是常人可以欣赏的。
在那些画中,裴仕尘看到了熟人——虞谷秋和艾凌雯。
在他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房间正中心的这幅画,其他的全部都是以他们两个为主角创作的。
画中的虞谷秋和艾凌雯以各式各样的死法出现,每一种死法都是极为残忍和骇人的。
裴仕尘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他实在是接受不了眼前的场景,他要离开这个房间,要是再待下去,他觉得他马上就要吐出来了。
“我很好奇,接下来,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正当裴仕尘站稳身子准备转身离开之时,虞黔之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就从他的身后响起了。
裴仕尘被吓得一哆嗦,他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男人,缓了缓心绪,尽量平静地开口问道:
“这个房间里面的画,是你画的吗?”
虽然99%可以确认这些画是出自于虞黔之之手,但剩下的那1%还是让裴仕尘抱了一丝不是的期望。
因为这些画实在是太难以让人接受,裴仕尘不希望这是虞黔之画的,到了现在,他宁愿虞黔之是真的不会画画。
可惜,他的期望注定要破灭了,虞黔之回答了,他说:“是。”
虞黔之说:“这个房间里面99%的画都是我画的。”
虞谷秋曾经不止一次的向裴仕尘提起虞黔之在艺术上的天赋。
虞谷秋曾说,虞黔之对色彩的感知力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敏感,往往只需看上一眼,虞黔之就可以准确地用颜料在调色板上,调出近乎相同的颜色。
现在,那一幅幅的画,让裴仕尘见识到了虞谷秋口中所谓的天赋,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哥哥,你怕吗?”
虞黔之完全就是问了一句废话,试问,谁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看见这么一屋子的东西会不怕?
当然了,就算是有心理准备估计也够呛。
裴仕尘没有回答虞黔之,而是皱着眉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画,要画这些东西?”
为什么要画?
虞黔之歪了歪头,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被撞破秘密的恼怒与惊慌,他淡定异常,此时听到裴仕尘的问话甚至还笑了一下:
“因为……”
“我脑子有病啊。”
他回答的理所当然。
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正常人谁会在家里专门腾出主卧,来放这么一屋子可怖的东西,光是想想都觉得变态。
裴仕尘没有了话说,他现在十分需要离开这里去外面透透气,想着,他便抬起了脚步。
虞黔之没有拦,他跟在对方的身后下了楼。
“我想出去走走。”一到楼下,裴仕尘就向虞黔之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而虞黔之也在沉默了一瞬后点了点头:“好。”
他道了一个“好”字,之后又温馨的提示着:“昨天晚上后半夜雪下大了,现在外面的积雪有些厚,你小心点走,不要滑倒。”
一边嘱咐着,虞黔之一边从沙发上拿起了裴仕尘的外套递给他。
“带好你的手机,拿好你的钱包,裴仕尘,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你一个和昨天晚上相同的机会,出了这个门,你如果不想回来就不要回来了,不要勉强自己,但是如果你回来了……”
虞黔之顿了顿,之后又道:
“但是如果你回来了,那么我死也不会再放你走了,你只有眼下这最后一个反悔的机会,如果错过了……那就真的是错过了。”
虞黔之破天荒的做了两回好人,昨天晚上裴仕尘没走,那他今天就再给对方一次机会,倘若这次对方走了也就罢了,但对方要是还没走……
那裴仕尘就算是以后想走,虞黔之也不可能让他走了。
他说话时的语气虽然平缓,但态度却十分坚决,他字字认真,句句郑重:
“哥,你必须要好好考虑,然后谨慎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