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干什么?”韩沐转过身不去看何璐,“快回去!”
很奇怪,他非但没有一丝怨怪何璐的心思,反而让她赶紧走,这个傻妞,着火了很危险她不知道吗?!
何璐试图再向韩沐靠近,可她靠近火舌试着跨了跨,火焰烫得她不得不收回腿脚:“韩沐,你出来好不好?”她开口便是浓重的哭腔。
警是她报的,当时她知道韩沐可能情绪不太好,不敢给他打电话,只能跟着追踪软件找他,当她找到他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绑了一个女生推推搡搡地进了这座废弃大楼。
她又惊诧又生气,以为韩沐要对漂亮女生不轨,定睛一看这女生不就是上次在高铁站看见的那一位么?他朋友的妹妹?可他绑了他朋友的妹妹干什么?
前思后想觉得不对劲,她就悄悄溜了进来听到他们说的话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没过多久看见门口又有一个男人进来,他一进来就被韩沐踹倒在地上,她才惊觉韩沐刚刚不是说说而已,是在玩真的。
她不能看着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陷越深,更不能看着他死,她又悄悄跑出去立刻给警察局打了电话说明情况。
“韩沐,你别做傻事,求求你快出来!”不知道是火熏的,还是太害怕了,她开口的时候尝到满嘴泪水咸湿的味道。
“傻瓜……快回去吧,不值得的。”韩沐看着哭成泪人的何璐短暂失神。
趁韩沐不注意,安奈绑在背后的手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因为看不见摸索了半天,终于抓到一块铁片。
这块铁片因为生了锈躺在泥土里没被韩沐发现。她这些年制壶把眼睛练得特别尖,一眼就看到了,为了那到铁片她刚刚摔倒在地上也有一点演的成份,
她把铁片紧紧抵在绳子上用力磨,因为紧张还手滑了几次,她咬牙切齿地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死手快磨啊!”
安奈嘴里堵着东西说不了话,自顾自地使用蛮力看着龇牙咧嘴眼泪横流。林以棠还以为她是哪里痛得不行了,也忘了自己还能站起来,跪着就朝安奈的方向移动过去:“怎么了?哪里痛吗?”
安奈没理,聚精会神全在割绳子上面。反而是韩沐看见林以棠快到安奈身边了几个跨步跑上前去阻止。
安奈看见韩沐往他们这边来了,吓得洪荒之力都上来了,狠狠磨了几下把绳子磨断。
外面警笛轰鸣声越来越近,她好像还听到了火警鸣笛声,她心中一喜,想着,太好了!这样大家就都不用死了!
正要把身上覆着的绳子扒拉下来,没想到下一秒就看见头上有一根粗壮的横梁因为年久失修,再被火一烤眼见着就要掉下来。
安奈身体还被剩余的绳子固定在椅子上,身体侧躺着,起也起不来,走又走不脱,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命运最后的审判。
“嘭嘭”片刻过后两声巨响后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她还紧闭着眼睛,身上有被什么东西压着的感觉,但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发生。
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林以棠倒在她身上,满头是血,鼻子里嘴里也都是血,人已经晕过去了,身上实实压着的正是那根掉下来的横梁。
她看着林以棠,想叫,但她居然被吓得失声了!发出的声音像被硬生生又拽回了喉咙里,她大口呼吸缓了几秒钟,才哭喊道:“哥!哥!你别吓我!”
“你醒醒,你醒醒啊!别又丢下我一个人!”她忍不住痛哭。
火势越来越大,熏得人开始剧烈呛咳,她意识到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
不行!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安奈赶紧松开绳子,她一定要救他!
她试图把压在林以棠身上的横梁挪开,但几乎花上了所有的力气,它就是纹丝不动。
她不死心,哥哥,她的哥哥千万不能再死了!
她不断尝试,不断尝试。本就被锈铁片割伤的都快被磨得血肉模糊,咽喉处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弥漫进口腔。
就在她近乎绝望的时候手里突然一轻,横梁居然被搬开了一些。她朝横梁的另一端看去,才发现横梁压着的不仅是林以棠,韩沐也被压在下面昏迷不醒,刚刚在外面喊他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冲了进来。她也在哭,也在拼了命地搬那根梁。
女孩也发现了她,她朝对面的女孩深深一眼,女孩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开始调整发力方与安奈保持一致。
终于,在一起竭尽全力尝试了很多次之后,安奈这边率先把林以棠解救了出来。
安奈快要精疲力尽,但看着越烧越旺的大火,小小的身板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竟然背起了一个比她不知道魁梧多少倍的林以棠。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不能让林以棠死。
她还没跟他说“对不起”以及一直想说但没有机会的“我爱你”。
他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一起做……
她拖着他壮硕的身躯艰难向前移动,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身后女孩越越来崩溃的哭声。停顿了一下,看着仍旧昏迷的林以棠,她得先救哥哥,其他人……她无能为力。
她拖着他继续往前移动,烈焰焚身的感觉逐渐远去,凉丝丝的空气扑面而来,他们离门口越来越近……
她朝身后看去,并没有发现那个女孩的身影,看来她还是没能救出韩沐,可她再不出来可能会把她自己也搭进去……
她一咬牙!
果然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她拖着林以棠把他安顿在周围干净空旷的承重的柱子旁,回头往火场里赶。
“你不要命啦!”安奈找到了何璐,火焰掀起巨大的音浪,说话都要靠吼。
何璐几乎脱力正在她以为没救了,想放弃的时候,看见重新冲回来的安奈,呆愣在那里说不出话。
“还愣着干什么?”安奈又吼了一句,一边重新开始鼓足力量搬横梁。
“啊……哦!!”何璐跟着安奈的节奏使劲,她想因为眼前这个女孩,她和韩沐有救了!
***
那天火警消防员来的及时,把他们救出来以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时来的消防员都惊呆了,看着这么瘦瘦小小的一个女孩子竟然能爆发这么惊人的力量,可见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还感慨自己对体能的开发不足10%,回去一定加倍努力。安奈冷不防被他幽了一默,正要笑出来,然而下一秒就晕得不省人事了。
她自己本来就有习惯性低血糖,再加上短时间内身体能量剧烈消耗,不晕才怪。
她在医院躺了两天,除了身上到处酸痛得不行,其余已经没什么不适了。
严重的是林以棠。
他肺部吸入大量浓烟,受损严重,一出来就被送进了高压氧舱,还因为撞击伤,导致脑部有轻微的脑水肿。
医院一直在积极治疗,只是收效甚微,林以棠一直没有醒转的迹象。
医生说家属要做好他永远醒不过来的打算,她听了也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连眼泪都没流一滴。
她不能把力气都浪费在伤心上面,她要好好照顾他,直到他醒过来。
是的,她相信他那么爱她,放不下她,为了她他也一定会醒!
所以她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就回医院照顾他,连轴转让她的身体一直处于高负荷状态。
她时常没有胃口,但她逼自己一定要吃东西,想要打持久战光靠意志可没用,身体必然不能先垮掉。
林以棠昏迷的第三天,安奈行色冲冲从学校回到病房,遇到了上次在Meeting U见到的那个梨涡美人。
梨涡美人好像是专程等着她来似的,本来坐着看见安奈一进门就站起来,说:“你好,安奈小姐,我是林以棠的心理医生,我叫程继。”
“你好……”安奈被她这开场白说得一愣,心理医生?
林以棠给自己找了个心理医生吗?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他是跟她说过,梨涡美人是他的一个医生朋友,但他没说她是他的心理医生呀。
“我从来叔那里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虽然……你知道的这是病人的隐私,但是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看一下这个。”说着程继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沓文件。
安奈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就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程继见她犹豫,叹了口气,说:“这是他这些年在我这儿的诊疗记录,里面详细记录了他的病程。”
……
那个晚上,安奈彻夜未眠。
仔细看过了他的病案,她才知道他有这么严重的心里疾病,严重到需要靠长期服药才能维持平常的状态。
而她正是他一切病因的症结所在!
所以,他多疑,敏感,善妒,患得患失,产的生不正常欲望都是因她而起!
所有她曾经怪过怨过他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他不爱她,而是因为他没办法不爱!
“你是个傻子么?都不会说吗?”
她坐在他病床前,轻轻抓着他的手,伏倒在他身边,泪水汹涌地顺着眼角滑下,很快在床单上濡湿了一片。
“哥哥你快点醒过来好吗?醒过来我们就不分手了。”
……
……
“你要是再不醒,我就答应祁斯乐做他女朋友!”
她仿佛真的生气了,她软糯的语调夹杂了一些小怒音。
“林以棠家属,麻烦到主任办公室一趟。”
“欸!好!”护士过来喊她,她匆匆帮他掖好被角,摸了摸他虽然清瘦苍白但仍旧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就赶去了护士站。
她没发现他手指轻轻曲起一瞬。
主任办公室内除了主任,林以棠的律师和来叔也在。
他们都在等安奈过来,表情不轻松,氛围很凝重。
律师是这些年林以棠一直聘用的,姓庄,大家都叫他庄律,是林以棠为数不多信任的人。
他见安奈过来了打了个招呼“安小姐,好久不见。”
“庄律,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很久,上次见是林以棠送他房子公正的时候。
他说:“今天来是来向医生了解一些林先生的身体情况,有些手续需要安小姐配合完成,都是些林先生事先交代他的事情”
他从手里的公文包里拿出厚厚一沓文件,让安奈过目。
安奈觉得奇怪,用诧异的目光看向来叔。
来叔说:“是的,小姐。这些先生早就跟庄律沟通过,他说如果他出现类似今天的情况,请我务必通知庄律,请他来执行他之前的委托。”
安奈还是云里雾里,“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庄律接过话茬:“林先生委托我给他办理财产赠与和公正手续。刚刚我也和医生正式了解了林先生现在的情况,现在的情况确实符合当时林以棠签过的赠与合同。”
……
安奈:“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的情况是,医生说林先生有可能永远昏迷下去……如果他不幸去世,这份合同也会这样执行。”
什么意思?他怎么会委托这样的赠与合同给庄律?这话说得好像林以棠很早就能预知他今天会成这个样子似的。
安奈:“他什么时候委托你的?”
庄律:“大概半个月前,您看一下合同上的签署日期就知道。”
她快速翻到合同最后看日期,确实是半个月前……
骤然她想起上个星期她给他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他脖颈之上有一道淡粉色印记,已经结痂。看起来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到的。
当时她也很纳闷,那天在火场受的伤虽然导致他昏迷,但他并没有伤到脖子,这道划痕到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可是一想到那天的情况复杂,说不定是她没注意而已,也就没有太纠结。
现在这么一看,难道他在来救她之前曾经想……
这一刻她呼吸骤然变重了很多,不敢细想,眼眶再次红了。
仿佛闪回到了分手那天,想到她对他说的话,她对他的语气,她对他的眼神,她对他的动作再加上他的心理疾病。
他该有多痛啊,痛得想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