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正在喝得如火如荼,大门口传来响动,“纪念,纪念,你哥又来了?”
这个“又”字用的极其传神,林冬至黑线,慢吞吞去开门,“你怎么也又来了?”
好嘛,自己来不算,身后还跟一个,大小个往院子一戳,再差俩,就能有自己的信号塔。
“我们来找纪念学习。”张楠特意强调一下学习两个字,意思他们俩来有正经事,可不像你。
林冬至气结,“你们小学生,非要在一起写作业。”没见过这么爱凑堆的人。
“谁说的,我们一会还打算去划龙舟,当然要一起。”张楠一屁股坐在林冬至的位置上,“嚯,谁啊,胃口这么大,用盆吃饭。”
阿奶给俩人盛糖水,阳阳积极的给大家分饼子,真是打瞌睡递枕头,舍不得霍霍他哥,正愁怎么找人分担,就来了这俩家伙。
林冬至从旁端走自己的大碗,坐一边默默嘬甘草。
阿奶看的又可怜又好笑,唉,都是孩子,以后谁难受他也舍不得,愁人。
以前老人总说,养孩子的时候,虽然辛苦,但是那个过程是最开心的,等到大一点,各种烦心事就会接踵而来,果然,这不就来的让人猝不及防。
秦瓜瓜骑车子驮着张楠走一路,刚好有些渴,端起碗猛灌了一大口,顿时,脸上的表情五彩斑斓,说不出的形容,先是震惊然后不可思议,最后是怀疑,怀疑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味道存在,甜里带酸,酸中透苦,像是体育生的袜子穿了一个月没洗,还不如纯苦,五官皱在一起,艰难咽下去,赶紧来一口饼子,换换味。
饼子刚进口,秦瓜瓜就快哭了,话能不能乱说不知道,饭真是不能乱吃,刚才想还不如纯苦,这下好,纯苦味的东西来了。
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进退两难间,对面张楠已经开始吱吱哇哇乱叫唤,“阿奶,今天这汤水真好吃,饼子也好吃,你最近多做点,咱们天天,不,咱们顿顿吃这个。”反正他也不天天来,谁天天在这,谁吃。
“好喝就多喝点,”阳阳眼疾手快,把一大勺锅底浓郁的糖水加在了张楠碗里。“来,饼子也都给你,吃吧。”
“我吃过早饭了,只喝汤,饼子还是给你哥留着,他怕是不够吃。”张楠为了坑林冬至,宁愿把自己也埋了,真是勇气可嘉。
阿奶看这几个相互推诿,笑得不行,算了算了,都收起来,苦瓜是中年人的菜,每一口下去,都是生活,小孩吃不来。
几人龇牙咧嘴喝完自己的糖水,收拾好厨房,便窝在檐下写作业,林冬至坐在阳阳身旁,帮着梳理知识点,改卷子,翻看以前的试卷,总结薄弱的环节,顺便给学渣讲题。
一上午时间就这样飞速划过,草草吃过阿奶做的腊肉豆角焖饭,几人心热的出了门,大中午,蹬着自行车,去金沙湖划龙舟。
每年端午前一个月,各村镇的年轻后生就开始聚在一起紧锣密鼓的练习,光着膀子,嗨呦嗨呦在水面上使劲,就等着端午那天在龙舟比赛中出一把风头,来年,相亲都容易一些。
金沙湖是一条狭长的水库,在两山之间绵延几公里,距离也合适,所以各村镇都会带着自己的龙舟在此练习,等阳阳他们到的时候,水面上正是一片热火朝天。
往年为了抢地盘打起来的事件屡有发生,今年几个大镇早早坐一起商量,分段练习,于是沿着水库边,就能看到各村各镇的临时标牌和负责看衣物水桶的义务人员。
更有通生意经的人家,早早钉了些小船,放在浅水区做生意,一条简易小龙舟,租赁一下午,二十元三十元的,挣多少算多少,反正成本也就几块木板,又是自家手艺,守着水吃饭,谁还不会做几条小板板船。
四人两辆自行车,给店家叮咛看好,省的一会上了岸得走着回家,后便两两上了船。张楠更是放话,今天就让林冬至这个西北大汉看看他们水边的人,有多厉害。
秦瓜瓜是真的见识过赵小俊的武力值,所以一直对大哥的大哥心存敬畏,轻易不敢招惹,只能默默跟在张楠身后,万一他实在做的不行要挨揍得时候,能替他受一两脚。
阳阳挑了一个细长型猴脸的舟,说是猴子,其实就是船头钉了一个木板,板子上简易描上几笔猴脸,别说精致了,能看出猴子就已经是有想象力。
对面那俩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个大老虎,双方气势汹汹蹲在起跑线前,哪一方先划到前方两百米的地方,拿到终点线上的小红旗,并且成功掉头返回起点,算赢。
如果不算上一次玩三担船,这是林冬至第一次摸桨,与阳阳俩人分坐两侧,奋力划拉半天,回头一看,还在岸边转圈。
张楠和瓜瓜已经跑出去几十米的路程,这货竟然停下来,站船上双手叉腰,嘲笑林冬至菜鸟,阳阳掬一捧水就扔,太远人没洒到,反把自己气的脸通红。
林冬至果断放弃自己短板,站在船尾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想着帅气翻滚秀一下泳姿,没想到在不到一米深水里,什么泳姿都没用,讪讪站起身,一把抱起阳阳放在自己肩头,骑大马一样的姿势驮着人就朝前冲,在张楠和秦瓜瓜目瞪狗呆中,快速赶超,并继续向前,大有夺冠之势。
“快,快,快,”张楠傻眼,赶紧和瓜瓜同学卖力干活,但是双桨难敌四腿,眼看着阳阳轻易夺了小红旗,开心的一路返回。
两方人马在终点不远处碰面,火花四溅,张楠气的都快用船桨抡人,被瓜瓜抓着双肩向后摁住,翻肚子的乌龟一样,只剩四肢朝天乱蹬。
阳阳好心情的坐在他哥肩头,顺手撩了一捧水,给张楠同学来了个天女散花,报个刚刚被嘲笑之仇,哼着歌悠哉游哉回了岸边,无可争议的赢下第一局。
张楠骂骂咧咧与瓜瓜返回,恨恨的说俩人作弊,“划龙舟划龙舟,请问你俩的舟呢?”
“规则里只说拿到小红旗并返回岸边算赢,可没有说必须把舟带回来。”阳阳据理力争。
张楠气的让老板评理,老板吭哧吭哧和稀泥,老板在这做了几年生意,从没见过这样的组合和玩法,不知道怎么说合适。
“上一把算作弊,这一次重新来,人和舟和小红旗,一个不少。”张楠加规则。
对面两人不置可否,林冬至是纯挑衅,什么样的规则,他都能让阳阳赢,而阳阳无所谓是纯相信他哥,他哥这么厉害,什么规则都难不倒。
张楠气倒,回头就跟秦瓜瓜商量对策,一会看势头不对,你也架着我跑,秦瓜瓜瞅瞅张楠到他肩头的个儿,好吧,也没有太难。
“可是,你不是才说,必须龙舟也得一起。”秦瓜瓜质疑,自己定的规则,不好自己先违背。
“呃,”张楠一脸便秘,算了,论硬实力,他们俩差远了,不足为惧。
于是,两条龙舟又从起点出发,张楠他们依旧遥遥领先,只是这一次两人不敢托大,不回头一路奋力朝前。
眼看着就要取得小红旗,没想到被侧面伸出一只白嫩的手,一把拔走了,伴着咯咯咯的笑声,箭一样又窜出去了,顺便还被转圈圈的猴子龙舟撞了一下腰。
啊啊啊啊,张楠快晕倒了,伸出的手,在半空抖抖抖抖,是让带着龙舟一起,但是没让人拉着龙舟跑,这是划龙舟划龙舟。
林冬至轻松架着阳阳,阳阳一手拿着小红旗,一手拽着龙舟上的绳子,又一溜风驰电掣回了起点,赢了第二局。
张楠倒仰在龙舟上摆烂,秦瓜瓜一人朝前划不了直线,也便跳下水,拖着绳子把人和龙舟拉回岸边。
老板笑得不行,直摆手说这次人家是按照你的规则,有人,有舟,还有旗。
垂死病中惊坐起,张楠一个鲤鱼打挺,“不行,这是作弊,我们重新规定,不能拉着龙舟跑,必须人在龙舟上,还得划着走。”
这下规则细致明确,看你俩还怎么钻空子。
以防万一,这次俩人不急着走,硬是看着林冬至和纪念坐上龙舟,原地打圈圈,才放心朝前。
甚至划到一半不放心,停下回头监视一眼,看着继续原地踏步,才又放心朝前。
等张楠听到岸边的欢呼声和大笑声,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林冬至这个人狡猾的很,果然,没等他停下,便看到阳阳又又又摘走了小红旗。
林冬至这个狗怂,这次倒是没有架着阳阳,而是选择了把人驮在背上,自己把龙舟颠倒着举起来,阳阳一手搂着他哥脖子,一手装模做样的划着浆,最生气的是,装模做样就算了,他喵的,划的还是空气浆,都不带沾水,就那样随手两下,骗他们这群傻子。
等这俩快气爆炸的人回到岸边,林冬至正在给阳阳开水,他宝贝摘红旗挺累的,喝点水歇息一下。
“我跟你拼了。”张楠扔掉船桨,就要上去拼命,三把了,整整三把游戏,他们连红旗长啥样都没见到过。
“愿赌服输啊,怎么还输不起?”林冬至气死人不偿命。
“你们耍赖。”张楠张牙舞爪,河豚都没有他鼓得高。
“哪里耍赖?”林冬至指指依旧倒放的龙舟,“你就说,我们俩,在不在龙舟上?”重点强调一下这个“上”。
之前村里练习的人都聚了过来,喝水歇息看热闹,闻言,左看右看,确实,龙舟人家是倒着举起来的,这样算的话,人是在舟上,没错。
“我们划没划龙舟?”林冬至再次发出灵魂拷问。
阳阳嘴里噙着水瓶没法子说话,闻言举了举手里的船桨,不管划的是水还是空气,总之,划着呢。
岸边又是一片附和声,确实,人家划船了。
“你说,人在龙舟上,我们在,你说要划,我们划了,你说舟人都得在,我们在,怎么还说我们作弊,不能你输了,别人就是作弊,对吧。”林冬至有理有据,博得大家一片点头同意加赞扬。
张楠几次张大嘴,抖抖索索没办法反驳,一时恼羞成怒,愣着头冲过来,咚一声把林冬至顶到了水里,“啊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所以说,不要欺人太甚,硬的也怕不要命的,林冬至一时被愤怒到极点的张楠压在水里起不了身,阳阳大惊失色,也跟着跳下去救他哥,秦瓜瓜随着下去帮忙,岸边也跟着跳下去几个笑得站不住的,一时间,跟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热闹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