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树枝,那黑洞周边似乎在不停漾动。
离着不远的地方就有太阳能路灯,但是光线好像完全穿透不了黑洞,在背光情况下那圆洞依旧保持着幽黑深邃的形态。
辛西妍想上去看一下,但太高了,她充分的考虑了爬树和去别家找梯子的可能性。
她想回头叫余秀淮,可刚一转过去,却惊到下巴都掉在地上。
颜离修长的全黑身体笔直,正悬浮在半空中,观察那黑洞。余秀淮笑起来的眼睛眯眯的,正朝自己伸着手。
辛西妍福至心灵,立刻拉住她的。
飞行是人类最着迷的一件事情之一,从地面缓慢升至半空中,辛西妍看到刚才还仰视的树冠此刻就在自己眼前,心中生出一股怪异的魔幻感。
那黑洞是平面的,凑近了来看它的边缘比想象中更模糊,貌似正在消失。
这是什么呢?
不应该是做梦者自己搞出来的。
是个通道吗?难道是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余秀淮摇摇头。“不知道,但魇鬼没有这个能力这么做。”
辛西妍:“魇鬼在现实当中确实没有能力杀人吧?”
余秀淮笑了,“魇鬼在现实当中就是一个毛猴子,你觉得它有力气吗?它只能在梦境里有点用处。”
颜离:“如果这是个通道,有东西从这个进来又出去,那么他们就没有走梦茧镇。”
辛西妍蠢蠢欲动,她这个手贱的毛病又开始了。
她按住自己的手,以免自己把胳膊伸进黑洞中。
遇事之前先询问,她不敢贸然行动,便转头问颜离。
“能进去吗?”
余秀淮和颜离,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沉默摇头。
那看来这两个人也不知道嘛,竟然有这两个人不知道的事情,这就有意思了。
辛西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她在这二人的注视下,慢慢将手伸了过去,余秀淮睁圆了大眼屏住呼吸等待。
辛西妍一寸一寸靠近,生怕那黑洞将自己吸进去,但是靠近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吸力。
动作慢到她最终受不了自己的磨叽了。
左右是个死,豁出去了。
她大手一挥开始搅和。
那只手碰到那黑洞的时候,没有任何感觉,就像一团空气消散了。
停下的时候黑洞又恢复如初。
“等一下。”颜离抬起了手,目光凝重。
“你们看,”他指着那个黑洞说。
“从我这个角度看,这个黑洞的两边是不是有两个伸出来的部分?”
辛西妍一马当先,将头凑了过去一下子怼在颜离胸膛前。
颜离冷不防她脑袋过来,身子一下僵住,下意识往后退。
辛西妍仔细观察,确实有哎。
有点像土星,加了轨道的土星,有轨道。
又像是星际穿越中的那个卡冈图雅大黑洞,一个圆形,两边带尖尖。
哇哦,这是真是黑洞吗?妈耶,不会被吸进去吧?
她还想再观察一下,却听见身后余秀淮对颜离说:“差不多快天亮了,我们要赶紧回去,不能冒险。”
***
何文岫听着楼下远处传来的吵人警笛声,心里惴惴,她两手交叠拄在大腿上,不时的撕扯着衣角。
两个警察一男一女,正在问讯。
何文岫只看见他们两人嘴巴在一张一合,就像池塘里吞噬食物的红鲤鱼,但具体说的什么?她一点也进不到耳朵里去。
“何文岫,我再问一遍,前天晚上你人在哪里。”
何文岫只觉得浑身上下冒凉气,她不敢抬眼,只听见自己小声小气冒出一句话:“我,我在家里睡觉。”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下,其中那个女警察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们不是来抓人,只是想让您配合我们了解一下情况。”
何文岫母亲站在旁边,一脸紧张的盯着女儿的脸,马上帮腔:“对,我们家小秀就在屋里睡觉呢,这个我可以作证。她回到屋子里就一直没出来过,早上我们才叫她起床的。”
警察二人也没说什么,只留下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起身离开了。
母亲送走他们回来,也没敲门,径直打开了何文岫的房门,小心翼翼挪到她床旁边。
接下来倒出了一堆陈词滥调的关心,已经收不到何文岫心里了。
也就是出了大事之后,父母才会停下他们那些要命的工作,挤出半天时间,稍稍陪自己一下。
何文岫长舒一口气,第一反应是——警察都来了,这下不用再回去那个破学校了。
母亲坐在床头欲言又止,末了只说,“反正不关我们的事,那个人渣也算恶有恶报。”
等关门声传来,何文岫双目直直盯着那门,脸上满是阴鸷:“这个时候才说了句人话,明明之前还怨我裙子穿的短,说自己女儿肯定也有不对的地方。”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听到这句话时,她才听到自己的心碎了,死了。
案发现场。
一位身着便衣的黑发夹杂白发的老民警,正在东苑路小区25楼5层查看现场。
屋内大量血迹喷溅。
并没有找到凶器,根据死者脖颈位置的伤口来看,凶手的力气极大。如果按照伤口孔径和皮肉的痕迹,凶器是圆珠笔。
应该排除年轻女性是凶手的可能性。
一下扎入颈动脉,位置非常精准,要不就是碰巧,要么就是一个非常熟悉人体罩门的人。
现场没有任何足迹,也没有陌生指纹。
警察在倪忠斌的住所处到处寻找,最后在窗台的一个空花盆里面居然找到了一支粉色圆珠笔。
经查证,居然有倪忠斌和何文岫两个人的指纹,而且也与伤口的口径相吻合,但是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血迹。
这个小区是老小区,监控稀少,有很多监控坏掉,唯一工作的几个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物业排查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或车辆。
这是怎么搞的呢?
老警察摸摸发白的平头。
***
刚才还阳光刺眼,但不一会儿,凝重的墨云便迅速占领了天空。
豆大雨点砸了下来。
突然一声惊雷,擦过窗玻璃,在何文岫的耳边炸响。
她才刚刚睡过去一小会儿,只是迷糊的光景,就已经下这么大雨了。拿出手机一看,只是下午3点多。
她扔下手机,重新盖上被子。
今天上午那个女生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你去过倪忠斌的小区吗?”
女生修长纤细,身高足有1米7,黑长直发披散了满肩。小脸大眼,很漂亮。
母亲给她开门的时候,她站在门口要找自己,说是朋友。
可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朋友。
本来要关门的,那女生居然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从这句话之后,接下来她们之间的对谈就一路朝诡异的方向而去。
那女生问:“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比较荒谬,但我是认真的。你,做梦都梦过什么事?”
何文岫大惊,本能的想缩回家里去,却被身后那女生叫住:“你去过死者倪忠斌的小区吗?”
“那个小区比较旧,倪忠斌所在的楼有六层,他住在第五层。”
何文岫确认女生说对了,不过她确认自己脸上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表情。
她生性孤僻,是个寡淡的脸。
应该不会被那女生看出什么。
是啊,她到底去没去过那个畜生的小区呢?
她不确定了。
那夜之后第二天早晨,她发现自己鞋子的底下粘着泥和树叶,前一天她明明一天都在家,连楼都没下过。
昨天晚上她又做了那个往倪忠斌脖子上扎圆珠笔的梦,血一如既往喷出来。
好爽。
可是奇怪的是,没有圆珠笔的咔嚓声了。
接连半个月的圆珠笔,咔嚓的声音消失了。
她又睡了一会,居然没有做梦。连月来第一次,她睡得如此香甜,醒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
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好像是母亲在和什么人谈话,过了片刻,有人在敲门。
两个穿蓝色制服的警察站在门口,何文岫看到他们在朝自己微笑,口中说着请配合一下。
然而下一秒钟,一个高个子警察换下笑脸,神情严肃。
“我们怀疑你和一宗谋杀案有关,这是搜查令,请您随我们到警察局配合调查一下。”
何文岫一颗心怦然下坠,第一个反应不是反问你们有什么权利抓我。
而是——她完了。
进审讯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多,何文岫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只觉得墙壁森严,很压抑,很压抑。她感觉自己在费力呼吸,如同缺了水的鱼在等待绝望的枯水期。
“我们从两辆车的行车记录仪上,看到你于10月15日,10月17日晚去东苑路小区,请问你去那里干什么?”
两名警察在桌子后面审问。
何文岫神志不清醒,大部分问题她都答得含含糊糊。
额上冷汗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极痒。她听见自己嘴里出的声已经颤抖,“干,干什么?”
她不知道啊。
她真的去过了吗?梦游吗?
梦里的事是真的吗?
她……杀人了?
其中一个警察身子倚向靠背,正色道:“从你的鞋底足迹,和行车记录仪来看,你有重大嫌疑。再加上有杀人动机,我们也是例行公事,但没有最后的关键证据。在我们调查期间,小姑娘,你只能待在这。”
警察并没有想象中严厉相反,还很客气。何文岫突突跳的心稍微安稳了下。
***
山鸟瞰月民宿四层,颜离的透明房间内。
颜离坐在皮质老虎椅上,面前是古典橡木的厚重宽大书桌。余秀淮正坐于他正对面,在一个笔记本电脑上噼里啪啦打字。
键入结束,她将笔记本转了过来面对颜离,指着其中图表说,“这次连锁咖啡馆的资金出了点问题,你要不要看一下?”
颜离眼皮都没抬只说,“我早就知道了,我来解决吧。”
余秀淮将抹着铁锈红指甲油的修长双手放在下颌处,眉毛簇起,“我有点担心你,你现在本身就虚弱,前几日还和魇鬼发生过战斗,这些东西我们来想办法吧,总不能以你一人扛的所有。”
颜离摇头,“还是我来吧。”
余秀淮长吁一口气,也不说话,垂下长长的眼睫。
默了一会儿,又问:“今晚进梦吗?”
颜离头也不抬,回:“照常即可。”
余秀淮似有话说,犹豫了一下才讲,“你觉不觉得……最近的魇鬼和以前有很大不同?”
颜离终于掀起双眸,敛起漫不经心的神色,认真回想:“以前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魇鬼曾经作乱很长一阵子。大乱意味着妖魔鬼怪都会出来,那时是他们战力最强的阶段吧,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
余秀淮嘴角掀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但是那个时候你的能力还在,意识力可以覆盖很大一片区域,再加上无限制远距离穿越梦境,几乎可以在梦境世界中横行无阻。”
她又补充,“最近的魇鬼好像比以前智商要高出许多,懂得迂回,懂得隐藏自己,而且……”
她身体靠近桌子,“它们的气味好淡,我猜想除非你能当场碰到它,不然抓不到。现在我们就处在一个盲区。”
颜离若有所思。
余秀淮:“那个黑色圆洞痕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没发现魇鬼的黑烟。”
颜离点头,“对,只能将这几个人的梦标记为异常,不能下定论是不是魇鬼做的。”
“但除了魇鬼还能有谁呢?梦里有其他势力吗?”
二人相对而视,均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不解。
“以前只是处理梦中的事情,梦中发生,梦中结束。现在麻烦了,还要牵扯现实,这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余秀淮微不可查的脸上现出一抹坏笑,“我看我们客人当中的那个高个子小姐,她亲临过一个当事人的梦境,而且又与当事人有接触,我觉得你不妨和他讨论一下