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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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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连一副尸首都不知道往哪儿去寻,我的儿子鸣哥儿,被掳走的时候才六岁……说是被他们送到了专门调教娈宠的龟公手里,后来送到了性喜龙阳的权贵府上,生死不知……”

他出身的安家和妻子出身的王家,都是当地望族,最是规矩森严,像蕙和与鸣哥儿这样的遭遇,虽说不是出自自愿,也是入不得祖坟的。既然如此,他这样一个罪魁祸首,又哪来的脸面去葬入祖地,享受族中后辈的祭祀?

“殿下、殿下,我最后再求您一件事,我先前已经拜托云鹤在郊外的雁来山寻了一块好地方,等我死后,还请您允许我葬于那处……”安道平好似突然有了精神,面色也变得红润起来,攥着宋君谦衣服的手也改为掐住他的胳膊。

宋君谦不知道他为何这么激动,只是心下吃惊他还有这样的气力,竟然掐的胳膊生疼,但是看见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后,心底重重一跳,赶忙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想让他平静下来。

但是此刻的安道平已经顾不上其他了,他竟然已经不怎么感受的到疼痛,只觉得整个人精神百倍,甚至还带着几分亢奋,后背也出了一层热汗,他手上再次使力,拉近了自己与宁王的距离,语速飞快:

“殿下,我只求您让我葬在那里!”

那里并不是个什么风水佳穴,只是那处能将整个常宁县城尽收眼底。

“我的妻子香消玉殒,不知道魂归何处,若是上天怜悯,让我们夫妻重新团圆,我会和她一起在雁来山上等着鸣哥儿回家……”

他的鸣哥儿自出生时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他还那么小就落入了那群畜生手中,不知道该有多疼,多害怕啊。

“他的名字叫做乐鸣,安乐鸣。鼻子嘴巴都和我像了十成十,唯独那双眼睛像极了他的母亲,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儿,又长得白嫩,谁见了都要夸一声俊俏的。”安道平说到这里没忍住笑了一笑,可随后眼泪就留了下来:“殿下,我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他沦落到何地。如果,如果有一天您和钦差将极乐楼连根拔起,如果您见到一个和我有几分相像的少年男子,您就唤他的名字,他很聪明的,一定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如果您寻到了他,就让他到常宁县来看一看我……”

安道平说到这儿,泣不成声。

他明白他的儿子既然落入了那些人手中,只怕也是受尽了折辱。好好的一个官宦之子沦落到那般田地,恐怕安、王两家都是不认的。但是他认啊!他认!

那是他和妻子的孩子,无论变成什么样,都割舍不断他们之间的血脉亲情。

如果鸣哥儿已经魂归地府,那么他们一家三口在阴间团圆也算圆满,如果鸣哥儿还在这个世上苦苦煎熬,那就希望他能早日脱离苦海,回到常宁县过一段安生日子,让自己再看一眼这苦命的孩子……有他在雁来山日夜守着,必不会再让鸣哥儿受到伤害。

他只要孩子好好的!

……

想到最后,安道平竟是有些痴了,他目光涣散,下巴沾上了不受控制流下的涎水,嘴里喃喃着:“回家,接乐鸣回家,爹爹接乐鸣回家……”

宋君谦见他整个人摇摇欲坠,心知不好,当即上前扶住了他,转过头赶忙大叫林大夫。

林老大夫捡起安道平的手腕,为他把脉,又撑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脸色越来越严肃,最终还是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

“安大人身子骨已经经不起磋磨了,偏偏他又用了虎狼药,一时半刻的是调不好了,至于以后……”

他顿了顿,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安道平怕是没有以后了。

“别白费力气了……殿下。”安道平好似恢复了几分清明,他轻笑了一声,看见宋君谦眉头紧皱,低声劝慰道:“这些年我已经油尽灯枯,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侥天之幸了。”

自从宋君谦一行入城的那刻起,他就已经为自己设想好了结局,因而早就不再服用极乐楼的那种秘药了……只是活生生割下皮肤的疼痛太剧烈,他几乎疼得说不了话,这才服了一丸止痛。

“殿下,拜托了……”

安道平借着宋君谦的手臂强行直起身来,寂静的大牢里众人似乎都听到了衣物从皮肉上剥离的声音,饶是像林文辛这样久经沙场的悍将也没忍住牙酸,可他本身却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对着宋君谦微微一礼,而后又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宋妍:

“六公主,我衣衫不整,可否回避一下?”

宋妍皱着眉刚想说话,一旁的奉剑却想到了什么似的,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微微对着安道平一点头。

安道平略带感激的笑了笑,随后环视众人一圈,深深地看了一眼法空和郑重,说了一句保重。而后猛地撞上了墙壁,发出“砰”的一声,大牢里的石墙上顿时就留下了几道红白的印迹。

宋妍没有看见,只是听到了声响,却也被惊了一跳,她想扒开奉剑的手向外看,奉剑却死死地捂住,带着她离开了这座牢房。

宋君谦从刚才起就隐隐有些察觉安道平的想法,现在看他自戕在面前,心中除了坠得慌竟也莫名的平静。

他朝着林文辛苦笑了一声,而后慢慢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安道平软倒在地上的尸体上。

“你们两个……莫要辜负了安县令的一片苦心。”他叹了一口气,看向郑重,“我会尽力在明日之前救你们离开这里,法空倒是还好,主要是你!”

宋君谦顿了顿:“我会先和淮阳伯沟通,实在不行……”他看向林文辛,眼中带着歉意。

若是实在不行,恐怕还要借助林将军在军中的威望,给郑重求一个前程了。

“呵”郑重自嘲一笑,好似并不在意自己的将来,他将手上那把血迹已经干涸了的匕首用衣襟擦了擦,随后跪倒在安道平的尸首面前磕了三个头,把匕首放在他的掌心后才低声开口:“安大人的死因……不知殿下准备如何定论?”

宋君谦一哽。

林文辛见他为难,没忍住帮腔道:“事已至此,督查此案的是陛下钦点的钦差,一切结论都要他来过目,我们如何干涉得了?殿下能帮着你们脱罪,已经是担了风险……”

她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冲,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会尽力满足安大人的遗愿,将他葬在雁来山上,也会派出人手去搜寻他的独子,但是他本人的身后名……”

郑重听出了她话中的未尽之意,没忍住用手抹了把眼睛:“是我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还请您和殿下恕罪。我只是,我只是有些替他不值罢了。”

十年寒窗,一朝登上龙虎榜,原以为能到常宁县大展拳脚、造福一方,谁知道却被奸人以权势相逼,上告无门,只好忍辱负重、佯装顺从,以图他日。

好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解救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子,却被她们的家人戳着脊梁骨辱骂,害他们失去了这么一桩得到外财的机会;而他所效忠的朝廷,说不得也会将他视作尸位素餐的昏官,甚至将他打成叛党,他这样惨烈悲壮的死去也会被轻飘飘的定性为畏罪自杀……

不值啊!

听了这话,众人呆立在一旁,嗓子里好像堵着一路爱石头,讷讷难言。他们看着安道平被血糊了满脸的尸体,看着郑重小心翼翼地用衣袖为他揩去血迹,看着法空跪在地上一刻不停地诵念着《往生经》,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声,摇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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