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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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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因寺之行,终究还是没能成行。

第二日清晨,众人一同用过了早餐后,刚准备各自离去,窗外却传来一阵骚乱。平安快步下去打听,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匆匆赶回,他肃着一张脸对宋君谦拱手一礼:“王爷,外面出事了。”

死人了!

众人下楼时,遇到了不少衣冠不整,明显尚未穿衣洗漱的客人。一个个的正伸长了脖子往门外看,尤其是客栈里那个整日里算盘不离手的老掌柜,半只脚已经踏过了门槛。

据他说,常宁县已经多年没有出过命案了。

宋君谦心中有些怀疑,若真是如此,偏偏在他们到来后出了这种事,未免有些太巧了。他对着明法和平安微微点头使了个颜色,两个人立即悄无声息地离开,混入了看热闹的人群中。

而他本人却和林文辛对视一眼,决定到县衙去看一看。

距离常宁县衙还有几百步远,他们就看见前面被堵了个水泄不通。林文辛凭借着自己功夫,硬生生护着宋君谦杀出了条道路,不知挨了多少白眼后,才将将找了个能看清的好位置。

只一眼,宋君谦就面色大变。

那个趺坐在县衙门口,僧衣染血、垂眸不言的和尚,竟然是个熟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连耳边的嘈杂好似都听不见了,等到县衙大开,衙役们蜂拥而至,将看热闹的人群驱离,他这才跟着林文辛身后亦步亦趋的离开了。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林文辛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他,语带关心:“你还好么?”

“嗯?”宋君谦无意识的嗯了一声,好似如梦初醒,眼神渐渐清明:“抱歉,我只是看到了一个熟人,让你担心了。”

“熟人?”

见她满脸疑惑,宋君谦苦笑一声:“我也不知该怎么和你说,方才那个满身是血的和尚,与我算是旧相识……真论起来,我还要喊他一声师兄。”

事已至此,他也没了再去静因寺拜访的心情,此处又实在不便交谈,索性便打道回头。

到了客栈,他依旧心事重重,面容无端有些严肃。这让原本打算出门的宋妍和奉剑也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在得到林文辛一个她也不知道的摊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先留在客栈中。

见她们三个人都在房间内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宋君谦心中有些无奈,他想了想,索性先开了口:

“那个杀人的和尚,我认识。他是河州广济寺的僧人,法号叫作法空。我随了尘大师游历到河州时曾经与他见过几面,私下里也以师兄弟相称。他这人……按理说不该啊”

他虽然对法空观感一般,甚至对其一些行为颇为看不过眼,但依着那人扫地不伤蝼蚁命的做派,怎么会害了旁人的性命?

这件事当真处处透着古怪。

他在想什么,奉剑自然不清楚,此刻只是有些惊叹:“嚯,杀人的是个和尚?这倒是奇了!咱们这运气也是怪了!昨日才说这常宁县的几座庵堂大有古怪,今早就碰上了和尚杀人,莫非这县城里修行的出家人都入了魔障不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君谦被她说得一愣,顿时觉得脑海闪过一个模糊的想法,还没等他抓住头绪,在外面打听消息的长风先回来了。

他一推门,对着林文辛一拱手,脸上满是兴奋:“我听掌柜的说您和王爷回到了客栈,方才又去房间没找到人,登时就猜到了您在这儿!”

“行了、行了,做事怎么这么毛躁?你不是和平安他们去街上探听消息去了,怎么回来的这样早,他们人呢?”

“嗐,街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当然要打听个清楚。有他们两个去查那位摊主,人数足足够了,我去了也是多余。”说着他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说来,常宁县这桩命案倒也古怪。据说杀人的是个外地到静因寺挂单的和尚,被杀的却是莲花庵的一位师太……这和尚杀尼姑的奇闻多少年没碰到过一次了,现在外面各种或真或假的传言都快传疯了。”

至于什么传言,他虽然没说,但众人也都能猜得到,甚至连奉剑也被这种思路带偏,颇有些诧异道:“和尚杀尼姑,莫不是为了私情?”

“不可能!”

其他人还没说话,宋君谦先摆着手断然否认:“法空这人我知道,他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说完,他长叹了一口气,给众人讲起了法空的生平。

按时间来算,他和法空上一次见面距今已经快十年了,稍稍推算一下,那人今年也已经有了四十多岁。

法空俗家姓程,具体叫什么名字他也记不清了。只是在了尘大师和静因寺的住持闲聊时听了一耳朵。

他出身富裕,父亲是河州有名的富商,只可惜子嗣艰难,成婚多年也未曾得一个后代。程老爷遍寻名医无果后也就歇了心思。至此除了生意,一心扑在了赈济孤苦、修桥铺路上,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大善人。

这位大善人笃信佛教,对各种高僧大师十分向往,家里供奉也极为虔诚。传闻他一片诚心终于感动菩萨,嫡妻老蚌怀珠,在他知天命的年龄里终于得了一个儿子,这人就是法空。

法空年幼时就对佛学经义十分感兴趣,言语中也多有出世之意,家人原本对此乐见其成,可等他长到十七岁仍然无心婚娶时,陈老爷终于急了。

他与夫人以死相逼,强迫法空娶了临县乡绅之女。不过三年就有了一个女儿。见他总算有了后代,老两口再也坚持不住,双双撒手人寰。

没了父母的约束,法空终究还是放不下对佛学的向往,将家产留给妻女后就一走了之,拜进了广济寺剃度出家,自此远离红尘。

说到这儿,宋君谦没忍住摇了摇头:“我对他这个人确实观感复杂,但他确是个修行佛法的好苗子,六根清净、慈悲为怀。若是再过上个三五年,只怕又是一位高僧大德。这样的一个和尚竟然双手染血,已然令人匪夷所思,若再说他与常宁县的一位师太有什么私情,我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这……

众人面面相觑,听了他的话也觉得这样一位一心向佛的僧人应该不至于闹出这等丑闻,只是这样一来,这件案情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宋君谦见众人都面带苦恼,只好笑着安慰,如今他们对这件事也只是听到了一些半真半假的传闻,倒不如等官府的公文出来再做计较。

在他的劝说下,众人只好先行告辞,准备再去大街上打探打探,碰碰运气,唯独林文辛留了下来。

“将军?”

林文辛佯装没注意他的欲言又止,只是从昨天平安拿来的果盘中挑了一只还算新鲜的蜜桃,慢条斯理地用小刀转着圈削皮。

宋君谦被她的动作所吸引,渐渐沉浸了进去,直到一块甘甜的果肉塞进嘴里,才堪堪回神。

“将军?”他将嘴里的果子咽下去,又轻声唤了一遍。

“嗯?”林文辛自己也削了一块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挑眉:“怎么了?”

宋君谦哪里看不出她是有意为之,只好无奈地掏出锦帕,捉了她的手,轻柔的帮她擦拭手上的果汁。

等到每根手指都被擦干净了,林文辛觉得手指莫名发颤想要收回时,却又被他合在了掌心。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乱糟糟的。”宋君谦轻声开口:“我从前跟着了尘大师的时候,是真的觉得佛法经义高深玄妙,蕴含至理。也真的觉得皇宫吃人,俗世纷扰,倒不如舍了这万丈软红遁入空门,求一个自在……”

一旦开了口,话也就好说了。

宋君谦长出了一口气:“可遇到法空之后,我却改变了想法。他向佛之心极诚,于典故经义上的造诣极深,是个天生修佛的好苗子。所以广济寺当时的住持弘成法师将他收入门墙,悉心教导,俨然有将其当做接班人的意思……按理说遇到这样的师兄,我心中全然都是敬佩的,可偏偏……”

偏偏他在河州城遇到了法空的妻女。

他当初年少贪玩,了尘大师与弘成法师坐而论道,通常都要个七八天,他实在耐不住性子,便和平安跑下山去玩。

当时的河州城虽然比不上江南繁华,但依赖水路,商贸也极为发达。南来北往的客商带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他玩得兴起,几要流连忘返。要不是平安舍下脸面抱着他就要在大街上哭,只怕还没那么容易回转。

返回的途中倒是没起什么波折,偏偏在离寺庙二十几里的村庄外,偶遇了一对衣衫破旧、满面尘霜的母女在讨水喝。他那时见那个女童瘦成了一把骨头,只眨着一双眼睛喊饿,便让平安送去了一包糕点。

一番交谈之下,才知道她们跋山涉水而来是为了寻找剃发出家的夫君……广济寺已经是她们寻找的第三十一个寺庙。

他那时并不清楚法空的俗家姓名,因而并没有将两者联系起来,只是看她们可怜,便花钱雇了一辆驴车,将她们送到了广济寺……

接下来的事,宋君谦没有讲,可林文辛已经有了明悟,一时间心内五味杂陈,不自觉地皱紧了双眉。

宋君谦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也叹了一口气:“等到了广济寺,那里的僧人一开始态度倒还算正常,纵然上寺庙里寻夫这件事太过荒唐,却还是将她们安置了下来,保证帮她们排查。”

“可等到查出女子要寻的丈夫就是他们的法空师兄后,他们却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这件事年代久远,他也有些记不清了,现在只能大约记起,当时的广济寺很是闹了一场。法空身着僧衣亲自与妻女见了一面,劝她们回乡。

接下来的事,平安和他略讲了一讲,只说法空本人态度十分坚决,广济寺众僧也在一边帮腔,甚至就连弘成法师也舍不得这么一个好苗子……多方逼迫下,那对母女只好流着泪离开了那里。

“广济寺山门一百单八级台阶,那对母女一步一回头。女童哭着喊着要父亲回家,那位妇人也是满面泪痕,苦苦哀求……”

只可惜往日里最讲究慈悲为怀的众僧就这么挡在法空身前,默念佛号,视若无睹。

等自己知道了这个消息赶过去时,那对母女已经被他们用驴车打发走了,不知行踪。众僧也都四散了去,唯独法空趺坐在山门空地,垂眸念经、满面慈悲……

宋君谦说到这儿,自己也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憋闷的很:“自那以后,我便觉得广济寺众人面目可憎,法空此人更是一言难尽。因而吵着尘大师离开。”

“可我没想到,就在我们准备离开河州城,继续南下时,竟然又遇上了那对母女……”

当时自己仗着年少,硬要拖着了尘大师离开,静因寺众人虽然憋气,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他们师徒二人并着平安和明法,决计向南往安州去。因为路途较远,便打算在府城好好采买一番。

谁知就在河州城的街市上,他又遇到了抱着琵琶卖唱乞讨的母女二人。那妇人一边拨弄着琵琶一边哑着嗓子唱。唱她遇人不淑,夫君一心出家,只留下一封家书便消失无踪;唱她孤儿寡母被夫家所欺,不仅被夺去家财,还要被逼迫着改嫁;唱她娘家父母不慈,嫌她无能,名声不好,只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与她断了往来;唱她历尽千辛万苦才探听到丈夫出家之处就在这河州城,可怜她领着孩子跑遍了整个州城才得见丈夫一面,那人却已剃度出家、不愿还俗……

她就这样一面流泪,一面唱。手指被琴弦划伤,鲜红点点,可她却像毫无知觉一样,宛若疯魔。

“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她哼唱的几句词,她唱‘四大皆空真干净,妻女家族一旦弃;眼开眼阖多自在,只露慈悲不露情。’”宋君谦一边说,一边长出了一口气:“当时街市上,过往的行人都笑她是疯婆子,一个慷慨解囊的都没有。有那调皮的小孩还用地上的石头扔她,说她胡说八道,败坏僧人的名声……那个小女孩儿明明浑身发着抖却仍然挡在她母亲的身前,徒劳地解释她们没有瞎说,她的父亲去当和尚,不要他们了……”

“我心中实在不忍,让明法在城外村中置办了一处宅子让她们安置下来,又买了几亩良田供她们耕种。那妇人神志不清,俨然有些痴了,好在女童倒是聪明伶俐,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照顾好娘亲,好好长大……自那以后,山高水阔,我游历结束后回到了盛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现在想来她应该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说到最后,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而林文辛就这样静静地听着讲完,直到现在才伸手抚了下他的眉毛。

“好了,不想那些了。既然你已经安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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