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片刻的沉默，水无怜奈像是终于想起自己的职责，尽职尽责地进行提醒，“请勇士作答。”

降谷零垂下目光，像踩在透明的空中长廊那样向前走了几步，金色的发丝在风中打着旋。在他身后，血红色的血液又一次从地上浮起，沁入地面的色彩被逐渐抹除，成为悬浮在空气中的一颗颗血滴，又在魔咒的精密控制下进行排列。

[山地巨怪，身高12英尺、体重高达1吨，是体型最大、危险性最高的巨怪，英国魔法部定标xxxx级危险生物，性情残暴，喜食人肉，皮肤有出色魔法抗性。]

在文字静止了五秒钟后又一次转换，像书页翻开那样变化着，呈现了新的内容。

[巨怪表层覆盖隐形衣，无特殊物理效果，魔咒抗性未测试。木棍叠加两层隐形咒语，遵循卡米诺第三魔咒公理混合，分别为广谱无形咒与施洛希尔第二隐形咒。]

[作答完毕。]

——非常详细的答案，即使是裁判给出分析也很难描述得更加细致。

降谷零站在赛场正中央，身前是为他欢呼尖叫的观众，身后是铺天盖地的血色文字，宛如谢幕般坠回地面。他微笑着看向裁判的方向，像舞台剧终章地抚胸鞠躬，礼仪挑不出错处。

黑田兵卫站起身，伸出手中的魔杖。像是完全没有经过思考，他从杖尖喷出一股长长的、银色丝带一样的物质，扭曲着形成一个“10”。

“霍格沃茨代表给出分数：10分。”

人群欢呼起来。肉眼可见的，降谷零的整个比赛完成度极高，很难挑出问题、也几乎挑不出什么错误。接着是旁边的玛丽女士，她同样给出了10分的成绩。人群中一阵掌声，水无怜奈尽职尽责地播报着。

最后，朗姆的场合。他站起身，独眼堪称令人厌恶地扫过地面陈列的巨怪尸体，皱了皱眉头。从他杖尖同样喷出一股烟雾一样的物质，扭曲着形成——6。

“6？”降谷零在半空挑眉，目光迎向主席台的方向。在金色高背椅的簇拥下，朗姆的面容有一半被笼罩在阴影里，看起来格外不怀好意。

波本微笑着忽略了水无怜奈的播报，在综合得分26分的背景音中，他抬起魔杖，抵着自己的喉咙，将声音清澈地放大。

“所以，我能知道朗姆先生扣分点在于哪里吗？”他客气地询问。

所有人的目光于是落到朗姆——还有他身前的数字6上，带着狐疑、好奇与不忿。在这样的目光洗礼之下，朗姆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脸上肌肉扭曲成一个虚伪的微笑。

“当然，霍格沃茨的勇士，既然你希望。”他假惺惺地回答，“尽管你的确非常优秀，但是你的比赛观赏性太差了——这可是非常大的失误。”

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嘘声，隐约还能听到对他毫不留情的辱骂。可惜给分已经成定论，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得意洋洋地坐下，身前仍然悬浮着那个大大的“6”，像是在提醒降谷零：即使你回到霍格沃茨，我仍然能决定你的结果。

水无怜奈不得不加大声音才压下那些嘈杂的愤怒声。而在魔法部傲罗的夸奖吹捧中，降谷零施施然落回地面，宛如踩着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落到出口帐篷那里。医疗翼的巫师为他掀开门帘，他走进去，接着身上连着落了五六道检测魔咒，都来自非常“和蔼可亲”的医疗女巫。

降谷零失笑，抬起手告饶，“女士，我连衣角都没被碰到。”

“那也要检查。”医疗女巫坚决地回答，“谁知道你们年轻人为了耍帅内里有什么隐患——一会儿就好。”

在不远处的室内，琴酒被扒了常年不离身的黑大衣，左侧手上的肩膀上糊了一层橘黄色的膏药，黑着脸坐在椅子上。听到这句话，他表情不善地冷哼一声。

“我不和伤患吵架。”降谷零拿到了不错的分数，也没气恼，微笑着回应，话里的刺也软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一时侥幸。”琴酒从黑色礼帽下投射出冰冷的目光。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降谷零笑眯眯地回答。

“好了，你没什么问题。”医疗女巫结束了检查，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现不错，降谷君。你可以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或者去旁边的帐篷，刚才有人在这里等你。”

有人等啊，多美好的词语。降谷零眨眨眼，条件反射地检查身前领带是否整齐、衣摆是否利落，接着立刻放下和琴酒拌嘴的日常活动，几乎是抛弃了矜持那样飞快地往帘子外面走，连道谢都没来得及客气地说完，等到掀开帘子的时候已经几乎变成小跑。

“Hiro！”

站在医疗帐篷另一端、场地外，穿着墨绿色长袍、脸上带着笑容的，正是诸伏景光。他张开双手，习惯性地接住几乎扑到他怀里的幼驯染，顺着力度拥抱着转了一圈，看向怀里降谷零蓝紫色的、闪闪发亮的眼睛，其中倒映的是自己，也仅有自己。

——过两天去找高明哥聊一聊吧。他想。

“我表现得怎么样？应该还挺帅的吧？！”降谷零没有在意这样细微的地方，他充满着期待看向诸伏景光，就着拥抱的姿势已经开始叽叽喳喳地求夸奖，像一只刚刚得胜而挺起胸膛耀武扬威的猫咪，收回仍然沾着敌人血迹的利爪，窝在主人怀里舔毛。

“很出色的表现，”诸伏景光回答，结束了这个拥抱，却又顺手摸了摸降谷零在运动中稍显凌乱的发丝，“所有人都被你吸引着。”

“那hiro呢，也会被我吸引吗？”降谷零稍显好笑地反问。

“我一直被你吸引着。”诸伏景光回答。

这个对话一时间稍显古怪。降谷零歪着头想了想，能分析咒语叠加公理与杂交物种的大脑却没能分析出异样究竟源自哪里，于是暂时沉默了片刻。另一边，诸伏景光自觉失言，有些懊恼地鼓了鼓腮，也没再说什么。一时间，两个人之间沉默下去，还好场内的欢呼与第三声哨响打断了这段古怪的安静。

“…到赤井秀一的场合了。”诸伏景光率先移开目光，“要去看吗？”

降谷零有些狐疑地看了自家幼驯染一眼，也顺着转移了话题，“也行。我记得到他的话就是那些…灰白大龙虾了，啧啧啧，那玩意估计不太好杀。”

“肯定不会有霍格沃茨的勇士那样轻描淡写、风度翩翩，”诸伏景光学着魔法部傲罗的语气点评，“尽显魔法的优雅与神秘。”

“…hiro！”

一时间，话题轻松地被幼驯染默契地转移到即将受苦的赤井秀一身上，两个人转身回到帐篷里，在窗边的位置并排坐下，透过这并不怎么良好的角度观赏赤井秀一受难……哦不是，欣赏赤井秀一的项目表现。

场地内，先前的血腥味和尸体已经被尽数去除，土地再一次恢复平整干净。而这一次，项目场地内不再是“勇士vs怪物”的罗马斗兽场1v1模式，而更像是一种乱斗。偌大的场地内散布着整整六只一人高、三米长的灰白色龙虾，加厚的表壳在阳光下泛着模糊的惨白哑光。

先前在禁林内光线比较暗，降谷零他们没有看得特别清晰，对这种生物的全貌只能说大概掌握。如今到了阳光下，这种生物的古怪展现得一览无余。那些生物甚至看不出明确的头部，而全身覆盖在灰白色的外壳下；它们的日常行动并不依靠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脚，而是靠着从身体——可能是后端的位置——喷出大量火花，推动巨大的躯体向前飞出几米的距离，形成了“移动”。

“这可不好打。”降谷零在窗边探头探脑。

“先看能不能暴力破防吧…居高临下扫射，能穿透甲壳就一切好说。”诸伏景光说。

看起来场地内的赤井秀一也是这么想的。他先是挥动魔杖，在背后生出一对深灰色色羽翼，翼展长达三米，配上今天的夹克衫看起来有一种现代版本堕天使的优雅之感。那双羽翼展了展，在魔法的控制下带着他整个人腾飞至十米空中，居高临下地扫视那些灰白大龙虾。

他抬起头，对着主席台方向诚恳发问，“这种东西…有名字吗？”

“这种生物被命名为炸尾螺。”水无怜奈回答。

赤井秀一耸了耸肩。翅膀并不能维持悬浮不动，他像一只深灰色飞鸟一般在场地内空中略过，在飞行中瞄准地面的炸尾螺。目标很多，不算太考验，他眯眼、歪头，稍加对准，接着一道璀璨的绿色光芒飞驰而出——

可惜，那道咒语撞到灰白色的表壳上，却又以更快的速度反射回来。赤井秀一折身避开反射的咒语，被擦掉一根羽毛。地面的炸尾螺却动得更欢，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第一次试探就是索命咒，”解说声音中带着惊讶，“布斯巴顿的勇士的风格非常直接。”

琴酒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