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咒被反射，无法实现效果。

赤井秀一在空中滑翔而过，垂直俯视着那些炸尾螺。索命咒是无后遗症黑魔法中单体魔咒强度几乎最强的咒语，而会被折射意味着炸尾螺的表壳折射阈值极高，想要这样破防恐怕只能通过堆叠魔咒的形式实现，但他尚且不想把自己变成飞行移动炮塔。

魔法仍然遵循着某种意义上的等价交换原则。构成魔咒的三要素分为强度、条件与效果，用公式简单表明即是强度+效果=条件，想要拥有强度就必须提供充足的魔力、想要获得效果就必须牺牲强度，或者给出更多的条件。

既然单纯的强度无法实现目的，那么，如果为咒语增加必定击中的条件呢？尽管亲本的另一方应该是人头狮身蝎尾兽，根据遗传法则、魔咒抗性也不会很低，但仍有尝试的价值，毕竟拿给勇士的考题肯定不会无解，总有答案，只是他还没有发现。

……答案是什么呢？

赤井秀一思考着念出咒语，拥有必中效果的魔咒通常都伴随着更为苛刻的施法条件与更长的施法准备，拗口的文字飞速从他唇齿间略过，他甚至有闲心在心中默默感谢降谷君：真是好人，没有赛前讨论恐怕他很难想到这玩意和人头狮身蝎尾兽的关系…不如等项目结束请他去喝一杯好了，希望苏格兰不要为此反应过度。

第二道魔咒。

深紫色的光芒从他杖尖射出，氤氲着不详的气息，直直击中在地面爬行的炸尾螺。这一次似乎稍有好转，具有必中效果的咒语并没有被毫不讲理地反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着：会有效果吗？

会有效果吗？

……然而，让所有人（也包括滞空的赤井秀一）失望了，被击中的炸尾螺仅仅停顿了片刻，接着尾部喷出火花，一如既往地向前盲目地移动着，丝毫看不出任何咒语的伤害。

赤井秀一几乎要被这种软硬不吃的魔法生物气笑了——是的，它们对他几乎无法造成任何伤害，但同样、他也很难穿透它们无与伦比的防御。说不定之后巫师界的傲罗标配魔法袍就会添加炸尾螺外壳的粉末或切片，不然简直对不起他现在的冥思苦想的困境。

“布斯巴顿的勇士似乎陷入了困境，那么他将怎么破局呢，让我们拭目以待。”水无怜奈尽力为自己同校的勇士解说，“众所周知，具有硬壳的魔法生物在击中其弱点时会有出人意料的效果。”

——是啊，弱点。

如果炸尾螺身体上部全部被甲壳笼罩，那么它们的腹部呢？

赤井秀一权衡片刻——不得不说，已经飞到空中的他如果再度落地、接着钻到这种丑陋的炸尾螺下面就是为了尝试给它可能柔软的腹部一击，说不定刀砍咒之后它们的内脏血液之类的还会劈头盖脸浇他一身……那他的形象可就彻底消失了。这可真是恐怖故事，恐怕某位先生就会毫不留情地给他扣上很多的分数，理由同样是“有碍观瞻”。

他咂咂嘴，得出结论：不，落地是肯定不会落地的。

那么，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要如何把炸尾螺掀起来…或者更干脆一些，为什么不换一个角度，不再用魔法的思维限制形式呢？

赤井秀一稍显嫌弃地挥了挥魔杖，变出一把银色的小刀。接着，就像采集什么材料那样，轻描淡写地对着自己没有被衣服覆盖的右手手腕背侧一划，鲜血瞬间涌了出来。然而，他好像感知不到疼痛那样，持着魔杖的右手极稳地指着地面，炸尾螺环聚的中心。一道银白色的强光从魔杖尖端喷射而出，极其精准地打在裸露的地面上。

地面开始皲裂。伴随着隆隆的声响，地面彻底破碎，碎石与土块被掀翻带至空中，一条翠绿的藤蔓植物迅速生根发芽、拔地而起。在万众瞩目之中，那颗植物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抽条长大，绵延的枝条四蔓着、向周围灰白色的炸尾螺伸出枝叶，将那些炸尾螺团团围住。

翠绿的枝叶团住其中蠕动的生物，这一幕看似温婉美好，仅仅是声势稍显浩大。观众席上隐约传来不解的声音，帐篷里几个人的表情却稍显严肃。

“…我现在只能许愿赤井秀一还不会让这棵树开花。”降谷零皱着眉看着场地内的景象。

“没什么区别。”琴酒不知什么时候也加入他们的比赛欣赏，他语气冷淡，表情却也算不上轻松，“开花二十秒，不开花一分钟，很快都会结束。”

“真要感谢炸尾螺让他被迫暴露这样的底牌。”诸伏景光看着场内的情况，语气几乎是赞叹地，“布斯巴顿的生命魔法真是…名不虚传。”

赤井秀一看起来并没有被那些惊呼与疑惑的声音影响。他慢条斯理地将小刀收回口袋，脸上可以算得上面无表情，甚至没有管那道还在流血的伤口。遥远地，手腕上的伤口像是猩红的一点，竟然像是什么种类的标记。他堪称懒洋洋地挥动魔杖，藤蔓于是随着他的动作增长、挥动、将炸尾螺紧紧环住——

然后猛地：穿刺！

场内又一次沉静下去。三位勇士为他们带来的展示同等震撼，以至于当下时感慨都难以发出，只剩下钝器刺入躯体的闷响与甲壳被挤压破碎的声音。

那颗巨大的植物在空气中摇摆着枝条，枝干上粗壮的尖刺生机勃勃。在制造者的指挥下，那些几乎扭成一团的藤蔓逐渐散开，空中落下六团已经破碎得看不出本貌的血肉混合物，表面尚且覆盖着灰白色的甲壳，却已经破碎成难以弥合的碎块。浅灰色的液体顺着尖刺一点点滴下，在地面上形成小小一滩，有些人意识到那些是炸尾螺的血。

貌似无害的植物收回纸条，顶端膨出一串花苞。赤井秀一挥动着翅膀，落到花苞上方。

与巨型植物相比较，他的身影甚至可以算得上娇小。但没人会用体型的大小权衡一个人的危险程度，他向所有人证明了——什么水平才算得上勇士。

“…起码花还没开。”帐篷里，诸伏景光清了清嗓子，“还没有到完全体的程度。”

琴酒阴沉着脸，没有回答。他肩膀上的伤口看起来几乎已经恢复，但他的表情却像是有人欠了他三百万加隆——或许那个人就是赤井秀一也说不定。

赛场上，水无怜奈清了清嗓子。“请勇士给出答案。”

赤井秀一站在未开的花苞上，身后羽翼合拢后闪了闪又消失。他挥了挥魔杖，空气中呈现出深蓝色的线条，共同构成字体。

“人头狮身蝎尾兽与火螃蟹的杂交，表壳折射阈值极高，魔咒抗性较强，腹部脆弱…差不多就这些。整体太脆了，刚性条件判断不了。”

就算是答案也非常有个人风格。

于是来到了打分环节。依然是熟悉的顺序，先是黑田兵卫起身，从魔杖尖端喷出“9”的分数。对此，他少见地直接给出了解释，严肃的声音回荡在赛场上：“尽管布斯巴顿的勇士本项目完成得相当干脆，但我仍要扣掉一分。一方面，在答案上仍有提升的空间；另一方面，赤井君使用的魔法均为英国魔法部界定的黑魔法——”

布斯巴顿的小团体发出不大不小的嘘声，甚至有些高年级也对着校长侧目：校长通常不是这个风格啊？

“尽管我们并不限制魔法种类的使用，但开始的索命咒的反射仍然极为危险，结束战斗的生命魔法也需要巫师提供鲜血与生命力。我仅代表我个人希望或许在以后的战斗中，赤井君会对个人安危更加注重，也对利弊稍作权衡。”

赤井秀一潦草地点了点头。

“这也没办法，”降谷零看着窗外站在花苞上方耍帅的赤井秀一，他右手手腕的伤口仍然在流血，沿着腕骨下滑，一点点滴到植物表面，被翠绿的藤蔓堪称贪婪地吞吃殆尽，“黑田一直对以鲜血为媒介的魔法并不看好，我记得他年轻的时候甚至试图推动禁止鲜血媒介魔法的立法进程。”

“并不是每个黑魔法都需要牺牲巫师全部的生命力与鲜血。”琴酒冷哼一声，“这就是你们在黑魔法上弱势的原因。”

“当然，总有其原因。”诸伏景光相当心平气和地回答。

他们三个看着布斯巴顿的玛丽夫人不出意料地为赤井秀一打了个“10”，接着来到朗姆的场合。他带着虚伪的笑容起身，堪称装模作样地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有彩色的丝带从他魔杖尖端喷出：“6”。

琴酒从牙根挤出一句“……蠢货。”，现在看起来是赤井秀一和朗姆一起欠了他钱。

赤井秀一倒是少见地笑了一下，他抬眼，墨绿色的眼睛紧紧盯向朗姆的方向，一时间竟然和琴酒有些相像。那根深棕色的魔杖在他指尖打了个转，停下时稳稳地指向主席台的方向——

“袭击评委可是要扣分的，你想好了。”朗姆威胁。

赤井秀一连手都没有抖，手腕上方的伤口分外刺眼。他声音很轻，但仍然能被所有人听见。

他说：“分…不是已经扣了吗？”

在观众的惊叫、朗姆的怒吼与其他两位校长几乎毫无反应中，同样的银白色强光从赤井秀一杖尖飞出，精准地打在朗姆身侧的空地上。熟悉的隆隆声响起，翠绿色的枝条在玛丽夫人与黑田校长的离席中飞速抽条，似曾相识的剧目再一次发生，拔地而起的植物几乎要将朗姆团团围住。

一片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