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西比尔,跟我说说还有什么不那么不重要的人来找过我?”帕里斯通苦笑着问。
耳朵里听着那二位有问有答,他开始研究手里的小信封。它四边都用胶带粘得严严实实,封口处有一行手绘的符号。尽管只是用的普通蓝色水笔,看起来像是随性划下的鬼画符,但他一下就反应过来:这是金的念文封印。这家伙就这么不信任总部的人?
“西比尔,”他打断那二位,“请给我一把拆信刀。”
帕里斯通转过头:“你就这么着急?……哦……西比尔,你来拆拆看。”
这时候去洗手间的另一位前台小姐菲比也回来了,大家凑在一起饶有兴趣地看西比尔拆信封。制约和誓言真的神奇,尤其是像金这种怪才用念力贴上的封条,它保护着这个看似寻常的信封让薄薄的刀片怎么都插不穿胶带。帕里斯通拿过刀去刻信封表面,可一条印子都留不下。帕里斯通不甘心,不动声色地发动能力,却差点都要用上“发”了都没法撼动那两层纸。
“西比尔,打火机。”帕里斯通微微喘一口气,收回他的气。
好吧,万一信封没烧掉但里面的东西烤坏了看你怎么办。他斜眼看着副会长。
“那是小概率事件——”帕里斯通想做的事情肯定会做的,尤其是跟金有关的事情。一次性打火机“啵”一声打出三吋长的蓝色火焰,慢慢地从下方接近信封一角,就在要烧上去的一瞬间,火焰突然“嘭”地一声变成一个火球,反扑向帕里斯通的右手。女孩们轻声惊叫,帕里斯通的念力则在打火机被甩出去之前已经覆盖了他整条手臂。
金这条老狗真厉害,他暗自佩服,也够阴险。
帕里斯通在女孩们的嘘寒问暖中依然保持微笑,笃定地把信封递给他:“去我那里再拆。”
等到他在帕里斯通位于总部副楼顶层的寓所里拆开信封、读了里面的信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误解了金对协会的信任度。客厅里的软沙发极其宽大,整个人横躺下去都绰绰有余。他也顾不上热情的罗拉跑出来跟他打招呼,一屁股陷进沙发里,迫不及待地操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并发动练。胶带在刀尖下迎刃而开。
“哦,那家伙见过你使用能力,就能让他的符咒只认得你的气呀。”
“是个怪才吧?”他摇头叹息,“要是没有协会约束,这个世界还不知道比现在要混乱几倍呢。”边说边倒出里面的东西:两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叠在一起一折为二,一个大约七八厘米长、直径一厘米左右的……哨子。哨子表面为银灰色的螺钿覆盖,吹气的那头没有装饰的部分看上去像是某种动物的骨骼做成的,似乎颇有些年头那样的光滑。
“所以说会长的远虑值得敬佩,”帕里斯通接去哨子,“这又是从哪座坟里挖出来的?啊,一股鱼腥味!”
“什么啊?”他不信,拿回去一闻果然如此。他发动了凝,细细端详了个来回:“这就是个普通的骨哨吧,要不我吹吹看能不能会召唤出神龙?”
“病从口入。”帕里斯通幽幽地盯了他一眼,“你还是先读信吧。”
好的,我们先来读信。他挪挪屁股离帕里斯通近一点跟他一起看。
——呐,海德,十有八九是你在和帕里斯通一起看这封信吧?
金在得到后续资金保证之后的开朗声音跃然纸上。
——我们废话少说。前一阵子凯特在追查一个盗猎团伙的时候,发现他们跟一条卡金国船籍的邮轮有关。你应该听说过“海中巴比伦”号吧,就是她没错,现在她已经停在专用码头上了。船籍是公共信息谁都查得到,可公布的船东信息就不那么可靠了,我听说她真正的主人是王室的第四王子。凯特还发现,圣摩瓦多港口的社团成员为邮轮提供服务,这是不是说黑兹密组和第四王子达成了某种协议?天下的盗猎者永远抓不完,可得到他国的社团支持的王子参与盗猎的话,,,,我不喜欢!帮我查一下吧,你认识人。算我拜托你的,我不想看到更多珍兽灭绝!!!
金的笔迹一开始是端端正正的,写到这里有些潦草了,也许他当时情绪十分激动。和一般小打小闹的盗猎活动相比,有财有势的王子每参与一次盗猎,遭殃的动物会是不计其数吧。
“金这家伙倒是会找人,”帕里斯通撸撸罗拉,顺手摸掉飞到嘴角的狗毛,“要不我们去乘乘那条邮轮?”
“这个主意不错。”乘船未毕能碰到第四王子,却能从某个角度观察他的风格和喜好。卡金国王室成员的公开资料少之又少,但他知道,第四王子早已成年,并且逐步掌握了本国旅游和文化产业。一句话,第四王子没有实权但有钱有资源。“金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要是放在过去,他能做的只是逮捕盗猎者,调查王子的邮轮属于踩线。”
“金会说,海德,我是为了阻止珍兽的批量死亡,”帕里斯通抬高眉头又耸起肩膀摊开双手,“我知道你会有办法在调查中做到保持中立立场的。”这个表情简直跟某个人一模一样。
他们继续往下读信。
——当然不能白白要你帮忙。你看到笛子了哦,去圣摩瓦多,到海边吹响它。然后,每天正午去一个叫“诗人的情妇”的小岛,最多等一个礼拜你就能得到回报了。哈哈,我不卖关子了好吧?这个笛子发出的低频是人耳听不见的,但它能为你召唤来戴维??琼斯。不是开玩笑,我已经见过他了。他年纪太老、个头太大,听得懂通用语却说不好。想要从他那里得到情报的话只能听他用他熟悉的埃珍大陆最古老语言讲了,那又碰巧是我学得最差的那种古语。海德,你的能力或许能和他完美沟通,去试试吧。
“分明是他根本不会。”帕里斯通嘻嘻一笑,“埃珍大陆最古老的文明里少不了古代卡金国,我怎么没听说过有人会说古语的?古卡金国语这样,我看其他国家,像古库坎尤、弗里奇里曼帝国的古鲁鲁加文明,谁又知道两千年前他们的发音?”
啊,副会长真是金先生的克星,金想在他面前吹牛,做梦吧。“金在信里提到了我的能力,因此才用符咒保护信封。”
“嗯,这个人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现在你是不是想知道笛子是哪里来的?要是我告诉你那是一只天堂海鸥送给我的你信不信?哈哈,我听得懂它们的话,所以我知道它那个时候正想吃三明治。它为了感谢我就从礁石的缝隙里把这个找了出来,并且告诉我使用的方法。戴维??琼斯很寂寞哟,他特别希望有人能和他聊天。去看他的时候记得带些海里没有的食物给他,他喜欢酒和热咖啡。
——记得帮我打听消息哟,我知道你可以的。
——爱你哟,你亲爱的金^^
“呸呸呸,”帕里斯通好像真的被恶心到了,“鸟人才说鸟语,装什么可爱。”
“反正我本来就要去米哉那边看看,那就顺便去见见戴维??琼斯。”金在写落款时候的样子肯定是一脸猥琐,想到这里他叹一口气,“他愿意共享奇奇怪怪的资源,恶心一点就恶心一点吧,谁让人家的本质就是如此呢。”
“话说戴维??琼斯不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船长吗?”帕里斯通说,“我才反应过来,那是电影里的人物好不好?一个受诅咒的章鱼头,一个活死人。”
“我看过的电影不算多……反正先去看看。”他越过帕里斯通望向窗外乌云密布的夜空,却想起会长家的院门口那尊小石猴,青石雕成,刀工粗朴。它像个和尚一样双手合十阖目微笑,立在一个小小的基座上。青苔悄悄从基座蔓延上它的脚背,对比之下,常常被进出院子的人随手摸一下的圆圆脑袋更显得光可鉴人。
“要是金已经被章鱼头控制了,然后他收到命令要骗个人过去给章鱼头吃,你怎么办?”帕里斯通故作关心。这个坏心眼的东西。
“我看上去好吃吗?”
现在,无论自己看上去是否好吃,他都要把自己先弄到海边去。抵达圣摩瓦多时已经过了正午,那么最早也要在明天才能见到章鱼头先生了吧。圣摩瓦多比总部所在的多雷大区还要冷一点,这让他十分不适应。他钻进一辆计程车,告诉司机他要去圣摩瓦多的邮轮码头。一路上天空阴沉,时而有几点冷雨扑到车窗上发出嗒嗒声。
真的靠在岸边护栏上吹了几下哨子之后,他忽然又觉得这个动作很幼稚可笑。在让哨子接触嘴唇前,他听从帕里斯通的建议,“一定要先用酒精消毒,再用气把整个口腔都覆盖上。至少要防止金的口臭”。真是的,从明天开始每天中午得去离陆地四五公里远的海上等一位他至今一无所知的章鱼头先生,运气差的话还要等一星期。每次从中午十二点开始等多久,金还没提。好吧,就连章鱼头的印象都是来自那部电影里的特效。按照金在信里说的法,他认为戴维??琼斯是一位大块头魔兽先生,搞不好早就不止三百岁了。哨子吹好了,接下去就要租一条船了吧,顺便再确认一下“诗人留下的寡妇”的位置,他摸着缺了一片贝壳的哨子表面想。
他在帕里斯通的客厅里用水果刀撬下一片贝壳交给副会长:“你能帮我藏到会长办公室里吗?他发现不了的地方。”那只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贝壳,最多年头久远了一些。
帕里斯通捏起来对着灯光照了照,“没问题,过几天我送几盆多肉给他,弄点石子贝壳的装饰装饰。”
“不问我为什么?”
帕里斯通笑起来,起身去检查罗拉的自动喂食机。“又不是藏在我办公室里。我就问你,你敢对会长干什么?”
这家伙。“那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使用的逃生通道。我们现在应该布置起来了。”
帕里斯通正拿起一瓶水准备加进去,闻言回过头看着他:“有道理,V5的蟑螂都清除了,会长办公室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最安全的地方。”
“嗯……”说心里话,相比物理上的“安全”,他更需要会长的智慧。一顿午饭把无数始料未及的情况堆积到面前,就像既看不到山顶也看不到尽头的山脉,披挂着厚厚的脏雪。他发现自己不会思考了。一开始加入“破坏继承战”完全是为了寻开心,根本没把卡金国王室放在眼里。而现在,心境完全不同了。
“放轻松海德,”帕里斯通安慰他,“事情总不如你想象的糟糕,这是多年来的惯例了。”
当时他无言以对,却一时沉浸到思考中:会长给帕里斯通的那本书,在等待旅团拜访的时间里他也翻了一翻,深深体会到不明觉厉的含义。书里的注释有提到一座身为宇宙中心的山,那山叫什么?现在,他拖起行李箱转身沿着来路往回走的一瞬间想起来了,它叫须弥山,是宇宙的中心诸天的住所。要是高阔如世界的须弥山被冰雪掩埋,要是某一时刻发生雪崩,已知大陆将不复存在。又有几点冷雨被潮湿的风吹到他脸上,他拉起大衣上的风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