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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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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把柄在别人手上的最多,同一阵营的心里大多有数。果然,不消片刻,几位名声不错的官员就面露难色。

等到其中一位约么四十来岁的中年文官僵着脸向前一步,其余人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约而同地往后缩了缩。

余光注意到这些的吏部侍郎徐言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自骂娘:这帮孙子还真是奸猾!随后又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儿女都是债啊,谁让自家那个孽畜犯事留下了把柄呢。他已经年过五十,膝下就这一个儿子,总不能真的看着这个孽障去死吧?

儿子的命在人家手上,做老子的也就只能听人指挥、冲锋向前了。

徐言竹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胸腔内因为不安而怦怦直跳的心,一咬牙,双膝跪在了地上:

“陛下,臣有奏!”

“讲!”

“陛下,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我泱泱大炎,国以法立,林文辛欺君罔上、践踏国法,功劳再高,也掩不过欺君的罪行;林氏一族纵然劳苦功高、为国捐躯,亦不是她脱罪的理由!更何况八年前,定远一役为何惨败,扑朔迷离,至今尚无定论,退一万步讲,这也是他林家治军无能、抗敌不力,才致使黎国南上,战火蔓延、民不聊生……”

“放肆!”

徐言竹话还没说完,殿内突然传出一声暴喝,吓得他一个激灵,惶惶然抬眼,发现向来面如平湖、和言细语的靖王难得发了怒。

宋君起入朝观政多年,鲜有疾言厉色,满朝文武都知道靖王为人宽厚大度,虽说达不到唾面自干的地步,但被人不阴不阳的说两句,也从来都是一笑了之。

就这位好脾气的主,此刻面色涨红,胸口急剧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徐言竹心下奇怪,有意开口辩解,还未张嘴,就被宋君起堵了回来。

“果然是人嘴两张皮!本王依稀记得八年前徐侍郎可不是这套说辞!当年林侯爷血染疆场,林氏满门尽皆殉国。消息传来,父皇当庭落泪,文武百官哪个不伤怀?便是侍郎你,也是涕泪交加,放声悲哭,大殿之上亦是言之凿凿老侯爷英勇盖世,林氏一族满门忠烈,如今不过八年,徐大人就忘了当初自己的表现吗?”

“王爷,下官……”到底是知道些礼义廉耻的,心下也清楚自己做得不道德,没被人指出来也就昧着良心,现在被靖王这么赤裸裸一说,徐言竹的一张脸皮也有些发烫,支吾了半晌,终究还是用袖子掩住了半张脸。

宋君起见他捂脸,依旧怒火未消,盛怒之下,索性走向金殿中间,引得百官一阵哗然,不少偏向他的官员暗自皱眉,不明白他为何要卷入这趟浑水,就连丞相孔寒也变了脸色,捺不住低唤了一声:

“殿下!”

宋君起当然明白这个老狐狸的言下之意,不过此刻他实在是心气难平,一甩衣袖:“武安侯府忠心耿耿、战功赫赫,一心匡扶我大炎江山,谁不赞一声盖世的忠良?定远一役,老侯爷与林家众人不幸马革裹尸,亦是名满天下的英雄!你用此事攻讦侯府,意图败坏他们的身后之名,如此刻薄寡恩,与禽兽何异”?

“且不说这世上可有常胜不败的将军,他林家满门为国戍边、百战不回,抵挡住了多少次黎国的侵犯?老侯爷征战沙场、一身伤病,林少将军亦是历尽艰辛、九死未还,此等功绩,谁有资格置喙?徐大人,若论品级,他们是超品侯爵之府,不知比你这个侍郎高出多少,若论功劳,与你更是云泥之别。若不是为了江山永固,帝王厚恩、百姓安宁,他们便是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也能保住子孙三代富贵!”

“莫说林文辛将军这八年还在浴血奋战、长驱鞑虏、征讨未休。便是他武安侯府宝剑沉埋,亦不是你们可以信口褒贬的!”

“你等要做忘恩负义的畜生,父皇可还是记得林家的忠勇!本王可还是记得林家的刚烈!这天下的百姓可还是记得林家的恩情!今日之事,本是林将军欺瞒在先,是非功过自有父皇定论,本王不敢多费口舌。但是你们这班文官……”

宋君起面朝着右班文官,冷笑了一声:

“嘴上如此不依不饶,甚至辱及林氏先人,这便是你们所奉行的圣贤之道吗?圣人教诲是被你们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还有你们这班武将……”

不顾被他说得臊眉耷眼、面红耳赤的一众文官,宋君起又转身对着武将一顿冷嘲:

“文官老爷们久居京城、不晓边关征戎之苦倒也罢了。你们身为武将也不知晓吗?莫不是诸位这些年累积的军功都是在梦里立的不成?王将军,你不必对本王怒目相视。若不曾记错,你当年亦曾在林侯爷麾下效力,调回京师后,曾在酒后吹嘘老侯爷夸你有上将军之姿,引得不少男儿称羡,更是因此被人高看一眼,说老侯爷对你有知遇之恩不为过吧?怎么今日兴安伯为林将军跪下说情之时,你不仅不动如山,还面带冷笑呢?”

“军国大事你不敢吱声也就算了,跪下来为老侯爷唯一的血脉求个恩典也不敢吗?怎么,久居京师,武艺荒废了不说,胆气也磨平了?贼寇来犯之时,你不敢披挂上阵,父皇在朝堂点将,你更是称病不出。林将军在外征战,你倒是在京师上蹿下跳,为了升官到处走动。方才有御史质疑林将军得位不正,我看倒不如先让御史台好好查查你这位宣威将军!”

王中远被说得面如土色,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想要向左右同僚求助,却发现兴安伯等一众武将看他的眼神冷得吓人,与他对上眼后更是毫不避讳的一声冷哼。心底一下子就凉了。

见他如此不经事,宋君起眼中不屑更甚,一甩袖子,嗤笑道:

“如此胆小如鼠、蝇营狗苟之辈,竟也配当我大炎的将军!我看不如和那些为官毫无建树、只会口出恶言、搬弄是非的御史们,一同寻个风水宝地,文官抢地、武将抹脖,既然生前庸庸碌碌,倒不如全了死后名声,顺便给真正的能干之士让位,也算是你们对江山社稷的贡献了!”

“咳”元和帝实在听不下去了,用力咳嗽了一声,见所有人停下了私语,又都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才有些满意。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头疼:

今儿这朝会真是开不下去了!

谁能想到,他这平日里最是稳重自持、寡言少语的两个儿子,今天是一个赛一个的能说,臊得大半言官都抬不起头来,君起的一番话更是把个好好的宣威将军踩进了泥里,一个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武将,永远都不能抬起头来做人。

这倒是难得。

宋承源有那么一瞬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看他们争论的,但随即又发觉再不阻止,这下面的话就没法听了:说王中远不堪为将、言官御史尸位素餐,岂不是指着鼻子说他这个皇帝识人不清、用人不明嘛!为了不让这两个好儿子再受刺激,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他也只好佯作咳嗽,强行打断。

其实到了此刻,他心里也明白,林文辛女扮男装之事怕是很难商议出个结果来,武将里不少都曾是武安侯府的拥趸,总会念及一份香火情。文官里真正扛鼎的几位,态度也颇为暧昧,至于御史言官和冲出来的几位,究竟有多少是出于他们的本意,又有多少是被自己的几个好儿子威逼利诱的,心里也能猜出几分……

要杀林文辛,他心中也有不忍,更何况天下悠悠之口,实在是难以堵住,今日朝堂一试,更是看出这样做行不通。可若是就此轻轻放过……

凭心而论,他是不愿的。若说当初他知不知晓林文辛是女子之身,他当然是知道的,甚至今日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江山社稷危如累卵之时,谁还顾得男女有别?但那毕竟只是权宜之计。

可如今乾坤已定,若以功劳封赏,让一介女流封侯拜将,爬到众多男子的头上,莫说百官们颜面尽失,便是他心里也有芥蒂,此事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天下?世人又该如何看待他这位帝王?

因而之前风闻言官今日发难,他是默许的,武将中有人会为之求情,他心中也是有数的。本想着趁着言官欲要致其死地之时,顺水推舟免去她的一应封赏,再施恩于她,保全她阖府性命。既能顾及朝廷与天下男子的脸面,又全了自己厚待功臣的名声。文官御史达到了大半目的,武将们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谁料想他这两个儿子战斗力如此超群,噎得百官哑口无言。再让他俩说下去,别说治林文辛的罪了,怕是武安侯这个爵位都得向上提一提。

不成,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头都得气炸!

反正今天时间也不早了,这烂摊子还是以后再收拾吧。

宋承源单手扶额,内心烦躁,脸上还得带着微笑,正要开口吩咐内侍退朝,眼睛一瞟,却又发现太子宋君乾站得笔直,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呵,他这太子倒是当得轻松!

一想到今天整个朝会,自己左右为难,万般纠结,太子倒像个没事人儿一样作壁上观,心气就不平。语气也带出几分不满:

“太子观政已久,素来稳重自持,不仅颇受朝野赞誉,亦为朕所依仗。今日朝堂为着平西将军一事争论不休,难下定论,朕也实在是为难。既然前因后果,你皆已知晓,整个朝会又稳坐钓台、一派从容,想必已是成竹在胸,不知能否为朕分忧?”

宋君乾被他话中的冷意刺到,心里暗暗叫苦:因着目的没达到,就到处撒邪火。自己明明如此谨言慎行,却还是被寻了错处,这可真是……谁让自己是这个倒霉催的太子呢!

他垂眸掩去苦笑,正色道:

“父皇明鉴,林将军一事,确实错综复杂。自我大炎立朝以来,从无女子隐瞒身份,戍边从军。若说有错,确是于礼不合,但我朝并无律法言明女子不可为将,远远达不到喊打喊杀的地步;若说有过,她冒领身份,有欺君之嫌,但她长驱鞑虏、收复山河,又立下不世之功。儿臣斗胆,私以为这等功劳……莫说功过相抵、护住她武安侯一府,便是这赏赐也不能打了折扣,免得凉了数十万将士的心啊,至于诸位大人所追究的不过是区区细枝末节,在此等功勋面前,不值一提。”

宋君乾一面作答,一面用余光观察百官们的反应。见他们从一开始以为自己老生常谈和稀泥的不以为然,到听见自己给林文辛张目的满脸不忿……不知怎的,心中竟也涌起了三两分快意。在此等情境下,忽的想起了昨夜君谦府上送来的那只红木匣子。

匣中的鲜桃,已被他囫囵个儿咽下,匣子上的机锋,他也了然于心。只是今日早朝上这一阵你来我往、唇枪舌战的,他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插上嘴,因而一直有些走神。

此刻他忽然福至心灵,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就在此时,就在此地!

想到此处,他吸了一口气,对着元和帝深施一礼,恭敬道:

“儿臣资历尚浅,又久居盛京疏于军国大事,方才所言也不过是浅知拙见,说出来实在是贻笑大方,不过”宋君乾顿了顿,眉峰拢在一起,似是颇为苦恼,“儿臣确是听到了一则消息,心里有些把不准,因而朝会上有些走神……正所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今日我大炎肱股之臣齐聚一堂,还请诸位畅所欲言。”

宋君乾微微拱手对着文武百官微微一礼,众人连忙避开,纷纷回礼、口称不敢。

见此情状,他也不多言,洒然一笑:

“父皇,平西一役,我朝大获全胜,直将黎国大军赶至天山之外,收复全部失地不说,更是俘虏了黎国不少权贵、悍将。此番大军献俘,就有黎国的左贤王和驸马都尉。还有不少万夫长、千夫长的被羁押在西北三镇。可以说黎国此役损失惨重、国内更是民怨沸腾!甚至我朝与他已然是攻守易形,如今是他们求着我们和谈了!

“为表诚心黎国四皇子章延康奉令来递国书,此人狡诈阴毒、最善离间之计,母族又颇有分量,算得上黎国皇位的有力竞争者,此番前来,不可小觑。这几日,沿途官员多有上奏,算算日子,也就在这三五日,章延康一行怕是就要到盛京了。”

“黎国向来自恃兵强马壮,气焰横骄、屡次犯我边境,此次纵是吃了大亏,依他们的性子也不是能轻易善罢甘休的,怕是在盛京还要做过一场。也不知我朝诸位能将贤臣对这位黎国的皇子究竟作何打算?”

话音一落,他施施然一摊手,脸上甚至带着不合时宜的笑意,实在有违往日的谦和有礼,但泥人尚有三分血性,今天文武百官这场唱念俱佳的大戏,他看了实在是心里腻味,因而现在多少也带着点隔岸观火的意思。

皇椅上那位纵然觉得他此番言行不合规矩,此刻怕是也无心关注了,至于文武百官……

呵!宋君乾心里冷笑。

不管嘴上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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